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鬓边不是海棠红 水如天儿 6977 2024-11-18 11:53

  五十八

  程凤台脚底打滑摸进商细蕊的屋子,屋子里黑漆漆冷冰冰,商细蕊居然还没有回来。程凤台便脱了外衣,取来几块炭丢到火盆里点上。都说商细蕊是角儿里出了名的生活简朴不讲究,其实品质仍然很高。就说冬天屋子里烧的炭,铅块儿似的莹莹发亮,烧起来火光澄澄,一点儿烟气也没有,燃的时候又长,是从关外运来的好物。光这项开销就够普通人家吃一冬的粮食了。程凤台抖开被子靠墙躺着,被窝冰凉厚重的裹在身上,比外面还要冷,冻得他缩头缩脑的一激灵。心想等小戏子回来了,他要一把将他剥光了衣裳,拖进被子里搂着取暖。这样想着,昏昏地睡着了。

  再醒过来是因为床板忽咚一震。程凤台挣扎着一睁眼,天都没大亮,天色映在屋子里暗光灰白,炭火奄奄欲熄,使那点暗光都是带着冷意的。商细蕊半垂着头坐在床沿,呆呆的不知在想什么。

  程凤台翻身搂着他的腰,发现他的衣裳微湿微凉,衣角都结了霜了:“怎么闹到那么晚?快脱了衣服睡进来。”推了推商细蕊,他却不动,再要摇晃他,商细蕊身子一挣,重重地哼了一声。

  程凤台觉得有点不对劲了,拧开电灯一看,只见商细蕊那张脸板得死紧,一丝一毫的表情也没有,倚着床栏在那里生闷气。

  “商老板,这是怎么啦?谁得罪你了?”

  商细蕊又鼻子里出气,哼了一声,半晌才答:“谁啊!你姐夫啊!”

  程凤台一愣,但是立刻明白了这是什么含义,有那么一瞬盯了商细蕊好久,然后往床上一倒,阴阳怪气地说:“唱个戏被禁了,转脸就去找当官的求告。人凭什么帮你?不付出点儿代价能行吗?商老板哪次跟人睡得不是心甘情愿?”

  商细蕊作为这行里的一个俊秀人物,几乎是在所难免地一早就被领到了邪道上去。加上他又不喜欢妓女,又不愿那么早娶亲,女戏子们泼辣市侩的居多,只有让他避之不及。但凡有个血气方刚的时候,就很自然地和捧角儿的有财有势的爷们搅合到了一起。这是街头小报戏班票房都知道的事情,因为这一行的风气使然,也没有人会大惊小怪。但是自从两个人有了这样一层肌肤相亲的关系以后,原来觉得理所当然的事情,现在都觉得如鲠在喉了。

  商细蕊听见这话瞬间暴怒,扑到床上三拳两脚草草地揍了程凤台一遍,然后薅住他的领子把他拖起来,撸起袖子,展示出胳膊上几大块带血的乌青:“这也叫心甘情愿?我要心甘情愿和你姐夫睡了,还至于挨打?!”

  程凤台握住他的手腕端到眼前查看,冬天衣服穿得多还伤成这样,肯定是很严重的冲突了,不禁又是惊讶又是心疼。对他来说,宁可商细蕊迫于现实屈就一番,也好过吃了皮肉苦:“回回愿意,就这回守身如玉了!你那点花架子功夫怎么是他的对手!”

  商细蕊把胳膊抽回来,大声宣布:“过去没你我愿意!现在有了你,我不愿意了!我就跑!打死也要跑!你管不着!”

  程凤台深深地看着他,嘴边越来越噙不住笑意。商细蕊这样的男孩子,表达爱意也是这样犟头倔脑气哼哼的,像在找茬吵架似的。程凤台托住他后脑勺,狠狠地亲了他的嘴,然后利索地翻身下床一件一件穿衣裳。

  商细蕊莫名其妙,不知道他怎么忽然就激动了:“你干嘛?那么早你上哪儿去?”

  “我上哪儿去?”程凤台穿上大衣,弯腰对镜子整了整领子:“我找我姐夫吃枪子儿去!”说完迈大步出了门,商细蕊喊都喊不住他。

  外面天都亮了,程凤台给拉洋车的五毛钱,让他去家里叫老葛,一会儿老葛就开车到了,程凤台把车门砰的一关:“去曹公馆!”

  老葛见他平时除了聚赌打牌就是泡着戏子,好久没见他干点儿正事了——老葛以为他见曹司令总是去干正事的,提起精神来答应得很爽快,车子比平时速度都要快了许多,前门大街上调个头,直往丰台去。

  程凤台住了一座王爷府,曹司令则住了一幢气派的四层别墅。卫兵给开了雕花栅栏的大铁门,程凤台嘱咐那两个卫兵道:“门别关了,我一会儿就走。”让车停在别墅正门口,下了车,又对老葛道:“你就在这儿等着,哪都别去啊!”

  老葛道:“看您说的,我能去哪啊?”

  程凤台道:“可别下车抽烟闲聊的,好好在车里呆着啊!”

  老葛笑了,不知道今天程凤台怎么特别碎嘴子:“行,我知道了。”

  程凤台再次整了整衣领,轻轻咳了咳嗓子才走进去。曹家这个时间正在吃早饭,为首坐着曹司令,右手边是夫人程美心,左手边是姐弟三个。可怜程美心过去过在上海过惯了夜生活的,如今也要一早起来伺候饭桌了。餐桌上面包黄油果酱牛奶,程美心还是很保留了自己的生活习惯,三个孩子或许出于一种讨好的心理,不约而同地也随了她的口味。只有曹司令面前摆了一碗酸溜溜的刀削面,配上一大碟白切肉蘸蒜。

  早有人通报程凤台来了,三个孩子立起来很拘谨地喊他娘舅。曹司令头也不抬指指程美心旁边的空位子:“坐!让人再削碗面来你吃!这醋加的不够多!”

  程美心连忙叫醋来,一面向程凤台笑道:“你倒难得起个大早!是有什么急事?”

  程凤台道:“能有什么急事?就来和姐夫聊个天。”

  曹司令哼哧哼哧吃面条,也不搭茬,感觉情绪不是很高,甚至有点儿余怒未消的样子。换了平时他见到小舅子上门,肯定要唾沫横飞的说南道北了。程凤台喝了一杯热牛奶,注意到对面坐着的曹三小姐,十七八岁的大姑娘,洋装呢短裙,蕾丝缎带绑的一只马尾辫,这打扮一看就是出自程美心之手。粉嫩红白的鹅蛋脸儿,眉眼谈不上有多漂亮,自然一股青春气息,而且还很害羞,感觉到程凤台在看她,腮上一红,借着喝水拿杯子遮住了大半张脸。

  程凤台笑笑,这姑娘的调调跟商细蕊就像兄妹俩。反正他觉得所有女性和商细蕊都像失散多年的兄妹姐弟,看着特别金童玉女的比如俞青,要一开口看涵养,和商细蕊简直像母子了。

  曹司令吃完了饭剔剔牙上楼去,程凤台跟在后面,程美心待两人进了书房关上门,也悄悄地随后伏在门外听。能让程凤台早起的事情,必然不是等闲之事。程美心在夫家的成功之道在于只要进了曹家的门,就没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曹司令照样从抽屉里拿出一盒镀银壳子的香烟丢给他,程凤台接着了却不抽,坐在沙发把手上下了下决心,开口就道:“姐夫,我和商细蕊好上了。”

  门外程美心直起腰来暗暗骂了一声,继续听壁脚。曹司令瞪着眼睛发愣,然后哈哈笑起来点了一支烟抽:“好啊!你不是喜欢那种……那种大奶子会说洋文的妞?没想到你还好这口!这个戏子是够辣!有味道!”说到这里,回想昨晚逼奸不成,被商细蕊打的那一拳,不禁摸了摸隐隐作痛的脸:“小王八蛋眼光不错!”

  程凤台却没有一丝打趣说笑的神情,捏着银烟盒在手指间旋转了一圈,沉声道:“姐夫,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对商细蕊是真心的。”

  曹司令抽了口烟:“他是挺勾人的!床下够辣,床上够骚!”

  这话落在程凤台耳朵里可刺心了,站起来默了一默,皱眉道:“姐夫,你还要我怎么说才明白,我爱上商细蕊了,不想看到别人再对他有任何不尊重的举动。不然……”程凤台沉了一口气,没有说下去。

  程美心在门外听得诧异之极,嘴都合不拢了。程凤台的语气她从小听到大,最懂得辨析真假轻重,无需再拿出什么额外证明,她就能确信这话是真的。就呆了那么一呆的功夫,屋里居然打起来了。曹司令本来昨晚跟商细蕊上演全武行,商细蕊武生的底子功夫没丢,比他手下的亲兵能耐大多了,拳打脚踢一顿就从阳台上翻下去跑掉了,教他吃了一肚子憋气没处撒。想不到一大早,程凤台居然像一个受辱女子的丈夫那样煞有介事地来与他交涉,那他堂堂一个司令成什么了?成了色欲熏心的王老虎了吗!

  曹司令觉得又臊又怒,尤其因为他一向把程凤台当儿辈看待的,各种难堪羞愤加在一起,一介武夫也没别的可说的了,掏枪就朝程凤台打:“我操你妈的!你不然个屁!老子睡个戏子你还敢不然!你不然个看看!”

  那子弹打穿了程凤台手里的烟盒,程凤台手里一震,心里也一震,吓得撒腿就跑,正撞上门外的程美心。程美心惊呼一声,程凤台已顺着楼梯跳下去了。曹司令骂骂咧咧地追出来,又朝程凤台的去路开了两枪,一枪打进墙壁,一枪打碎了一尊希腊风格的石膏雕塑。

  程美心一把拽住曹司令的胳膊,左右摇撼,声泪俱下:“司令!他惹您生气了您打得骂得!可不能要他命啊!我就这么一个弟弟!您就当是可怜我吧!”

  其实以曹司令的枪法,真心要打你再跑也没用,要不想打你,你站那儿不跑也没事。本来只是吓唬吓唬小王八蛋来着,程美心这样一摇一拽,手枪走火打着了吊顶的水晶玻璃灯,吊灯碎得缤纷壮丽,亮晶晶的玻璃渣子落了程凤台一头,四下里纷纷发出一阵惊呼。曹三小姐和最小的一个男孩子还在吃饭,他们在曹家生活,见惯了人活着进来死了出去,脑门上还嵌着一只汩汩冒血的窟窿眼。父亲对舅舅拔枪却是头一回见,非常骇人,牵着弟弟躲到一旁,目瞪口呆地看着程凤台钻进汽车里一溜烟的就跑了。

  曹司令也不敢再乱打枪,扶着二楼栏杆,枪口指着程凤台的背影呵呵笑道:“个小老婆养的孬货!跑得倒挺快!你说土匪来了他也跑得跟兔子似的?怪不得走货带的兵比老子打仗还多!”转身回了书房,好像瞬间就不生气了。程美心见一切有惊无险,抹了抹眼泪,用家乡话嘀咕道:“小畜生!敢跟商细蕊搞到一起,关照过的话都忘记了……恨起来一枪打死掉算了!”回头指挥佣人们收拾残局。

  程凤台的车子开出曹家大门,还不住地回头看有没有追兵。老葛光听见枪响,然后就看到程凤台虎口逃生跑出来大喊快逃,大概能猜到是怎么回事,心想二爷真有先见之明,摸老虎屁股之前让他把车子停在门口接应,要不然可真成筛子了,再然后一路上就看见程凤台跟猴儿似的在后座解裤带抖衣裳,把掉在衣领子里的玻璃渣摘出来。

  受过这样一场惊吓,老葛总以为他该回家换套衣裳喝口茶,再找范二爷来磋商一番。不想车子开到家门口,程凤台一挥手让继续往前开,又去见了商细蕊。小来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拣菜,看见程凤台就翻一个白眼,心道你一天要来回几趟?真把这儿当自己家啦?程凤台被玻璃渣刺应得站不住,也没心情和小来套近乎,脚不点地就进屋了。

  商细蕊昨天一晚没睡,这会儿屋子里的炭烧得暖融融的,他撅着屁股缩成一团在那睡大觉。时候也快中午了,阳光斜斜地晒进屋子,当中飘浮几点飞灰,阳光照在梨木桌案上,照在几只青花瓷罐上,照在五颜六色的脸谱上,照在一件长衫上。商细蕊的呼吸悠然,这里一草一木都是他的气息,好一刻时光静美。

  程凤台都有点儿不忍心破坏这副画面了,站在床前深深看了他许久。无奈后腰里硌得紧,只得凑在炭盆边,一件一件脱了衣裳掸拂,原来掉了好几粒磨得有棱有角的水晶珠子在羊毛背心里。商细蕊听到珠子掉在地上的声音就醒了,睁眼就看见程凤台面对着他在脱衣服,揉揉眼睛嘟囔道:“你这个臭流氓……”

  程凤台可没想耍流氓,既然被这么说了,那不如顺便耍上一耍。淫笑着钻进商细蕊的被窝里搂着他,一手往他裤裆里摸,商细蕊那玩意儿软绵绵地耷在大腿根子上,正如他此刻的人一样温顺不清醒。

  程凤台搓了他几遍,又轻轻一捏,笑道:“今天怎么没精神?别是被曹司令踢废了?”

  商细蕊横他一眼:“再揉!再揉就尿你一脸!”

  程凤台笑道:“这回嘴倒利索了!也就是你!换个别人,看见这东西我都得恶心死!还给你揉呢?我儿子我都没给他们把过尿!”手掌忽然覆在商细蕊腿间不动了,可怜兮兮道:“我说去找曹司令吃枪子儿,你还能睡得那么香?整个儿一没心没肺啊!”

  商细蕊翻个身:“那你吃着枪子儿没有哇?”

  “差点儿就吃着了,好家伙,子弹头擦着我头皮噌噌飞。还好我身手好,都给躲开了。他要不是我姐夫,我能下了他的枪!什么军阀啊司令啊!”他不说是因为他跑得有多快,还在这吹牛。

  商细蕊一听就来劲了,撑起身子道:“哇!真的呀!曹司令为什么要打你呢!快说快说!”

  程凤台立刻代入当时情绪,含有三分愠怒道:“你当我去找他说什么?我说:‘叫你一声曹司令!昨晚你怎么欺负商老板的?恩?那么漂亮的一个人你也下得了手!商老板有多金贵你知道吗!看在你是我姐夫,这次就不同你计较了。不怕告诉你听,商老板从今往后是我程凤台的人了!你要再敢动他一根指头,别怪我不认曹家这门亲!’”

  程凤台说得激昂,商细蕊信得认真:“哇!曹司令气坏了吧!程美心呢?她听见了吗?”他停了停,捏着程凤台冒出点胡茬的下巴:“不过我怎么成了你的人?明明你是我的人!你是商家的小二爷!”

  程凤台点头:“下次就依商老板的说。”

  “那后来曹司令和程美心怎么样呢?”

  “我姐夫那脾气你还不知道嘛?那当然拔枪就打了啊!我姐姐就在一旁哭了啊!”

  商细蕊乐得拍手打滚,可是他却不恨曹司令,只恨程美心:“好!好!气死程美心!气得她尿血!”

  他孩子气地觉得解恨,程凤台把他按被窝里搂得紧了些,贴着他耳朵道:“商老板,我们在一起吧?”

  商细蕊一口答应:“好呀!”可是不能明白这话里更深层的含义:“我们不是一直都在一起的吗?”

  程凤台语态轻柔诱惑:“那就说好了,以后不能和别人睡觉。不单是曹司令,我可烦你和那些小白脸瞎他妈搅合了。”

  商细蕊正有此意,刚要应下,脑筋一转说:“那你的二奶奶呢?”

  “二奶奶当然不算。”

  商细蕊也觉得二奶奶不能算,因为程凤台总在外面玩儿,根本不像有家室的人。而且谈起二奶奶来也是用很敬畏很郑重的口气,简直像在说他们家的家长似的,一点儿也没有男人提起“家里那口子”“孩子他妈”的亲昵感。但商细蕊还是要说:“二奶奶为什么不算?和媳妇睡觉就不算,那我也去娶个老婆好啦!”

  “要不要跟人好,跟谁好,能由我选。跟二奶奶是义务,没得我愿意不愿意的啊!”程凤台说:“我和常之新可不一样。”言下之意,他好像是特别的有道德。

  其实眼下这个时代,虽然新派思想也在书报宣传上倡导了一部分观念,民间总是旧思想比较严重一点。新观念或许不算错,旧观念却一定还是对的。比如常之新正当离婚之后再娶蒋梦萍,是新派人士相当赞赏的做法,然而随后却被逐出家门,原来在平阳的老朋友们除了范涟之外,统统也与他断了往来,整个儿落了一个众叛亲离的下场。人们不会想他是与蒋梦萍情深意重,只会觉得他为了个戏子色迷心窍。明明可以当姨太太或者当外房的嘛,也不算委屈一个戏子了,非要做下无故休妻这种不恩不义的事情,不给原配活路走,非常过分。

  商细蕊在这方面也是旧派思想比较多,点点头道:“二爷果然是个有良心的。可是有一天,二奶奶一定要拆散我们呢?”

  程凤台笑道:“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哪怕你是个姑娘,这都不可能。”

  “假如真有呢?要么和我分开,要么和你离婚!”

  程凤台真笑出声了:“越说越离谱了!二奶奶要有这样的想法,那从一开始就不会和我结婚了。她在北边是皇帝的女儿不愁嫁,别说退个婚约,就是嫁过男人生过孩子,一溜儿大小伙子随她挑个看得上的。她可不就被旧思想害苦了嘛!只有从一而终才算是过了一辈子。活着的意义全在于此了。”

  商细蕊叹服:“二奶奶贞洁烈女,要放在前朝,活寡守到底说不定能得个贞节牌坊!你是个假洋鬼子不在乎这个,配你可白瞎了。”

  程凤台听他这么一说,才要诉苦了:“我还真不在乎这个。都说我拈花惹草品行不端,可是二奶奶贞洁归贞洁,她又何曾爱上过我呢?当初不管是跟张凤台还是跟李凤台,一旦定了婚约换了八字,二奶奶都会非他不嫁,替他守着活寡,并不是因为我。等进了门,丈夫只要不是一个太糟糕的男人,二奶奶都会心疼他,照顾他,凡事以他为先,对他百般的好,也不是因为我。我是什么?我是她的事业,这个家经营得好不好全靠手段德行和才智。‘治家之道’,‘夫妻之道’,就唯独没有一个情字。”

  给商细蕊捧场的常有这样家庭的夫人们,乃至娶姨太太唱堂会,大夫人都是兴兴冲冲的帮着张罗布置,以讨丈夫欢心。商细蕊有时候觉得她们贤德,有时候又觉得她们很傻。今天听程凤台一席话,对她们的认识倒是又深了一层,觉得她们真可怜。因为老爷们还有可能在正房之外拥有一个真正喜爱的女人。但是夫人们没有选择的余地,恐怕一辈子只能怀着对丈夫痴愚的盲目的爱,或者压根没有爱,总之无论如何,也体会不到他与程凤台的爱。

  “所以说。”程凤台瞥着他:“你还娶什么媳妇?要娶就一定要娶个情投意合真心喜欢的,一个也就够了。除了我,你还跟谁情投意合!”

  商细蕊深以为然:“恩,那我就娶了你吧!这样二奶奶心里也舒服点。”说着色咪咪地摸摸程凤台的脸。

  程凤台笑起来翻身压住他:“三天不干你,你就要造反啊?”

  两个人嬉闹一番,擦枪走火,又是一场颠/鸾/倒/凤的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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