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北城,大夏王朝北部一个重要的军防之地,被称为王朝的北方之门。西邻堕泪草原,北接荒北森林。与另一个稍大的陌城遥相呼应,互为接援。
荒北森林还好,是妖兽居住之地,与人族的领地互不侵扰,但堕泪草原不同。这个大陆凡人势力虽然是九大帝国居首,但也有许多的蛮荒部落和岛屿之国也是鞭长莫及的存在,其中就包括这堕泪草原。
堕泪草原位于大夏王朝的西北方,广袤无边,民风彪悍善战,因多为牧民,故而善骑战。而整个草原部落众多,并没有任何一方势力将其统一。又因草原居民生活贫乏,所以紧邻各大帝国边城的部落时常会有侵扰,抢夺物资。各大帝国王朝虽都有心征讨,但顾及其他王朝的虎视,终难大规模用兵,也就形成现在这种固守不攻的局面。
正午时分,烈阳当空,路旁的沙土闪动着胆怯般的光亮,空气中似乎可以看见如水波般的热浪,一旁的小草也像是经不住炙烤,低垂下了叶子,云彩也被烧化了般消失的无影无踪。此时的城门之处来往行人并不是很多,但城门与城墙之上的守卫依旧身穿轻甲认真的巡防,在如此酷热的天气下,并无半分懈怠。其中还有两名守卫正在手拿画像对比着每一个进出之人,极其仔细。
沐阳和单弘如已经驱车来到了燕北城的城门处,如今以沐阳洗劫山贼头目吴天的私藏财富,已经不需要理会那些赏银了,不过沐阳心中另有算计,他想借此搭上单家的关系,虽然此次凡尘历练是为炼心,但总要有一些作为才能不负这次历练之行。何况他久居山村未曾入世,此次之行多接触一些不同的人,才能体会到更多的世故人心。
沐阳下了马车用手牵着马缰绳,对着车内的单弘如说道:“单小姐,我们到了。”
车上的单弘如应了一声,撩开车帘,也下了马车,整理了一下衣衫,抬头笑着对沐阳说道:“沐公子这一路辛苦了,我们进去吧。”
说着便转过身来到了沐阳的身侧,一起向城门走去。还未走出几步,这时城门里面又走出来一队士兵和一个军官。单弘如慢下了脚步,举目望去,想要看清那走出来的军官。
少倾,当军官走到那几个检查的守卫身边,正盘问着守卫什么的时候,单弘如终于看清了那名军官的模样,激动的喊道:“周叔叔是您吗?”
在这安静的正午,单弘如这一声虽不是极高,但也是清脆响亮,一时便引的所有人侧目或转头看来,而那位军官也不例外。抬头之时神色还稍有狐疑,但紧接着就激动的眼眶微红,三步并作两步的向着马车这边跑了过来。
到了近前,声音颤抖的说道:“大小姐,真的是您啊,这些天您都去哪了,可急坏了少将军和我们了!”
说着又赶紧回头对着那些士兵喊道:“赶快去禀报单将军,就说小姐回来了。”
这边话落,那边就有士兵高声应“是”,然后转头疾步向着城内跑去。
单弘如看着激动地将军,有些愧疚的说道:“是弘如不好,让哥哥和周叔叔你们都担心了。不过弘如这次终是斩杀了害死乳娘他们的那个恶人。”
被称作周叔叔的将军闻言一惊,连忙上前拉着单弘如上下打量起来,所有的担心之色尽写在了脸上,着急的询问道:“小姐可有受伤?那个吴天实力也算不弱,你怎能如此莽撞,以后千万不可自己去做这样危险的事了。”
看着对方如此紧张担心,单弘如赶紧回道:“弘如没事,并没什么受伤。”
眼见单弘如的气色和声音都不想受伤的样子,心中稍定,姓周的军官点头说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然后看着一旁的沐阳,又开口问道:“这位少侠是?”
沐阳正要答话,便被单弘如开口抢了先,介绍道:“这位是沐阳沐公子,此次多亏了沐公子出手相救,又帮忙击杀了那恶贼,不然凭弘如的实力恐怕不仅杀不了那个恶贼,反而会送上性命。”
闻言周姓军官神色一正,上前恭敬的给沐阳深深鞠了一躬,声音慷锵有力的说道:“鄙人周海,代全城军士及单家谢公子大恩。”
沐阳连忙上前扶起,声音和神态都极为谦逊。
“周将军言重了,举手之劳而已。您快快起身,这样着实有些折煞小子了。”
周海直起身子,很是欣赏的看了一眼沐阳,然后分别对着沐阳和单弘如说道:“小姐、沐公子,咱们还是赶紧进城吧,少将军这些天可是急坏了,又哀伤于芸嫂他们的遭难,已经几日都不怎么进食了,所幸小姐平安归来,若是在知道芸嫂的仇也得报了,一定会能高兴一些的。”
说完便吩咐几名士卒过来帮忙牵走了马车,自己则在前面引路,身后还跟着十几名士卒护卫,一行人穿过城门进入到了燕北城内。
城中的居民大多数都在进用午餐或者午休,既是如此,街道上的行人和摊位依旧很多,让这个初次离开山村的沐阳还是大开眼界了一番。不过沐阳乃是修仙之人,心性自然不会和常人一般,并未显得多少初见世面那般新奇。
守城将军所居之地定然不会与城门相距多远,一行众人很快便来到了将军作息的府邸,随行的护卫到了门口便整齐的自行离去,周海则引着沐阳两人走在前面,脚步略显急促,边走还边喊道:“少将军小姐回来了,少将军小姐回来了……”
一连喊了四五声,一声比一声高,一声比一声情绪激动。当第五声落下之时,里远传来了一个焦急的声音,跟着便急匆匆走出来一人。
“我刚听士卒来报说弘如回来了,弘如何在?”
沐阳打量着仓忙跑出来的男人,只见此人约有二十三四的年纪,相貌英武不凡,体型壮硕匀称,眉宇间自带一股正气。一身紧束长衣,只是脚上的鞋子却只穿了一只,而另一只脚却只裹着白色的布袜。
看来是接到禀报听闻妹妹回来了,便就匆匆穿衣想要来相迎,只是还未穿戴好,沐阳几人便就已经到了,听到周海的呼喊,连鞋子也没来得及穿就慌忙跑出来了。
一个将军能明知道自己妹妹平安回来,却还能如此不顾在自己士兵眼里的形象和威严的未履急迎,可见他们兄妹间的感情之深。
单弘如看见自己的哥哥,一路上都表现的极为坚强的她终于再也没有忍住,眼圈泛红,眼泪如金豆洒地一般的滴落了下来。快步向前大喊了一声“哥哥”便与急步赶来的单弘开相拥在了一起。
抽噎声不断,单弘开也是两眼微红,用手轻轻的安抚着着妹妹的后背,轻声的安慰着。直接忽视了一旁尴尬的沐阳和周海两人。
过了一会儿,单弘如的抽噎声终于渐渐减缓,松开了哥哥,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说道:“哥哥,我替乳娘她们报仇了,那个恶贼吴天已经死了。”
闻言,单弘开双手一颤,急忙仰首控住眼睛里打转的泪水,待情绪稳定一些,才收回来微仰的头颅,说道:“我就知道你定是去找那吴天报仇了,实在太莽撞了!不过安全回来就好!那吴天死有余辜,只是以你的实力想杀他恐怕会有不小的难度,你是怎么做到的,有没有受伤啊,快叫哥哥看看!”
说着居然如先前的周海那般打量起来单弘如,神情之紧张犹胜周海多倍,更是把单弘如当提线木偶般的转来转去。
一旁的周海朝着沐阳尴尬的笑了一下,沐阳心领神会并没有说什么。他很能理解这样兄妹之间的感情,如果有一天沐瑶要是遇到什么危险,他的表现兴许要比单弘开还不堪。
单弘如也看到了这边的沐阳二人,顿时羞的小脸微红,娇嗔道:“哎呀哥哥,你这样,我本来没有受伤,也会被你弄出伤来的。快停手了,那边还有人看着呢!”
单弘开闻言一顿,似乎刚发现这边沐阳二人一般,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对着单弘如轻声问道:“真没有受伤?”
单弘如羞恼道:“真没有。”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既然大仇得报,也不负乳娘从小如待亲子一般照顾你我兄妹二人之恩,终于可以慰藉她们的在天之灵了!”
强自忍住翻滚在眼眶里的泪水,然后清了清嗓子,面带微笑的看向沐阳,朗声问道:“这位兄弟是?”
似是在问一旁的单弘如,又像是在问沐阳!
沐阳看着眼前这位真性真情、爽朗又不拘小节的单弘开,心中顿生好感,上前一步拱了拱手开口说道:“在下沐阳,见过单将军。”
看着沐阳身后的长剑和谈吐气度,心中虽然猜测出了七八分,但还是转头以询问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妹妹。
单弘如看着哥哥投过来的眼神,心领神会,赶紧开口解释道:“这次多亏了沐公子在紧急关头出手相救,不然妹妹恐怕大仇未报便以身陨,后来沐公子更是再次出手帮妹妹击杀了那个恶贼。所以沐公子不仅是妹妹的救命恩人,也是我们单家的恩人。哥哥莫要亏待了沐公子。”
沐阳闻言,脸颊稍有些微烫,正要说些什么,只见单弘开,上前两步来到沐阳身前,竟单膝跪地拜了下去,诚恳的说道:“沐兄弟救小妹在先,又帮我兄妹二人报仇在后,两恩于我兄妹,我单弘开虽是一介武夫,但也自幼学习一些文墨,并时常被长辈以五常之纲教导,断不是那忘恩负义之辈!沐兄弟日后便就是我单弘开的恩人与亲人,但有所需,只要不危及百姓,不有负朝廷,这燕北城的五万军士皆可为沐兄弟所差!”
声音慷锵有力、落地有声,就连一旁的周海和单弘如以及周围的士兵在听到单弘开所言之后,也是单膝跪了下来,由此可见这位少将军在其军营众将士心里的地位。
沐阳连忙上前将之扶起,心中不免对眼前这位年轻的将军更加好感倍生。
连忙开口道:“单大哥,既然称沐阳一声兄弟,那就不要再这般总是恩人的叫着了,那样显得生分。说来惭愧,小弟当时原本是囊中羞涩,看见官府正在通缉那人,本想抓来换赏的,没成想正巧遇见单小姐与那人争斗,纯是巧合之下才出手相帮的!单大哥如此磊落真诚,倒是让小弟羞怍不已。”
单弘开暗自赞许,眼前少年并未因为自己许诺而邀功,反倒是言明了当时真实想法,更是神态真诚,面红之下却真似有些不好意思一般,而并非做作。心中不免更生几分欢喜与好感。
随而起身说道:“沐兄弟说的哪里的话,有心也好无意也罢!即便如兄弟所说的一切都是碰巧,那也是我们的缘分。何况兄弟救了弘如一命,本就恩同再造了。既然兄弟也是爽快之人,那么从此之后,我们便听兄弟之言,不在称呼恩人便是,不过方才单某所诺之言并非随口一说,兄弟日后有什么需要,切莫不好意思,尽管开口便是。”
沐阳见单弘开认真的神态,心知此人必定是言出必行,也不矫情,急忙点头应是,上前将单弘如与周通都扶了起来。
单弘开哈哈一笑,爽然说道:“好,我们也不要站在院子里了,咱们都进屋说话,周叔你过去吩咐一下,让他们晚上多备一些酒菜,今夜我要好好招待一下沐兄弟。”
周海笑着点头答应,许多日子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见这位少将军脸上有了笑容,主动提起膳食。心中不免也有些高兴,转身便吩咐去了。
沐阳与单弘开来到大厅便闲聊了起来,其中多是沐阳问及军旅生活和一些江湖趣事,毕竟他只是初次离开山村,故而所知所闻少的可怜。
不过两人交谈之中,单弘开知道了沐阳乃是第一次踏足江湖,却能在自己说的一些事情和趣闻之上,都有独特的分析和见解,并且又都相当准确,不免对沐阳更加高看与赞赏。
而沐阳在两人的交谈中,不仅更多的知道了一些见闻趣事,也对这位年轻的将军加深了一些了解,心中又生出许多亲近之感。
单弘如自进了大厅没多久,便告了一声失陪,回到自己的房间换装梳洗去了。直到黑夜彻底将所有的余白掩没,月亮交替了太阳在星星的簇拥下升上了天空。一袭并不华丽艳美的淡雅素装衬托着清爽之美的她才再次来到大厅,微笑着打断畅谈正欢的两人,唤其过去用餐。
夏日燕北城的夜晚并不闷热,虫鸣声音不断,似是在歌唱这难得的静闲太平时光,又像是在赞扬这柔美的月光和迷人的星空。院子里时有士兵和府内的下人走动,行色忙碌,但脸上却是挂着高兴的笑容。
是的,就是高兴的笑容,这半个多月来这位处事严正,待人随和的将军,终于不再愁眉不展,茶饭不思了。那位失踪了多日的小姐也平安归来了,他们心里怎能不高兴。
当下人们听说将军要设宴之后,全都尽显技能,将府上并不是很丰富的食材用心的做出最可口的菜肴。部将们得知之后,心知这位平日节俭克己把大半俸禄都贴补军用的将军家中并无多少好酒。更是都自掏腰包攒凑了些钱财,买了城里最好的酒,吩咐手下士兵给搬了过来。
宴厅之上,单弘开居坐首位,看着眼前虽丰不奢的酒菜,知道这些部下和家仆门的心意,心中感动,脸上自豪与满意之色不掩,对着下面纷纷吞咽口水的众多部将站起身来朗声说道:“我们军中虽有禁酒之令,不过久旱焉能不行雨!今次虽是家宴,不过大家也都是应我这个主将之邀前来为沐兄弟接风陪酒,故而当解除这禁酒令一夜,众将也都不要拘束,畅饮便是。不过仍须酌量,不可延误明日工作。”
众将闻言,纷纷面露喜色,齐声应是。沐阳见此情景,听着众将齐声震天之音,不免心生敬意。
由这些部将的表现可见,这燕北城的军中定然是军纪严明,上下一心,而这单弘开自上任来的短短几月就能做到如此,必是良将之才。
单弘开豁然起身,环对众人,双手举杯,声音朗朗。
“那么我便先提三杯,这第一杯酒当要先敬沐兄弟。”
说着便举杯转身朝着沐阳,神态诚恳说道:“一谢沐兄弟救我妹妹弘如性命,让单某免遭割骨锯肉之痛;再谢沐兄弟帮我兄妹二人报了大仇,让我能给落难者的家人一个交代;三谢沐兄弟护送妹妹归来,一路劳苦单弘开感激不尽!我先干为敬!”
说罢双手持酒杯平举至前,深深鞠了一躬,然后起身,仰头便将一杯酒尽饮。坐在沐阳对面的单弘如同样起身和哥哥一起,将手中的就喝尽。
沐阳连忙起身正要回应,而此时的下面众将也都纷纷起身举起酒杯,整齐的高声道:“谢沐公子出手相助,解将军之苦,分将军之忧,我等带全城百姓与将士敬公子。”
言罢也都将手上杯子递于口中,仰面一饮而尽。
沐阳连忙举起酒杯,也不扭捏,环扫一圈以示回敬,同样豪爽的将手中之酒一口全干。然后放下酒杯抱拳道:“单大哥与诸位将军言重了,沐阳也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不足挂齿;今日入城之后所行所见,燕北城内民睦居安,众将军与单大哥上下同心,军纪严明。实在是燕北城之福,大夏之福。沐阳所做这些万不及一二,所以单大哥与诸位将军就不要再这样了,否则小弟可就真的无地自容了。”
单弘开闻言爽朗的大笑一声,举起已经被一旁侍奉的士卒斟满的酒杯,沉思少许,面色也渐渐严肃的说道:“大恩记于心,不挂于口,如此单大哥也不多提了。那么这第二杯酒要敬前次不幸遇难的二十七名随从和家臣,是他们不畏生死,拼命护全了弘如。如此忠义之人不该有次劫难,如今虽然所有凶手都已伏法,稍慰她们的在天之灵,但我依然心生愧疚。但愿此杯酒可以告慰这二十七位英魂,我单弘开定然会照顾好他们在这个世上的亲人家眷。”
说着便将杯中的酒水庄重的抛洒于地,然后又斟满一杯,眼眶微红的一饮而尽。而沐阳、单弘如和众位将领同样如单弘开一般。
当众人都情绪悲抑的放下酒杯,单弘开也强自恢复了情绪,爽然开口道:“这第三杯酒,我敬在做的诸位将领,这些日子我心神不宁,全劳诸位恪尽职守才保得燕北城平安,军中无乱。我们燕北城被称为大夏王朝的北方之门,只有守好了这道门,才能保得家人们的安全,大夏的安全。所以在这里弘开感谢诸位能与弘开同心,与大夏同心,更感谢你们的信任,能将生死托付于我,在此我想诸位保证,定然不负众位、不负大夏。”
言罢又是一饮而尽。
下面众将也都是神情一肃,纷纷举起酒杯一饮而尽,齐齐喊道:“上下同心,不负大夏。”
声音高亢,回荡整个宴厅久久不歇。就连一旁本是世外之人的沐阳,也是内心激荡,生有提刀跨马与之一同驰聘沙场之感。
而正当回音渐渐隐去之时,外面忽然传来了一声喝彩:“好一个上下同心,不负大夏!燕北有如此赤心肝胆的单将军与众将士,何惧那些边外的蛮人。”
众人闻声齐齐向门外望去,只见两人面带微笑缓缓向宴厅里走来。单弘开连忙放下酒杯向外相迎,口中说道:“甄老、太守大人,您二人前来怎么不叫士卒们提前通报一声,下官好提前迎接啊!来人,赶快填两把桌椅,请甄老和太守大人上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