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小儿爬上了木架上，左看看右瞧瞧。宏正也看了一回，用赞许的表情看了看稻田，好像在说，这人不是凡人。稻田明白宏正的意思，上前一步，拱手道：“侠士有胆有识，做前人不曾做的事，佩服。”

　　太小儿看了木架又看了风筝，突然喊道：“师叔，我坐风筝上天，那不是都上天了么？”

　　“都上天了，这是何意？”稻田没明白太小儿的话，徐飞蟾也把迷惑的眼神投向了太小儿。

　　“那是梦中灵，不是地上人。”宏正带着笑说。

　　稻田听了也明白了，笑道：“太小儿，梦中飞可不是这等飞。你想人也上天，得问问这叔叔。”

　　“我知道风筝。”太小儿把小手一扬，“你们怎么不知道啊，古代人好像就有风筝呢。”

　　稻田说：“太小儿说的对。古代就有此物。古时称为‘鹞’，北方谓‘鸢’。 春秋战国时，东周哲人墨翟曾做了此物。还有记载，曰：‘费时三年，以木制木鸢，飞升天空。’好像还说：‘斫木为鹞，三年而成，飞一日而败。’”

　　“而败是怎么了，没飞起来么？”太小儿问。

　　稻田笑道：“风筝很容易飞起来，那是用纸做的。已经有上千年的历史了。可是用木材做的大风筝就不好说了。你看你叔叔做的风筝就很大就是不知道飞起来如何。”

　　徐飞蟾道：“我这风筝是走鲁班的思路。你说的墨子就是鲁班的老师，把制风筝的事教给了鲁班，鲁班便用竹子做风筝。把竹子劈开削光滑，用火烤弯曲，做成了喜鹊的样子，称为木鹊，在空中飞翔达三天之久而不落。这个也有记载，说他制木鸢以窥宋城，察看敌情，传递信号，所以这是真的，我就想循鲁班的思路做个风筝再飞一次。”

　　太小儿道：“你说的这么好，我都相信了。”

　　徐飞蟾笑道：“孩子有这样的梦，就有这样的想像，想象虽然天真，但也是美好的愿望。我为什么要做飞车，其实也有个美好故事，让我这一辈也难忘。”

　　“怎么回事？”太小儿听说有故事，抢先问了过来。

　　“那是前年，我上了西山，忽然下起了大雪，我没在意，等看明白了，大雪封山，我已经不能下山了，可是不下来更不能在山上过夜，我便把帘棚架子，铺上油纸绑牢，像个四四方方的大雨伞，将支柱固定，四角用绳子拉住，想举着它下山。只要它兜住自己，不至于滑下山来，结果，我在下山的路上，收不住脚步，再加上迎山的风，将我托起，竟然飘离山坡，飞在了空中，最后直接落到了山下，那仅仅是一个遮雪避雨的单柱竹架草帘油纸棚。”

　　徐飞蟾一口气说完，回身一指，“就是那座大山。”

　　太小儿一看，远处果然有一座好山，四周陡峭。山脊延伸下来，便是上下山的一条狭路。他展开了想像：冰雪大山的景象里，山巅处，一个人拉起一副单柱方形油纸棚，抱住了立柱，顺坡跑出几步，忽然就离开了雪坡，飘在了空中，缓缓而下。

　　“

　　太好了！”太小儿情不自禁地喊道，“你从山上飞下来，就是乘雪随风的神人，也没有你的好玩儿。”

　　“我明白啦。”稻田说，“山上飞蟾就是这么来的。”

　　飞蟾道：“从那时起，我就知道人也可以从天而降。我用了近两年的时间，开始造方棚，现在想到了风筝，就造出了这架风筝飞车。此前我已经做了一个大风筝，我曾经吊在风筝下，迎风垂高飘起两丈高，真把我托在了空中，只是风筝原地不能前进。现在，我做了改进，这架子就是大风筝的吊架，可以坐人的。那两个风筝翅膀安上，前面不用牵绳子，我端起飞车，就像端起仙人方棚一样，顺坡往下一跑，就能贴着地面一尺多高地飞，只是没有了坡，就落地了。”

　　稻田附身看过翅膀，走到宏正面前道：“油纸做的翅膀，很有意思。”

　　宏正道：“翅膀必须轻，这木架撑起的翅膀，怎能与蝉翼相比，我看还有考虑和改进的余地。但是如果和方形油纸棚相比，成功的可能当然有，从高处滑翔到低处应该是没有问题，如果有迎坡向上的风，或许能把飞车托起来。这恐怕就是飞蟾老弟所说的飞吧？”

　　徐飞蟾说道：“真是此理。从我造这飞车以后，就没有得到一个人的指点，今天道家师傅指教，大有感悟，就是不成功，我心里也高兴。”

　　“成功了才是你应该高兴的，但是成功可不是如此说说的简单。”

　　“我知道，利用风力很重要。今天风力不够，否则让师傅们看看我的滑翔，也好指教指教。”说完拿着一条布，又迎坡摆一摆。

　　太小儿喊道：“你试探风力，为什么要有风啊，鸟儿没有风也能飞，没有风不行吗？”

　　“翅膀迎风才能升起，没有风不行，就是风慢了都不行，这你就不懂了。”

　　“我懂。天上飞的老鹰翅膀也不动，怎么怎么就不掉下来，你是学老鹰。”

　　“呦！”太小儿的话，让徐飞蟾重新打量了太小儿一番，说道：“今天真是天赐我高人也。这小神童竟然也能说出来这等题目。”飞蟾转向着宏正和稻田拱了拱手，“各位师父果然是高人，请各位师傅一定赐教了。”

　　稻田道：“你还没回答问题呢，为什么老鹰的翅膀静止也能留在天上？”

　　“我观察了，云升在天而不落，定是有上升之气，就像山坡有顺坡而上的风一样，连一个方棚都能托起，鹰的翅膀展开那么大，兜住了上升之气，便足以托住它的身体了。”

　　宏正道：“你有这份儿心思，不成功也是英雄。某一项发明，最后的成功者，肯定是从众多的失败者中间诞出的。四大发明，不知有多少人的失败，才换来最后少数人的成功，大明连你这样的人都没有，什么成功也谈不上了。”

　　徐飞蟾道：“我也想到了失败，可是心里的这股劲儿，就是不服输，谁都说我，可是谁都不能阻挡我。”

　　宏正要赶路，太小儿这看看那看看，毫无离去之意。徐飞蟾终于有了知己，更拦住

　　道：“师傅如不嫌弃，就到我家过夜，也好向师傅请教一二。”宏正看他诚恳，看看天色，也只好答应了。

　　稻田问道：“侠士不是坐地老户吧，怎么会落到这偏僻处？”

　　“早年间，明宣宗发动大规模扫黄，朝廷禁止“逼良为娼”，娼妓绝迹。可是没有多久，那些达官显贵，不问朝政国事，沉溺于寻欢作乐中，将我未婚妻强抢为娼充官妓。我愤然把那狗官告发，把人救出了。后来，我在科考中，虽然高中，那狗官犹在，不仅不予录用，还加害于我，我不服，把他的《嫖经》给偷了。有此证据，他被御史纠察官员查实罢职，我因此得罪了一些狗官，只好带着我娘子，远走他乡，来到了这里。现在虽然有了立足之地，可是我妻也颇有怨言，家境日益贫困艰难，我还要无所事事地改进设计的飞车，我妻一气之下，把我两个大风筝给烧了，实在可惜。”

　　山边的村庄，只有七八户人家。一处土房前，徐飞蟾停下来，请大家进了小院，冲屋里喊了一声，不见有人应，只好动手做饭。

　　“你们来的不是时候。”徐飞蟾说，“现在天气干旱，河水断流，禾苗干枯，连吃的水都十分困难，真是滴水贵如油啊。”

　　飞蟾从屋里端着一个瓦钵，走到宏正面前说：“师傅见笑了，家中只有这点儿水了，你们匀着喝吧。”宏正把瓦钵递给了太小儿，“你渴了，喝吧。”太小儿口干舌燥，接过瓦钵，低头一看，不到半瓦钵的水略显浑浊。太小儿也不多想，端起瓦钵就是一口，太小儿虽然很渴，可是一口水咽下，呛的他满嘴的土味儿，便不喝了。

　　太小儿在门前的小树下，靠在柴草捆上，仰面向天，只顾解乏，忽然眼前一个恍惚，是个人形，太小儿一问才知道是刚才山上的山神暗中跟来的。

　　“不知山神驾到，太小儿有礼了，山神要赐教什么呀？”

　　山神说：“此地大旱，百姓拜天拜地，请降甘霖，却无结果。小神也想解百姓之急，还请道家师傅成全。没想到被你这小童子给看见了，如此也好，小神先说与你听。”

　　“我怎么成全呀？”

　　山神道：“这里是枯水的中条山终端，仅有一脉暗水，可以一用。山中仙首，乃是一条灰龙，占山为王，只可怜这里是个穷地方。天下龙，皆负水为隅，独霸一方，这灰龙，居山而蛰，不与人间来往，我有意帮他建立功德，像这样的机会经常有，可是它对我这看山的小官，根本就不理会。”

　　“你说的机会是什么，我怎么帮你？”

　　“我知道灰龙的暗水，有一支络，顺山势走向，有一山坳处，水络就暗藏于地表，掘地七尺，便可见水。”

　　“我明白啦，你是让我告诉这里的百姓们在哪打井能出水。”

　　山神伸出了大拇指，“那你答应我了？”

　　太小儿吧嗒了两下小嘴儿，嘴里的土味儿还在。

　　“行。”

　　太小儿爽快地答应了山神。这一答应，却不知是惹来了大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