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道的散兵都退去了,几个百姓也欢呼着,把三旺围拢了起来。众人千恩万谢,拜见大侠,感谢壮士,称赞三旺厉害。三旺急忙解释道:“你们别谢我,没有我师傅布阵,我和你们一样。”说完,把宏正引见给大家。
太小儿上了三旺的肩,说道:“三哥哥,你这么能打,怎么我不知道。早知道你这么厉害,教教我多好。”
三旺道:“你怎么忘了,在八鱼岛我打死了三个倭寇呢。”
“那我没看见你打,就不知道你这么厉害。现在看见了。”
“那也没有你厉害,你喊了一声什么话,他们就都害怕了,全都跑了。再说还有咱师傅的阵法厉害,没有师傅,我也支撑不住几个回合,你还没看出来嘛,我能随机应变,但根本没有什么套路。再说这些百姓,被师傅的法术一施,都是神兵了。”
百姓中走出了青须壮汉,接住了三旺的话说道:“老弟说的果然不错。我们在阵里,看那军兵用枪扎来,只是前后的扎,我们躲都不用躲,却见他们倒是躲躲闪闪的。还看你在前面的打,真是神勇,不过你们出家人,真是有两下子,就是不下狠手,真是太心慈手软了。”
三旺道:“我不是心慈,而是他们人多,我和他们动手,不能有一点儿贪心,若一出头,便会失去大家的阵势,肯定就会吃亏,所以不敢动作,不过,让我也没想到的是到了最后,不知太小儿说了什么,这几个叛兵就不打自去了,我现在也没弄明白。”
宏正道:“这些叛兵能散去,果然是太小儿喊的功劳。这也叫攻心为上。”
一个百姓道:“我就看见这小童子十分了得,拿住了进阵的军兵。还把那军兵吊在了树上。后来一喊,那军兵就退去了。”
太小儿眨巴几下眼睛,忽然问宏正:“师傅,那大兵进了阵,我看他拿枪直刺后面的百姓,我才出手,怎么好像他能看见呢?”
宏正道:“果然有个意外。那军兵眼力异常,可以看透迷雾,所以敢来挑阵。”
三旺道:“这人有这等眼力,也算是有灵有仙儿,却做了叛军,太可惜了。要是把他那眼睛给我该有多好啊。”
百姓们纷纷议论了一番,看看时辰也不早了,与宏正千恩万谢,告辞走了。
三旺和太小儿又坐在了一起。太小儿有一肚子的话,见了三旺,却不知说什么好了。
三旺问道:“你刚才睡着了,我没有叫你。你是不是又去找妈妈了?”
“是,我去问金柳了。”
“没有结果吧。”三旺说道,“我和你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从来没见你问过师父,你怎么不问问师父啊?”
太小儿偷偷看了一眼师父,小声说:“我可不敢。”
“我看你将来能找到你妈妈的,只有师父了。”三旺说完,也看了看师傅。宏正知道三旺和太小儿要说别离的话,便拿起了背囊。他看着已经被戳破了的背囊,叹道:“这背囊跟我,走过何止千山万水,不想到了京城,我这背囊完成了使命。”
太小儿看师傅要把背囊扔了,急忙说道:“师父,不能扔。背囊就像我的家,我本来就找不到妈妈,现在也不能丢了家呀,师父不要了,我要,我背着他。”
三旺忍不住笑道:“你背着它,师傅背着你,这不还是让师父受累嘛。”
太小儿道:“我才不用师父背我呢。我能走能跑能飞,以后我就让背囊享福了。”
宏正也笑道:“过去它托着你,现在你要背着它,你对背囊也有一颗报恩的心,实在难得。”
宏正嘴说太小儿,心里依然想着要离去的三旺,自从来了三旺,背太小儿的事都是三旺的,现在看着背囊,宏正心情难以平静。
“你们话都说完了吗?”宏正提醒太小儿。
三旺听了师傅的话,知道是太小儿执意要来的,说道:“太小儿,我也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往后没有人和你说话了,也不能和你争论和逗趣儿了,但是你还有师父,师父照顾你,你也让师父多高兴才是。”
太小儿这还是头一次感受到了离别的滋味。他把自己的小脸儿靠在了三旺的胳膊上,表情越来越难看了。三旺觉得太小儿抽泣了,他低头看,太小儿的泪水顺着自己的胳膊在往下流淌着。
一个婴儿在为自己流眼泪,三旺也哽咽了,他把太小儿紧紧地抱住,说不出话来。
宏正不知怎么打断他们,只好背起了背囊,生硬地说:“太小儿,你三哥哥也该走了,咱们也该走了,万一那些歹徒再回头来找,咱们就又麻烦了。和以前一样,为师背着你走。”
三旺道:“太小儿,你也要学会照顾好师父啊。”
太小儿没有说话,抿着嘴
,擦了一把眼泪,点了点头。
三旺又对宏正说:“师傅,太小儿比我刚见到他的时候进步多了。我不能跟随师傅西去了,有太小儿在师父身边,让师父开心,我也放心了。”三旺把太小儿抱起来,亲了一口,说道:“你一定要替我照顾好师傅。我走了,也不能听你讲故事了。你再回大明来,可要来找我啊。”说完,把太小儿放进了背囊。
太小儿哭的像个泪人儿一般,又抽搐了一会儿,直到被师父叫住了,才向已经远去了的三旺扬了扬小手。
宏正把太小儿背了起来,顺着大路,向西南的方向走去。
宏正一路走。远山进水,花草树木,他都没有心思欣赏。他回想起这次回大明,虽然还算顺利,可是结果却让他心里纠结。他没想到一路上的收获不少,可是唯有进了京城,反倒是一事无成。
京城的事,他不愿意再想。宏正这次回大明,还有最后的一件事,就是最想见到五台山的师兄。他想到了自己的师傅云游,可能也是去了稻田那,如果能在五台山见到师傅,那也是最好的团聚。毕竟与师傅分手也有四十年了。
宏正正走着,忽听背囊里“吭哧吭哧”地有了哭声。太小儿的哭声震颤着宏正的心,他知道,太小儿带着满心的喜悦回大明,进京城,现在妈妈没有找到,三旺也走了,不用说太小儿,就是自己心中也充满了失落感。
太小儿的哭,是透彻心灵的哭,是不要命的哭。宏正忽然担心起来,这般地哭,哭坏了可不行。
宏正停下了脚步,把太小儿抱出了背囊,在路边的土坎上坐了下来。他给太小儿擦了脸上的泪,便耐心地开导他说:“大明不是只有一个京城这么大,你不是走过了杭州,盐城,山东吗?”
太小儿没有回应。
宏正又问道:“大明的地域有多大,你知道吗?”
太小儿依然不吭声。
宏正看太小儿撅着小嘴儿没有任何反应,又心疼地说:“咱们的大明,我们才走过了一半儿的一半儿还不到呢,所以你不该如此急。京城虽然是我们这次的最终目的,但不一定就是你妈妈所在的地方,也许她根本就不在京城。你这般地哭,哭的是没有根由。”
太小儿听了,果然减缓了哭,一脸委屈地说道:“你不是说到京城找妈妈么。”
宏正也感到了自己以前说的话,被太小儿给误解了。
“太小儿,咱中国的皇城不是只有一个呀,这你知道吗?”
太小儿听了这话,睁开了半醒眼,眼神也转向了宏正。
“咱们刚刚离开了北京,你知道还有一个西京吗?”
太小儿眨巴两下眼睛,又吧嗒两下小嘴儿,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你一定听说过长安吧?”宏正问道,“如果有人说去西京,那就是去长安。你知道一个长安。长安不仅也叫西京,它还有几个名字呢。有人找镐京,也是长安,找西都,也是长安,还有大兴城、京兆城、奉元城,这都是长安。”
宏正看太小儿还是撅着小嘴儿,但注意力已经转向了自己,又接着说:“长安是中国历史上建都朝代最多、建都最早、历时最久的城市。从西周到现在,有十三个王朝在这里建都,已经有一千多年了。十三个王朝,你知道有多少个皇帝吗?”
“十三个王朝,就是十三个皇帝呗”太小儿随意地答到。
宏正看自己的话把小儿吸引了,更耐心起来。说道:“答错了。你说大明是不是一个王朝?”
“是呀。”
“大明朝不到百年,就有几个皇上了?”
“啊,我知道了,一个王朝不一定有几个皇上呢。那咱们是不是现在就去长安?”
宏正看太小儿说话随意了,纠结的心,也畅快了许多。又说道:“师父也不能肯定你妈妈就在长安,因为咱中国到处都曾经是皇城。离长安不远,就有一个洛阳。还有安阳,就更古老了,那是上古三皇五帝时代,颛顼、帝喾两位帝王在安阳境内建都。此后这里就是七八个王朝的都城。还有开封,也叫过东京。还有大同,古称平城,代京,云中。”
宏正看太小儿情绪稳定了,还听的认真,便故意问道:“太小儿,你知道咱们坐船走运河,还经过了两个皇城吗?”
太小儿一听果然打起了精神,喊道:“杭州。好像谁说过的。”
“杭州曾经是吴越的首都。后来就是南宋的都城。也叫临安。”
“我在船上听李默讲过岳飞的故事,那个时候皇上就是在临安。”
“还有一个,咱们没去,老督军去了,就是南京。”
“啊,对了,南京我知道。它是三国的皇城。”
宏正笑道:“答对了,但是不准确,那是三国之一,吴国的首都。它还有两个名字呢,一个叫建邺,一个叫建康。它先后有六个王朝建都,所以南京也叫六朝古都。
宏正说道:“如果你妈妈真的在京城,那就很容易找了,咱们直奔这几个京城不就完了么。不过你要想开点儿,你当年落难于荒野,却是在远离京城的地方。所以你把心思放在了京城,寻找妈妈的可能就渺茫了。这事儿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也许将来有一天,你把找妈妈都忘了,却忽然就遇上了妈妈呢。你命中有的,将来一定会有的。”
太小儿听了师傅这段话,愁眉舒展了,他短短地叹了一口气,眼睛也转动了起来,他看了看四周,问道:“这是哪儿呀?”
我们已经离开京城远了,前面该是保定的地界了。
一阵风吹过,太小儿突然喊道:“好凉!”
宏正也感知到了,他指向风去的方向说:“那边好像是一个古战场。咱们还是尽快离开这里,赶紧赶路吧。”
师徒二人上了路,太小儿忽然小声说:“不对,怎么凉风跟着咱们呢?”
宏正压低声音说:“你刚才的哭声引来的。这荒郊野外,又是死人多的地方,有了哭声,正好是鬼魂们的一顿美餐。为师不是说过么,人有不洁之处,便会招鬼。你那哭声就招鬼。咱们是出家人,六根清净,不然的话,走出鬼魂阵,可要费劲儿了。”
“是不是鬼打墙?“
“天上叫迷魂术,摆在战阵里就叫迷魂阵,在地下叫鬼打墙。”
“嘿嘿嘿。”路边传来了笑声,随后就是有人说话的声音,“我们想打墙,可是哪有这个本事呀。也没有谁给打一个墙,咱们也看看。”
路边的说话声,也被太小儿听见了。他灵耳顺去,一棵小树下,一个人影,单腿挂在树杈上,头冲着树下说:“一条大路,谁能有这个本事把直挺挺的大路给鬼打墙了?”
树下一个矬子光头说:“这里是京城通保定的大路,怎么来往的人越来越少,今天好容易来了两个,却来的是两个怪人。”
“是呀,老的老,小的小。没有一点儿诱惑。”
太小儿手里暗暗攥着灵绳,趴在宏正耳边说:“他们都往这边看呢。咱们能不能也让他们给鬼打墙了啊?
宏正也看见了路边的鬼魂,八九个一群,三五个一伙儿,都在向这边张望。
宏正说:“没事你把自己的心稳住了,意念归入丹田,封闭灵窍,谁也奈何你不得。这里是去保定的大道,只要别犹豫,别怀疑,一心赶路,就是真有鬼打墙,也拦不住咱们。他们要是使出鬼打墙来,为师就教你一招,能把他们打入他们自己的墙里呢。”
“对 让他们知道咱们也厉害。”
“太小儿,他们没有对咱们不利,咱们也要礼待人家。你知道为什么佛教愿意到中国来?”
“一定一定和鬼打墙也有关系。”
“那倒不是。”宏正笑道,“咱们回大明,就是为三教而来,这个你怎么忘了。”
太小儿不明白了,问道:“这和鬼也没有关系呀。”
宏正看了看身边,有跟随的鬼魂们也在听他和太小儿讲话,便大声地说道:“中国就是因为有了儒教,所以这里的鬼魂,也是儒学下的鬼魂,同样的鬼魂,大明的鬼魂就很容易被引渡送入天堂。地藏王的愿望是让地狱空,为此,他也来到了大明,就是因为他的发愿在大明才最有可能变成现实。所以,我们人能受益,人外人也会受益。”
“怎么怎么,这些鬼魂也受益,那他们不就都是好鬼了吗?”
“当然啦,咱们中国人有慈爱之心,善良之心,他们死后和在世的时候一样,当然也是有慈爱之心和善良之心的鬼。你不觉得吗,这一路上的鬼魂们,并不为难我们,这就很说明问题了。”
太小儿看了看跟随的鬼魂们,果然比刚才斯文了许多,他忽然明白了师父说话的目的。也高兴地喊了起来。
“我们这此回大明,在京城里一件事也没有办成,可是,可是咱们做了谁也做不到的事。”
宏正看太小儿说的不很自然,只把声音喊的更大,知道他也想说几句话故意给鬼魂们听,便接住太小儿的话说:“你想说什么就说吧,这些善良的人外人都在听呢。”
太小儿看师父把意思捅破了,也“嘻嘻”一笑,神秘地说:“告诉他们么?”
宏正觉得这也是让太小儿锻炼说话的机会,鼓励道:“说吧,现在他们已经成了咱们的听众了。”
“也是观众,他们能看见咱们。”太小儿补充到。
“你说的对,那你就把你要说的话告诉他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