那一晚的谈话非常深入,早上五点多才睡下,十点多蒲素就起床了。梅芳知道爷两昨晚深谈了一宿,半夜起夜还到客厅来了两次。早上看到桌子上有不少擦眼泪的餐巾纸,已经知道个大概了。蒲素见到妈妈就说不知道昨晚聊的是不是对她孙子刺激太大了。在他想来,昨晚说的基本等于否定了小蒲素的一切。
梅芳一贯惯孩子,不光惯孙子也惯儿子。所以对蒲素说,有些话当爹的不说,没人会告诉孩子。蒲素听了也就一直坐在露台上抽烟,等到下午儿子起床,看到他神色自如,于是和他道个歉,说爸爸昨晚喝多了,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小蒲素立刻表示说爸爸的有道理,他已经决定回去就申请学校了。
昨天就说了,介于父子间的这个距离关系,蒲素其实一直小心翼翼地在维持着平衡。他两要像和别人父子间那样亲密无间显然不可能。所以父子相聚时,他的态度就像是接待亲戚,这里面的悲哀不是有切身体会的家长不会明白。
他在美国生活超过两个星期就要发疯,回来时像是逃难,连滚带爬的逃离。菜单都看不怎么懂,只知道个鸡肉牛肉的大概,让他觉得自己是个残疾人。除了家庭生活,没有其他。单独出门只能在门口遛狗,而那边养的狗根本也不怎么吊他,只把他当成铲屎官。
这种情况下他自私的一面不可遏制。孩子不在身边,他觉得省的麻烦。以前孩子没去美国时,梅芳总和他唠叨,对他提出要求多和孩子亲近。去了美国,对他来说正好。而他自己在美国觉得是个废物,生活毫无乐趣可言,虽然享受着完全的自由,却等于没有。语言和文字限制太多。哪里有他在国内逍遥,不说要风得风,起码想精彩起来是分分钟。
去年国内上了两部大片,《泰坦尼克》和《大兵瑞恩》。第一部大概去电影院看了八次,只是一直没注意看剧情。《大兵瑞恩》则不少于八次,后来还是一个人在家看VCD才看了完整的剧情,并且奉为战争影片经典,至今也没几部能超越。每年片荒时会和《黑鹰坠落》和《兄弟连》这几部剧一起再刷一遍。
去影院看了八次,代表着他带了八个不同的女人。进电影院后,里面一关灯就开始忙活,哪有功夫看电影。现在年轻人大概完全不知道,那个年代虽然没有约炮APP,但是也出了一个神器。
这个神器就是“声讯电话”,只不过一般人玩不起。蒲素偶然一接触后就欲罢不能,一个月四五千的电话费非常正常。开始大概是两元钱一分钟,后来降到了一元钱好像。时间太久了忘记了,不过一分钟起码一元钱肯定没错。
当初做这个的应该赚的盆满钵满。报纸上印一个邮票大小的广告,覆盖性的主流报纸上都有,那年代家家都会订报纸或者买报纸,所以看不到那种广告不现实。别的地方有没有不知道,但是桑海,只要和我年龄差不多的,决定不会陌生。
这种电话机制就是男方收费,女方免费。男的打电话进去后拨1,女方拨2。然后就听等待音乐,直到接通。搁现在大概运营商会自己找几个托陪聊骗话费,当时则没有,这一点蒲素可以肯定。
打电话的人里什么样的人都有,就算蒲素这样的人在打了一段时间后也是觉得大开眼界。有的电话接通,对面不说话,听筒里只有喘息声。蒲素起先喂喂喂,然后慢慢就听出来了,那声音你们懂的……对面到达巅峰后,随着一声不可描述的娇喘,“吧嗒”就挂了电话。
还有男扮女,要筹钱做手术变性的。口口声声电话那头的蒲素要是愿意募捐帮助他,以后可以当牛做马,无以为报,只有自己……把蒲素吓得不轻。通常这时候他是睡不着才打,所以抱着猎奇的心态,也能听一会。
大多数则是寂寞的女人。各个年龄段都有,高中生都有不少。他约出来看电影的大多数是这个阶段的。主要是约在大光明电影院,当时路对面南经路还能停车,而且还有个肯德基。高中生年龄段带她们去饭店没必要,花了钱她们也未必觉得好吃,不如吃肯德基对胃口。
最关键的是,蒲素要面子。这种电话里约出来的姑娘,基本上颜值看运气,大多数都是普通人。他觉得把她们带出去,哪怕只在马路上走都丢面子。电影院这地方最合适,黑灯瞎火完全封闭。
他也没想和这些姑娘怎么样,只冒充自己是个普通白领。车子停好步行过去。然后假借电影快开场了时间来不及,对面买个汉堡或者鸡翅薯条和可乐,就进了影院。然后在里面满足自己讲不清楚的心态,其实也都知道在里面不能怎么样。不过他都约的早上场次的电影院,一般没啥人。好几次中途他说去上洗手间,其实是出了影院,开车溜了。
当然更多的是是单刀直入直接约,事实上他通过这个平台没少得逞。只是好几次事后很不是滋味,不知道是谁占据着主导位置。“到底是谁玩谁?”这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需要强调的是,当时的社会环境真的不可和现在同日而语。所遇到的人里没一个是提钱的,一个都没有。更别提仙人跳和其他诈骗套路,更是一个没有。
当然蒲素也不可能日日痴迷打这个电话,时断时续反正是持续了一段时间。前后一两年断断续续的过程是有的。他没遇到,不代表一个都没有,也可能是运气。
他一般是晚上睡不着,或者是喝多了回家,他还是一直那个特性,喝多了反而睡眠时间短,半夜就醒。醒来睡不着,要是不知道这种电话也就罢了,知道了以后就开始手痒想打过去。反正也没啥危害,就是付点通讯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