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领道:“我和娃娃说话,你别插嘴,我只相信娃娃的话。”侠士说着,盘腿坐在了地上,又说,“你见过郑和吗?”
“我没见过,可是我和他都是大明人。我长的就是大明人的模样,你怎么不会看啊。”
头领一笑,“你肯定没见过郑和,我可见过。你先回答我,你们到这干什么来了?”
“我们到这来,不是干什么来了,我们是坐船回大明,在船上太难受了,就下船来歇一会儿,玩儿一会儿的。”
“你说的话不会错,也没有错。你是大明的大明人?那就好办了,你玩儿好了就走吧。”
“我走?”太小儿一个愣怔,说道,“我们是三个人。”
“本王说的也是三个人。咱们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太小儿退到了宏正面前,拉着师父就走。李默拉起人质也往后退。
“等等。”头领说,“你们应该把我的人留下。”
李默道:“你把人要回去,然后再来对付我们的赤手空拳吗?”
头领道:“本王与你们的小娃娃已经一言为定了。你们不同意吗?”
太小儿一听,问道:“大王和我一言为定,定什么了?”
“你说你们三个人,本王也应了。现在你们走,就不能是四个人,多了一个人。”
李默道:“太小儿,你上当了。”太小儿道:“没上当,咱们就是三个人,咱们走了,这人就不要了呗。李默道:”说到这了你还不明白。”
“怎么不明白,一言不为定,那是撒谎的孩子。我变成了撒谎的孩子,那怎么办啊。”宏正把太小儿抱了起来,对大头领说:“这位大侠,贫道一直没说话,见你有特别的耐心,请问你为什么毫无理由就放过我们?”
侠士道:“你好像是出家人。出家人都慈悲,你又是大明人,大明人都是好人,我在孩子的时候是个乞丐,郑和来到锡兰国,攻打当时的国王亚烈苦奈儿时,我受到了郑和的施舍,那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吃的一顿饱饭,是你们大明人给我的饭。从那时起,大明人就成了我心中的菩萨。今天你们落脚到了这片荒野,我怎么也不能为难你们。”侠士说完,眼泪夺眶而出。
李默也把语气缓和了,“这话听着感人,是不是真的不提,你们这阵势和大坑,可把我们吓了一跳。”
侠士道:“让各位恩人受惊了,我们这些弟兄,现在吃饭都成了问题,这里人烟稀少,那大坑是捕猎用的,没想到叫你们赶上了。”
李默知道是误会了,把人质放开了,道了歉意,问侠士道:“你们一伙儿强人,如何吃不上饭的?”
侠士道:“不久前,有一炮船,来到我们这里,横行霸道,强买强卖,还开炮打死了平民,官军不出兵,我们奋起反抗,没想到他们不仅火炮厉害,火枪也霸道,打死了我们不少弟兄。我们要报仇,又不能奈何他们,只好到了这偏僻之地来暂避一时。”
“原来如此。”李默听了侠士的话,有了动情,“你们敢于为民抵抗强敌,值得敬佩,聚义行道,这是义举。”宏正道:“敢于反抗炮船,对我们却如此友善,侠士真是仁者之心,善恶分明。”头领道:“在下也懂得报恩,当年郑和船队东来,给我们下民带来的不是战争,而是民生和祥和。现在西来的炮船,给我们带来的是噩梦。官军不与这些魔鬼对抗,我们被逼无奈自己干,这才来到了这依海远山之地。”李默抱拳道:“你们如此仁义,真值得我们敬佩。”
侠士说:“你们在海上,一定要躲着我们刚才说的那个炮船。我们不能帮你们了,祝你们顺利吧。”
李默和宏正,与侠士握手话别,回到了海边。
老督军掐着时间,催船民们上了船,风帆扬起,大明号又起航了。
离开了锡兰国,大明号向东方航行,船民们又在漂漂摇摇中度过了十几天,前方仍然是茫茫的大海,无边无际。
又是一个难熬的夜晚,老督军不能安静,他不时地放磁针。
“航向没有问题吧?”宏正也很在意航向,他问老督军。
老督军刚刚验过了,宏正一问,又把磁针往水碗里重新放了一回,磁针和刚才的指向一样。
“没有问题啊。”老督军的口气仍然显出了不自信,“咱们顺风顺水,现在应该见到海的东岸了,如果偏北了,还不成问题,只怕是偏南了一点儿,可就不知跑哪儿去了。”
这一夜,老督军的磁针不知道放了多少次,直到了东方的天空有了白色,他也没有合眼。
天光下的海面上,云影和雾色相连,灰蒙蒙的,遮住了老督军依然愁眉不展的视线。当值的船工也在瞭望前方,回头看见了老督军,喊道:“老爷子,你还是多睡一会儿吧,有情况我叫你。”老督军应了一声,李默扶着老督军回到了船舱里。李默把碗端了起来,老督军看碗里的水平稳了,将磁针又放了一回。二人看过,老督军收了针,李默收了碗,宏正看他们谁也没有说话,知道结果。他对李默说:“你师傅过于困倦,让他补个盹儿。有我看着他,你到甲板上掌船,有情况喊一声就是了。”李默应声出了船舱。
老督军刚刚闭上眼睛,李默的声音就喊了进来,“师傅,我们左边有大陆啦!”
船舱里, 老督军并没有动,人们听到了李默的喊声,把目光都投向了老督军。
“你是不是看花了眼啦?”老督军向舱外喊去。
“我们几个都看见了。”
“是礁还是岛?
“是大陆,很长的海岸。”
老督军听了这个回答,豁然站起,“唔,这回得看看去了。”
看见陆地了,船民们都拥到了甲板上。淡淡的雾气已经开始散去,远处的海色与天云还在连接着。
老督军走上船头,擦了擦眼皮,顺李默的指向看去,左前方的雾色里,果然有一线暗色的陆迹。老督军心里也有了确定,他想寻找他熟悉的景象,可是依在的薄雾,遮蒙了大陆左右的延伸。
“还是有些雾气,靠近了再说吧。”老督军转回身,看人们都拥上了甲板,把脸一绷说道:“看看你们,有规矩无约束。都回去,各守其位。”船民们没有人应声。
“那边有座山!”铁拳头突然喊了起来。
一个淡淡的青灰色山影,在升散的薄雾中,渐渐地现出了模糊的轮廓。
“嗨嗨!”
老督军看见了山影,困乏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高兴地喊了起来。
“那是帽山,没想到,咱们走到帽山来了。这可真是太神奇啦,哈哈哈哈。”老督军指着船工说:“我就说嘛,你们谎报军情。再一帆风顺,也不可能这十几天就走过了大陆,这才到帽山。不过,见到了帽山,也是我没想到的。再往前走咱们就轻车熟路啦。”
李默问道:“师傅,你讲过么,帽山不就是个岛吗?”
老督军面带笑容,神采飞扬地喊道:“咳嘿!当年郑和下西洋,过了南渤里国,再往西来,就是这座大岛了,岛上最显著的标志,就是这座帽山。咱们现在往东走,过了帽山,就是南洋了。如果还是这么快的航行,两天不到,三天准到,再看见的,就是南洋的大陆了。”
李默道:“师傅,你的航向还把握的挺准。我们跟着你,真是跟对了。”
“郑和的时候,老夫就好管这事,看他们用的罗盘,都弄不明白。我总是训斥他们。还没有我的经验准呢。白天看太阳,晚上看星星。在海上,只要你看见陆地,就知道自己的位置和航行的方向。”
“爹,你又来了。”铁拳头说,“还是罗盘厉害。那叫神针指向。”
老督军笑道:“还神针呢,就是把磁针穿个钉铆,固定在罗盘中心,不论船如何颠簸,指针都可以正常地指示方向。”
“那走的一点儿都不差也难。”
“这你就不知道了,罗盘分24个方向,一看指针落在的分格,就知道航向了。你们还别说 ,比老夫这碗里的磁针,用着还真省心。”
宏正笑道:“老前辈,你这么一说,证明了你儿子说的对了,你把你自己给否了。”
铁拳头得意地说:“爹,你那又用碗又用水的,就是不如罗盘吧。人家罗盘放在那就能指向,你那一碗水还得端平,没有水了就不神了。”
“不管神不神也都是咱老祖宗发明的。你们听好了,咱中国的好东西太多了,到了西洋,到了南洋,这些小国,谁都羡慕咱们的东西。你有本事,你也弄点儿好东西出来我看看。”
李默笑道:“老爷子还是不服。”
老督军也笑道:“你们那心眼儿,就是用到了正地方,也不能赶上我的零头,要不是我来了,你们还真得弄个罗盘,也不一定能走到这来。”
铁拳头脸上堆着笑说:“我们爷俩怎么过不去,到最后还是老爷子赢。”说到这,他又急忙把话题岔开道:“爹,咱们还上岛么?”
老督军也舒展了一下眉毛,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说:“岛上没有人烟,一个荒岛,上去也就是站站脚,万一再有海盗,咱不是捅马蜂窝了么。”
铁拳头一听,急忙附和道:“那就继续航行。”
李默也冲着船上的人们喊道:“航向东南,继续航行!”
大明号调正了航向。
李默道:“师傅,这回你可以放心了,还是补点儿觉吧。”
“过了南渤里,就是满剌加国了。”老督军说,“我能睡着吗?”
李默笑道:“师傅,你说见了大陆还要三天呢,这不早呢嘛。”
“老夫是见景生情啊。到了南洋,故事就太多了。”
老督军的话,也引起了大家的兴趣儿,人们都安静了。太小儿最爱听故事,他把小手一飘,喊道:“爷爷,讲故事,我听。”
老督军看大家都等着他讲故事,笑道:“都讲了八百回了,有什么可听的?”
铁拳头说:“爹,你也不睡觉,就讲吧,现在听你讲故事,和以前嫌你唠叨可不一样了。你要是讲困了,正好睡一觉。”
老督军也兴奋,让大家都坐了,便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
“在南洋,最大的一仗,就是郑和第一次下西洋的时候,遇上了陈祖义。在返回大明的路上,陈祖义想乘机抢劫郑和船队。他表面表示顺从,暗地里却做了准备。郑和也想抓住他,为当地百姓除害。
那是一个漆黑的夜晚,十几艘陈祖义的船悄悄地驶向郑和船队。郑和大船桅杆上红灯升起,就是信号,灯笼火把,将海面照得通亮。海盗船被咱们的大船包围。”老督军说到这,停下来,看着太小儿说道,“陈祖义做了俘虏,那就是老船长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了。”
在太小儿心里,船爷爷让他敬仰,现在听了故事,情不自禁地喊道:“船爷爷厉害。”太小儿挓挲着小手,一边说,一边往天上的灵船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