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旺说到了八仙,太小儿道:“好像我师兄说过的,有李铁拐、李铁拐、李铁拐……”
“你就知道李铁拐,再说也还是一个。还有七个呢。”
“还有吕洞宾、张果老,还有,还有你知道么?”
三旺笑道:“还有汉钟离、何仙姑、蓝采和、韩湘子、曹国舅。”
“你怎么比我还知道?”太小儿把眼睛向三旺看去,却见一只大手,从天而降,将三旺身后的酒坛子拿了,太小儿“吔”地一指,下面的话没喊出声来。三旺以为太小儿指自己,问道:“怎么了?”
太小儿见大手后面露出一个老爷爷的面容,是个笑呵呵的模样,用手比划一下酒坛子,太小儿明白了,略一迟疑,喊道:“还有吃的。”
大手停下了,一个大头探过来,撅着胡须冲着太小儿笑了笑说:“你这小道童,眼力真不差,我们不缺吃的,只缺这酒。”太小儿看他带着满身的仙气,刚想问他,那仙人把酒倒进了一个葫芦里,放下了酒坛子,托着葫芦,另一手拖着拐杖,一声“谢”,转身被几个人接入了云端去了。
太小儿刚要喊,被宏正一把按住了,“你不好好吃饭,念叨谁,谁就来了。”
太小儿听师父如此说,没有明白,问道:“我念叨谁了,他是铁拐李么?”
宏正“嘘”了一声,把眼睛往上一挑,太小儿果然听见了有人说话。
“你真是酒债处处有。那童子你认得么?”
“那是道童,有敬我之意,我不笑纳,岂不枉费了娃娃的好心。”
三旺看太小儿往房顶上瞅,也抬头看,却什么也没有,“你看什么呢,也让我明白明白。”
解真走了进来,说道:“什么明白不明白的,你们光吃饭,不喝酒。”
太小儿说:“喝酒管活血,不管明白不明白。”
“这倒是真的,酒能入药。”
宏正听解真说到了入药,忽然问道:“你老娘受了阴气,可以喝一点儿酒。也好让他血气运行起来。有利于她身体。”
“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解真拿小碗倒了酒,转身去了。
吃过了饭,宏正要离开解家,解真挽留不住,送宏正出了家门。老太太也从屋里出来了。
老太太走近了宏正,嘴上谢声不断。看见了太小儿,更是喜上眉梢。“这不是大神仙来了吗?”
太小儿急忙问候:“奶奶好了么?”
“好了,好了。”
“不是不是,我说的是奶奶的眼睛好了么?”
解真道:“我娘明白过来了,喝了一口酒,听是我回来了,眼睛一下就能看见了。”老太太对儿子说,“咱家你爷爷你奶奶那时候就拜神仙,现在神仙真来了,这不是怠慢神仙了嘛。”
宏正急忙说:“老人家,我们也是路过的道人,仅仅是帮忙而已。我们还要赶路,就此告辞了
。”
“你们远去京城,也该有些盘缠,大真,你没给师傅拿些盘缠么?”
宏正急忙说:“老人家,不必啦,我们沿途寺庙道观多,处处都是家,不必盘缠。我们还要赶路,你还要多保重,只要心境平和了,身体会一天比一天好的。”
宏正招呼了解真,辞别了老太太,走上了大街。
三旺上了路,便追问太小儿刚才在屋里看房顶是怎么回事,太小儿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铁拐李来了。”宏正笑道:“你饭席上叨咕神仙的名,这大户人家,里外都是香火通灵,神仙能不知道吗?”
三旺道:“我明白了,有吃有喝,还有灯烛香火,这不就是供奉吗?在八鱼岛咱们也叨咕过,什么也没有,八仙就感应不到。”
太小儿道:“你知道八仙都有谁,我还没记住,你再叨咕一遍。”
“我可不敢,给仙人叫来了,我看不见人家,怠慢了人家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那我自己叨咕吧。”太小儿认真起来,掰着指头数起了八仙。
没用半个时辰,三个人走到了文庙。
文庙临街是个石坊,上有“仰圣门”三个字。再里面又有一石坊,上面刻着“棂星门”,两侧分列石狮各一。过了大成门,便是大成殿。只是正在重修,不能近前了。
“看看就行了。咱们还是赶路吧。”宏正说着,三个人便绕过大成殿,准备上路,太小儿忽然喊道:“那边有人。”
几个儒生进了一个大院。三旺急忙喊住一个工匠问道:“那有人处是何人所在?”工匠说:“那里面是明伦堂。是过往学官讲学、秀才听课、文人聚会之地。你们要看,后面还有“启圣祠”,供着儒家的名人。
宏正谢过老工匠,不去启圣祠,却来明伦堂见门两边贴着对联:德配天地道贯古今,助人以善天惠黎民。明伦堂门内有声音喊了出来。
“不用再议了,这般地容忍何用,明天咱们都去站脚助威。”
“打架了。”三旺一说,太小儿也表情也紧张了,“那咱们别进去了,还是离远点儿吧。”
宏正也觉得晦气,刚要转身走,忽听里面又有人喊道:“那和尚不走,就把他打出去。”宏正听要打和尚,停下了脚步,心想:这些礼教的儒生,怎么会与僧人发生矛盾呢。他转回身,拉开了明伦堂的大门。
原来,浮来山朝阳寺这几年门庭冷清,几个和尚也不善经营,香火萧条。又因为下山做法事,与道人相互抢了生意,几个不服气的道士暗中商量了,便要把和尚撵出寺庙,改寺为观。只是几天来,和尚也请来了高人,道士们有些辩理不过,便来找儒生们站脚助威。
宏正听了儒生们的解说,他忽然想起了悦山的话里有过流露,维和在山上也说过,“现在还有佛家与道家的争执,儒家也参与其中。”没想到这一切就是现实,既然摆在面前了,就不
能不管。
几个儒生也没了争喊,疑问才知道孩子是海外归来人。
“西洋归来的道长?”
儒生有些茫然,有人喊道:“西洋是郑和去的地方,从那里来的道长,经历多,见识广,令人仰慕。既然是高人,凭你与佛家对抗的经验,肯定能帮我们拿出点儿好主意来。”
几个儒生也纷纷嚷了起来,问宏正有何妙计。
宏正道:“善人善言,恶人恶语,有话就该好说好商量。”
“道长说的对。我们明天就去,见了和尚也得有说的,不能叫和尚看咱们的笑话。”
宏正说:“但是夺人庙产可不那么简单,这是断人生路。失去了生存的僧人,也变成了有难之人,你们造成了如此结局,也不能不管,该出手相帮,施以仁德才对。可是这也是你们趁火打劫的结果,如此说来,你们与和尚争斗该如何定论?”
儒生们没想到道人会说出这话来,屋里一下变得静若无人。三旺也觉得宏正没说明白,这容易被人误会,万一纠缠 ,就难以脱身,不能赶路了。他急忙解释道:“儒家最讲仁义,有人有难,需要帮忙,你们就应该出手。”说完,看了看宏正,他以为师傅对自己的解释一定认可,不想宏正接下来的话,说的更明确了。
“你们帮道人,对僧人来说就是无情,反之也一样,总有一方会对你们的善行义举提出质疑。也就是说,你们做善事的另一半,一定是对你们的否认。”
一年轻儒生道:“好一个道人,正是:口中仗锐剑,膝旁随弱童。鲁地西洋客,何来儒门中。”
太小儿从宏正身后露出头来喊道:“是你们吵架把我们勾来的,你怎么怎么还问我们啊?再说你这上的像个诗,也不是好诗。”
三旺看太小儿都发话了,也怒道:“你这小儒生,不信就说不信的话,如何出口成章,竟敢用诗贬人,真实欺我小童也。”
吟诗小伙儿看三旺怒声怒色,也不服气,“你大兵吓唬谁,郑和远走西洋,威震远邦,也不是靠威武,而是靠我儒学。”
宏正见三旺还要发怒,急忙拦住,对小儒生道:“这位志学说话,果然有些文采,既然是博学之人,应该知道儒道两家之和合。你们不信,贫道就把下西洋的经历说与你们听。还有我这童子,也有故事。”
吟诗儒生看大家都在看着童子好奇,忽然问宏正道:“道长,你这话果然说漏了话柄,这小童子若是从西洋来,只怕是还没出生就上船了吧?”
宏正笑道:“如你所说,这童子该卧在襁褓中,也不可能会说话吧?”
儒生们听出了宏正的话音,纷纷议道:“这么小的小童子能说话,我们也不曾见过,今天是遇上高人了,果然非凡理可论。”吟诗儒生听了,只好坐下,满脸朦胧地说:“果然奇特,既然道长讲课,那我也听听。”
儒生们安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