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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阿兰陀寺

道婴东归传 晓雾夕霞 5543 2024-11-18 09:54

  宏正拂袖掸襟迎住了来人,却见不是老僧,这才知道这和尚是小和尚说的大师兄。

  宏正说明了自己的身份和来意,大和尚犹豫了一下,对小和尚嗔道:“你怎么说他们是施主,这是贵客。快,你把贵客带到客堂,先用了斋饭,我去去就来。”

  师徒二人又回到了客堂,小和尚提来一个食盒,给宏正和太小儿倒上水。说道:“你们来的晚了些,斋堂已经没有人了,只好凑合了。”

  太小儿没有了说词,只顾吃饭。宏正边吃边与小和尚说话,“你这寺院里如何这般地安静,全无盛世可言。”

  “我听师傅说,佛家的全盛时代,这些僧房,都住满了僧人,可能还不够住呢。到了二百多年前的波罗王朝,这里受到信奉伊斯兰教的军队入侵,便遭到了毁灭性的劫难,以后就慢慢衰弱了,但是佛教的许多东西,还要继承,所以我师傅现在一直在坚持,这几天正是阿兰陀一年一度的大师讲坛。”

  “大师讲坛?”哈没想到,这是佛学最高的讲坛,竟然让自己赶上了。

  宏正从小和尚口中知道了这几天正是阿兰陀一年一度的讲坛。

  宏正高兴,难得有这样学佛求道的好机会。宏正发出一阵感慨,门外进来两个人,小僧小声说:“这回是我们长老来了。”

  莫多大师知道天竺山的道观,听徒弟说是哪里的道长来了,这是他没有想到的。他来到了客堂。

  小和尚一说莫多来了,宏正急忙迎出客堂。迎面果然是一位老僧,迈着稳重的脚步走来。

  宏正看莫多,果然有不凡的气质,合掌以佛礼与莫多相见。

  宾主互致问候,各自落座,宏正说:“贫道早闻莫多大师是顶级的高僧,此次南进西行,求佛学道,听说莫多大师要重整古寺,复兴佛教昔日的辉煌,故此贫道特来拜访,虽然谈不上求经,但也是学法,今日得见高僧,真是荣幸之至。”

  莫多说:“道教是大明的门教。在西域的道观也仅有你这一处,佛教衰落,阿兰陀寺能有道家的人来寻访,实在难得。道长南进西行,求佛学道,无非是求得《杂心》、《俱舍》、《毗婆沙》,我这儿都收集齐全了,现在我的课,正在讲解,道长远来近得,也少了吃苦受累,更不必盲目地跑艰辛。道长到我这里,可以多住些时日。”

  宏正说:“你说的几部经书,我已经有过领教了,只是还想有更多的见识。”

  “再学就是大乘了。在这,你能把小乘学得,也够你一生之用了。”

  宏正听出了莫多的意思,是推崇自顾自修,不是大乘,又坚持说道:“此处若有《瑜伽师地论》,大师能有所通解,贫道自然就不远行了。”

  “你说的还是大乘。”莫多感觉宏正对自己没有兴趣,换了口气说:“以往我们这里的高僧,也有好高骛远者,最后将一事无成。”

  宏正说:“也许是我只闻其声,未见其文。它在我的心目中是至高无上的,究竟如何,我很想见识。因为这里的小乘,只是保守着渐渐衰退的佛教,而大乘在大明,让佛教有了意想不到的发展。所谓学无止境,佛经要比道经高,所以贫道才来求学。修行的意义和信众的范围,大乘要比小乘更深广,所以贫道更想知道其中的奥妙。”

  “我们道家讲的是求实,求理,求真。对佛教在大明的传播也能悟出一些道理来。在大明,大乘的教义符合大明民众的儒家理念,也与道教的法理相近。自从佛教传入东土,便在东土得到了认可,所以,天下诸教都在发展中,佛教也只有不断更新完善,才能发展,才有真正的出路。”

  莫多笑道:“真正务实的佛门弟子也是要务实的。道长应该脚踏实地,自己修行就好,莫管他人归宿。大乘虚无飘渺,亦不比小乘实用?”

  宏正不知道莫多对大乘佛教不感兴趣,几句话间,他已经看出了莫多的话里,充满了权威的霸气。宏正心想,他霸道,我固执,这样下去,弄僵了,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宏正只好口气缓转下来,说道:“贫道觉得再好的经典也是相对的。大师能通解与《瑜伽论》有关的经论,贫也不会错过。”

  莫多说:“《瑜伽论》乃是未来佛弥勒亲口所讲,无根无据。上千年了,我们佛界对它的争论还是无止无休。现在我小乘都后继无人了,谁还顾得上大乘,道长看好未来,可是没有信众,也是空谈,大乘是普度众生,而现在的问题是自身难保,能把佛教维持住,才是正理。这也是佛教一蹶不振的原因之一。所以,众生的普度,还是要有佛子的自修为前提。如果自身也不能维持,就谈不上什么普度众生,那可就真看不到我们的未来了。你们大明的民众,能接纳佛教,

  老衲也有耳闻,其中奥秘,老衲也曾略有所思。”

  宏正道:“佛教只有把心胸放开,除旧论,纳新理,才能不使佛教停留在静止之地。佛教在大明的传播,已经得到了信众更广泛的认可,这样的局面,想要在西域出现,还需要有更多大师这样的高僧啊。”

  莫多笑道:“当初大明的郑和来西洋,果然叫本邦民众领略了东土远邦的威仪和风范。如果有更多像大明的郑和,还有大唐的玄奘那样的人,来往于西域和大明之间,也如道长这般前来,扩大影响,本邦佛教的复兴,就更容易了。”

  宏正道:“大师此言甚是,贫道身在道家,所到之处,尽纳佛法,更以儒家思想的传播为己任。路还要从脚下走。”

  莫多道:“道长说的对,未来再好,那都是后话了。老衲现在的坚持,就是不至于让佛教消亡。”

  宏正笑道:“大师高论,贫道求之不得,贫道乃佛外之人,来到此地,只为敬佛,遍学佛经,广求佛法。大师名望天下,还请莫多大师多多赐教。”

  莫多应道:“尽你所问,我尽能详解。下午就有我的课,你来听听就知道了。”

  “这样最好。”宏正说,“大师还要做讲课准备,贫道就不打扰了。此地佛迹古雅,我也想随处看看,下午一定听大师的课。”

  “道长如此虔诚,让我这徒弟做陪同,与你转一转。”莫多说完,让小和尚安排了宏正的住处,和宏正招呼一声,便向法堂走去。

  宏正问小和尚,当年玄奘的居所,小和尚晃着脑袋说不知道,只说是在教坛区。宏正要看看教坛区,小和尚引路,上了大殿的台基。宏正站在高阶上,放眼四野,真是山远影色清清,水近波光粼粼。这美好的景色,让他心中刚刚沉闷的心境有了一丝平复,他又看了看周围阿兰陀的墙郭,好大的一片废墟,让他的心境又沉重了。这是佛的王国,佛教的圣地,如今竟然衰败到了如此地步。他又联想到了和尚们在倒塌的大墙下的赌博,禁不住默默地叹息。

  已经到了讲经时候了,小和尚把宏正和太小儿带进了法堂。

  法堂的大厅里,正面是一个讲台,上面摆着一条案桌,桌后有一排法座,背衬的大墙上,有一幅雄狮静卧图。讲台向下伸展开来,便是听法席。法席里坐着三十几个僧人,堂厅后面还有一半的空地。宏正找了一个偏座,先把太小儿稳在了座位上,自己也坐下了。

  “这位道长是宏正大师吧?”一个压低了的声音从宏正身边传来。

  宏正急忙起身,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光线昏暗的角落里,一个老僧坐在末排,正向他看来,身边还站着一个年轻的胖和尚。宏正走到了老僧面前,双手合在胸前,“无量天尊。请问长老怎么会认识贫道?大师怎么称呼?”

  “我师傅叫静一。”站在一旁的胖和尚说,“我们从禅隐寺来,是来这儿听莫多大师讲经的。”

  宏正笑道:“原来是禅隐寺的高僧,贫道有礼了。”

  胖和尚说:“我师傅不让人叫他高僧和大师。叫主持就行。不然我都会挨说的。”

  宏正笑道:“你师傅如此谦虚,我倒更觉得有幸了。”又问道:“你是静一的徒弟吗?”

  “是,我叫明一。专门照顾我师傅才来的。他老了,腿脚不便。身上还有病,还要坚持来。”

  静一双手合十说:“贫僧有幸见到道长,真是太幸运了。”

  宏正说:“贫道此行到南邦,对禅隐寺也有耳闻,能见到老住持实为幸事,没想到在这儿就见到了。老住持怎么认识贫道?”

  “你们道家是远在东土的大国之教,而在西域,只有你宏正道长常驻在天竺山紫云洞,现在,能在这里出现的道人,不可能是别人。”

  静一的话,说的有气无力,宏正问道:“老住持高龄,为了佛教,还能远途来此,令人敬佩。”宏正一边说一边透过昏暗的光线,查看老静一的病容。

  明一道:“我师傅已经七十岁了,比莫多还大几岁呢。”宏正道:“这是名副其实的高僧啊。”宏正还要问话,莫多从前台走过来,双手合十道:“静一大师,你怎么在这儿?请到前面就坐。你的讲经,下面也安排了。”

  静一沉下脸色说:“我身体不行,随时要到外面方便,在这就好了。”

  莫多让过静一又让宏正,宏正也婉言谢绝了。

  莫多走了,宏正和静一坐在了一起,听台上莫多的课。

  莫多讲到了佛教与阿兰陀寺的过去,又讲到了佛教现在的状况和如何才能重整阿兰陀寺的未来。

  “重整寺院,要靠我们尽心尽力。我们要把阿兰陀寺恢复起来,

  就是为了重振几百年前的盛世,这就靠我们每一个僧人的修为。我们是僧人,首先就是自己自律,放弃一切欲望,如果不能修炼好自己,就难以让他人信服,况且,把精力放在自身的修炼上,或者修炼不成,也就没有足够的智慧和能力去召唤他人,召唤更多的信众”

  宏正听了一会儿,便觉得莫多说的还是小乘的理论,非己所求。他心神不定,眼睛侧转,却见静一气色惨白,喘声也有些急促。“大师,感觉不好么?”宏正问。旁边的明一说:“师傅经常这样,已经是常态了。”静一摆摆手,神情依然投向了台上的莫多。宏正暗中把静一的经络通视了,心中已经有了数。他觉得,治好静一大师这病体,很具有挑战性。便暗暗地动起了心计。

  莫多讲完了,静一转向了宏正,“道长听经,似有心不在焉。”宏正笑道:“莫多是有名望的高僧,贫道是慕名而来,只是刚才莫多所言,尽皆小乘之论,在大明,能被广泛信众接受的是大乘。”

  静一道:“道长说的对。普度众生,既要自修自悟,也要为人自舍,佛的存在和致力,当然要有自己的修行,同时也要助人悟醒。莫多大师只说修行,不言普度,其实是置广大的信众于不顾,古寺的恢复,佛教的再兴,可不是一两个人成佛就能成就的。刚才莫多大师讲了自律自修,老衲就讲一讲度救他人。天道大于人为,特别是人间的事,讲的是服众,帝王能服众,便能得天下,佛教有信众,才能生存和发展。而要获得这些,小乘不行,就是大乘,也不一定能够尽善尽美。”

  “太对了。”宏正道,“任何事物都在发展变化,佛教也应该如此。”

  二人正说话,莫多来请静一上讲台。有静一的课,这对宏正是个诱惑。

  讲台上有了静一的声音。

  “大乘的佛法讲究的是既要自度,也要度他。既要修度自己 又要有智慧和能力救度他人。在某些情况下,需要放弃自己的修炼而救度他人时,当然要以救人为重,这种舍己为人的效果,会赢得更广泛的信众,也许一个人的修行没有了,但换来的是更多人的信仰。”

  宏正听了半天的莫多讲解,一直是没精打彩,现在静一挽救佛教的一番话,让他神清气爽,眼前一亮。

  老静一虽然气弱语迟,但语意清晰,“如今佛教盛世已经远离而去,我们还在守着自己修好自己,佛教的盛世不仅不能回来,而且如果我们继续只顾自己不顾他人,只顾眼前不顾未来,那就只能让佛教的未来,后继无人了。”

  宏正觉得与静一可以深入探讨,便问了明一,准备课后再拜访静一。忽然,他看见座位上的空了。

  “哎,太小儿哪儿去了?”

  宏正不见了太小儿,急忙起身出了大殿。

  闲不住的太小儿,被师父放在了座位上,就感到了没趣儿,看师父和一个老僧只顾说话,便离开了座位,沿着墙根,溜出了大殿。

  僧房区里静悄悄的没有人声。他转悠了一会儿,觉得冷清,没了兴趣儿,便上了一处高台,坐下来晒太阳。温暖的太阳,让太小儿有了困意。

  不知过了多久,太小儿觉得有人喊他,“太小儿,醒醒。”太小儿一骨碌爬了起来,见是师父站在了面前。

  “你怎么睡着了,你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太小儿“呀”的一声,“我怎么在这儿啊。”

  “你应该在哪?”宏正显然带着嗔怪的口气。太小儿辩解道:“我刚才,看见菩萨了。”

  “唔?你说说吧,怎么回事。”

  “他给我讲什么什么,我记不住了。”

  “那你是在哪见到的菩萨?”

  “就是一个讲台上,他后面的墙上,还画着一只大狮子呢。”

  “停。”宏正笑道,“你说的是莫多爷爷讲经吧。”太小儿眨巴着眼睛,似乎在想之前发生的过程。

  宏正道:“那个静一老爷爷,你知道吗?现在是他上台讲课了,为师最想听,可是你却没影了,你说怎么办。”

  太小儿看师父真生气了,两只小手揪扯着衣襟,不敢抬头。宏正看太小儿抿着嘴不吱声了。也不忍心再说了。

  迎着夕阳,宏正把太小儿领出了僧房区。法堂的人们已经散了。几个和尚匆匆向远处跑去。宏正不自觉地向来时和尚赌博的大墙拐角处看去,正看见一个人影闪进了墙里。宏正心中疑惑,难道这些和尚又去赌博了?宏正想到了,太小儿也喊出了声:“又是他们。又是他们。”

  宏正道:“太小儿,你说怎么办?”

  “管他们。”

  宏正一笑,背起太小儿向大墙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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