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李幕方有股要杀了眼前丑陋无比的刀疤脸的冲动,但看到萧锦娘睁大眼睛看着刀疤脸亲她却毫不反抗,此刻他除了等那人走了之后重新把被褥给萧锦娘盖上,一声不响抱着她出了茅草屋外什么也没有问。他出了栅栏围成的院子,不敢直接从大路上走,而是抱着萧锦娘跳上房屋,沿着人家的房顶飞。
街道里的厮杀声和喝令声还在此起彼伏,被人抱在怀里的萧锦娘,眨着眼睛看着天上的星星,忽然觉得,自己的事情比天上的星星似乎还要烦,还要多。
过城门口的时候,天空因为时间的推移,已经大亮,但李幕方丝毫没有因为进城费力,就像是进自己家有人等在哪里给他开门一样。
这让迷迷糊糊颠簸着的萧锦娘心里多少有点感触,想着李幕方可能早就知道自己要来找席邵戎,故意把太子和三皇子引开,那日见到的尴尬场面便消失地更加干净。
“你要一直抱着我这么走回我的宅子还是你的家?”她这样躺着都觉得脖子酸了,难道抱着她的人都不知道累吗?“你要不要找个马车载着我?
家?
李幕方在心中冷笑了一下,他的家,在母妃死后就没有了,此刻,既然她这样说,便试一试吧。
萧锦娘见他不回答,却是抱着她的手腕更紧了,“你不用介怀,那日是我失态了,我向你道歉?”
若是没有昨夜发生的那一幕,她给他道歉他恐怕都会觉得莫名其妙,有了昨夜,恐怕他在她心中的分量已经微乎其微了,他不能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她被那个人抢走!
“不是不能说话吗?”李幕方朝着被子里的萧锦娘看了一眼,“你乖乖躺好,不要东张西望。”
不要东张西望?
天色已经大亮,人们都起来打扫庭院,挑担卖货,大白天,就这样被一个男子抱着满大街横走,她怎能不说话?
不过,她现在盖着被子,怕是没人看到她的模样,还是勉为其难接受吧。好在,没有多少时间,她就睡着了。
“小姐,你醒了?”
睁开眼,萧锦娘正诧异地扶着额头看着陌生的地方,有个熟悉的声音忽的在耳边响起,待她看清楚那人时,便安了一半心,一定是朱妈妈不放心她,让尨冰龙雪来寻她了,“是你们,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小姐,我们昨晚和世子爷一起去了悦来客栈找你,后来发现那个客栈被很多人包围了,里边还有打斗的声音,世子爷率先跳了下去,我们没有找到您,却发现很多人正在围打一个丑陋的刀疤男子,世子爷让他的人和我们一起拼杀,直到天光大亮,那些人死的死,走的走,追的追,我们不敢恋战,按照事先世子爷吩咐的不管发生什么事,天亮之后都要回到城门口等世子爷人,没想到,世子爷真的把您给带回来了。”
龙雪拿着帕子给萧锦娘擦着脸,忍不住从怀里掏出她的帕子又擦了擦自己的眼角。
“小姐,你那晚受了伤,昨夜又惊吓,一定吃了不少苦吧?”龙冰端着药过来,俯身探到萧锦娘的面前,“小姐,喝药吧?”
“喝药?”
萧锦娘不愿意动弹,浑身像散了架一样,龙冰坐下来要喂她,推门进来的李幕方缓缓走过来,一声不响地接过药碗。尨冰龙雪两个人迟疑了一下,看到李幕方眼中的暖意,无视萧锦娘眼中的疑惑识趣地退了出去。
“你们两个,什么时候成了他的人了?”她喃喃自语大声说完,直接拉上被子蒙住了头。
“你准备一直让我端着药碗看虚弱的你继续病下去吗?”李幕方的声音温和中透着些微的沙哑,被子下的人无动于衷,他忽然笑了,“你不想养好身子回你的宅子,是不是想一辈子赖在我母亲这里?”
“什么?”萧锦娘再也装不下去了,“你母亲这里?”
“嗯。”
萧锦娘坐起身看了一眼绿纱萦绕的架子床,一尘不染的铜镜台,还有靠窗的桌子上绣花用的小竹篓,这里的确不是一个男子住的地方,“为什么不送我回我的宅子?”
她的头虽然清亮了不少,但还是很疼,她当然要喝药,不需要某人的强迫也会主动喝药,但总要明白这人的动机吧。
“是我害你这般,当然要把你完整无缺地送回去。而且,我抱着你一直沿着大街走,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李幕方眼眸中掠过一层凌厉,很快又恢复了温和的面容,“这里很隐蔽。”
“隐蔽就好,昨晚一场大战,怕是跟踪她的人一路找到悦来客栈的,这个时候她在出现在大街上,太子的目光一定又会盯着她。李幕方果然名不虚传,什么都替她想好了,她坐起来,看着一直伸在眼前的勺子里可能比不加糖的咖啡还要苦的草药,张口就要去接,脑中一个声音突然窜出来:“要是让我知道谁喂你药吃,我就杀了他,然后带着你跟他一起挂城门展示身材!”
她打量了李幕方一眼,这个身材,比她挂出去可要有料的多,席邵戎那个臭虫,可是个疯子,他说出的话可是一百个应验。
“让我自己来吧?”
李幕方拿着勺子的手顿了一下,但还是递给了她:“你就那么舍不得我吗?”
“舍不得?”萧锦娘不知他所说何意,忽然想到席邵戎说那句话的时候,李幕方是在场的,比起七公主衣衫不整地在他的书房出现,那场面也是够震撼的。可他却并没有问她,抬眼看向李幕方,他炽热的目光似乎要把她烤成肉饼,她的心漏跳了一拍,还好她年纪虽小,但心里年龄到底已经二十几了,很快就恢复如常,“舍不得谈不上,充其量是不想让世人瞩目的世子殿下名誉因为我毁于一旦吧。”
“那也总归是为了我。”李幕方见他说完,萧锦娘垂下了头,没有反驳,心情好了一点点:“你乖乖喝药,喝完药我就让龙雪回通心宅一趟,把你平安无事的消息告诉她!”
“好。”萧锦娘听见朱妈妈的名号,李幕方又紧盯不放,哪里还顾得上矜持,把勺子递给李幕方,两只手端着碗,咕噜咕噜地一饮而尽。随后递给李幕方碗,又喝了李幕方递来的一些水去苦。
“为什么不给我吃糖?”
“糖吃多了坏牙!”
萧锦娘不甘地撇撇嘴,她生怕李幕方会留在屋里,问她席邵戎的事,干脆又缩回了被子里。
李幕方探身从被子里拉出萧锦娘的手腕,扣在动脉上给她把脉。但见他眼神暗淡了下去,却也没有说什么,一声不响地又给她压好被子,宠溺似的揉揉她的头,然后自己从桌子上拿了一本书,坐在了美人靠上,随意把腿敲在脚蹬上,姿态优雅地翻起了书。
外面没有阳光,似乎很清冷,但因为屋子中央的火炉里烧着火红的炭火,萧锦娘又盖着被子,她一点也不觉得冷,只觉得屋里洋溢着缓缓的暖流在给她催眠,她从来没有睡过这么舒服的觉。好像回到小时候,在外公身边温暖慵懒的安逸。
说来奇怪,每次到吃饭的时候,她就会准时地醒来,而吃完药,不一会,就会沉沉地睡去,而且睡的很充足,可即便这样晚上她还是能睡得很香。就这样每日吃了睡,睡了吃,醒来有小太阳般温暖的男子给她把脉,又有他寸步不离地在屋子里陪着,萧锦娘想不赶快好起来都不能。
而朱妈妈被打之后,又三日过去,此时通心宅内硝烟弥漫,早上的厨房更是乱了套。
十平米见方的厨房,本就因为菜和锅碗瓢盆占去小半的地方,此时大小两个火炉上熬制的都是朱妈妈和紫英她们的药。萧夫人等人到了吃饭的时候,赵妈妈和丫鬟们迟迟不能进厨房,她本就因为那晚之后心事多,吃的少,今早上又因为萧幼娘熬药的事,跟蓝妈妈置气,现在刚打发了蓝妈妈,厨房那边传来话,说现在没有功夫做饭,在给被打的人熬药。
简直岂有此理。
谁这么大的胆子,敢不给她做饭,即便是在娄家的时候,也没有人敢在她想要吃东西的时候占着厨房。
赵妈妈因她气急,就不敢把在厨房和孙武动手的事说出来,三个妈妈加上三个丫鬟,还有四五个家丁,都不是孙武的对手,都被他打的鼻青脸肿,要不是她留了个心眼在后面躲着,恐怕这个时候她连路都走不成了。
“夫人,您要实在饿的慌,咱们就在屋里坐上锅,烧些饭菜可好,老奴几天又想了一个好菜式,需要您的指点,不如就在花厅里做?”
“胡闹!”萧夫人一夜好眠,醒来之后又到花厅里梳妆完毕,一旁给她戴发簪的萧玉娘也觉察出不对劲,对赵妈妈问了句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萧夫人这才正眼看赵妈妈,果不其然,赵妈妈的状态很不好,而且她隐约还听到惨烈的哀嚎声,还有撕斗声,她本以为赵妈妈这些人那日没有尽兴,今日可能又给了朱妈妈等人一个回马枪,实在想不出她吃个饭什么时候能令她为难成那个样子,于是疑惑地看着赵妈妈:“妈妈,你这是怎么了,脸上红一块紫一块的,头发没有书梳好,说话也吞吞吐吐的,你跟在我身边多少年,从没有见你这么狼狈过,快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夫人,”赵妈妈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夫人,自从四小姐的另外一个丫鬟刚刚被代王府的大管家领着回来,告诉朱妈妈四小姐平安无恙后,四小姐的管家,孙,孙管家变本加利地对咱们的人颐指气使,如今他正在让大夫给被打的那些丫鬟熬药,此刻没有时间让她做饭,也没有火可用。”
“什么?这还了得,一个管家,竟敢欺负到了我的头上?”
“母亲,莫要生气。”萧玉娘按住浑身颤抖的萧夫人,“那个人不是咱们府里的人,是四丫头出来的时候收的人,那晚因您吩咐他去外面找四丫头所以没有赶上你打那些人的场面,此刻怕是咬碎了牙要帮她们,母亲还是不要惹怒了他,”
萧玉娘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我听说他会武功,别到时候饭没吃成在吃一个闷亏!”
“三娘,你的意思是我怕他,我怕他什么,难道他还敢动手打我不成?他不尊敬我,帮那些丫鬟算计我,就算四丫头回来,他也吃不了兜着走。”说到这,萧夫人忽然想起什么来,“赵妈妈,你这样,现在先不要去厨房激怒他,快去娄家把我大嫂和大哥请来,今天我要和四娘算算总账,要他们看看,这个丫头背着他们在这个宅子里是如何不知廉耻,私会男人的,快去!”
“是。”赵妈妈听到这番话,心里的气愤和压抑马上抛到九霄云外,她从地上爬起来,擦了擦脸,整整鬓角,昂着头大踏步向外走出去。
“蓝妈妈。”
在小书房服侍萧幼娘的蓝妈妈听到萧夫人叫她,拍了拍萧幼娘的手来到萧夫人身边,俯首行礼,“大夫人有什么吩咐?”
“刚才的事你也听说了,现在我这里无人可用,不如你就去街上买些糕点回来让你家小姐充充饥吧?”
“奴婢遵命。”蓝妈妈屈膝应是而去。
“三娘,你五妹那夜受了惊吓,想必现在很难受,她跟前就你我两个至亲,咱们去陪陪她,断不能让她觉得离了她母亲,离了萧家就没有亲人在身边守护了?”萧夫人说完,站起来由萧玉娘搀着,往小书房的方向去了。
孙武端着药汤回到外院的时候,正巧碰上赵妈妈匆匆忙忙地出去,两个人几乎同时出了穿堂,孙武进了柴房门,而赵妈妈正走到大门口,赵妈妈警惕地朝院子里望望,见确是没有人跟上来,才放下心向娄家走去。
“孙管家,你不要管我们,还是把厨房让出来吧?”紫英一边给朱妈妈换药,一边对刚进来的孙武说。
“紫英姑娘,你放心,有我孙武在,他们不管搬来谁,我都不会让他们再欺负你们了?”孙武放下药,递给斜趴着的紫燕,紫燕因为要起身,牵动了身体上的肌肉,痛的叫出来声,孙武又把药碗端了回来,“你别动,还是我来喂吧。”
这个房间本就不大,几个人虽然都挨了打,但谁也不愿意离开谁去别的屋子里睡,而且,除了孙武,她们也没有可以信任的人依赖,上药的时候彼此互上,喝药,端药的事情都落到了孙武头上,所以,现在又临时加了一个木床靠在窗边令屋里的空间显得更小了。她们忍着痛看着朱妈妈一直趴窝在床上,闭着眼睛哼哼,虽然喝了药,但基本上后来都给吐了出来,她们真怕她会受不住。好在龙雪第二天就回来给她们报了小姐平安的消息,又给朱妈妈喂了世子特意让她带来的药,她们说不出的欢喜。
“不知道现在小姐怎样了,世子爷一定会把小姐安然无恙地带回来的是吧?”紫苑有些担心,她们的伤势是小,要是小姐有个三长两短,那才真的是天塌下来了。
“当然了,世子爷说过的话,哪里不算数过?”紫云咬咬牙,看了看窗外。
紫苑摸摸她的头,看了看紫英,紫英会意,轻轻拽着朱妈妈的手臂,“朱妈妈,您再喝些药吧,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小姐见到您这个样子啊?”
“小,小姐。”朱妈妈嘴里喃喃着,头抬了抬始终没有抬起来,慢慢地,她睁开了眼,看着眼前都是趴着却可怜巴巴地看着她的眼睛,她突然笑了,“孙管家,喂我喝药,再喂我一次,我要等着小姐回来,我要见小姐,我,咳咳!”
孙武一个大男人,伺候要不是抬起基本上就和床融为一体的朱妈妈喝药看起来很是滑稽,而且这个大男人还当着朱妈妈的面掉起了眼泪,众人就更是心酸了。
朱妈妈喝完了药,孙武去厨房又催着紫英她们的药了。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踢踢踏踏地来了很多人。这些人的穿着看起来很尊贵,就连下人的衣服也都是丝织品,孙武正迎上去问他们是谁,迎头的男子同样向他看来。
只见那男子穿着墨蓝色外衫,里边是同色的中衣,腰上系着黑色的缎带,上面扣着一个墨蓝色的宝石。随行的妇人棕红色褙子,褙子外披着蓝色的斗篷,年近三十的脸丰润饱满,再加上头上的钗环林立,看起来雍容华贵。
这两个人不是娄家大老爷,大夫人又是何人。
而大夫人身后的女子,身材略显丰满,一笑一颦间有股少见的率真散发出来,孙武明显一滞:原来赵妈妈是去找靠山来了。
“大舅老爷,大舅夫人,表小姐好!”孙武微弯着腰,向他们问好。
英她们的药了。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踢踢踏踏地来了很多人。这些人的穿着看起来很尊贵,就连下人的衣服也都是丝织品,孙武正迎上去问他们是谁,迎头的男子同样向他看来。
只见那男子穿着墨蓝色外衫,里边是同色的中衣,腰上系着黑色的缎带,上面扣着一个墨蓝色的宝石。随行的妇人棕红色褙子,褙子外披着蓝色的斗篷,年近三十的脸丰润饱满,再加上头上的钗环林立,看起来雍容华贵。
这两个人不是娄家大老爷,大夫人又是何人。
而大夫人身后的女子,身材略显丰满,一笑一颦间有股少见的率真散发出来,孙武明显一滞:原来赵妈妈是去找靠山来了。
“大舅老爷,大舅夫人,表小姐好!”孙武微弯着腰,向他们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