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摇摇头。“这是个新观念,我得回去好好消化消化。”
“真是这样的,要不然,你说你为什么对夫妻生活不再有兴趣?你再想想以前,生孩子以前,你也是这样吗?”
“那当然不一样。”那时候我们几乎沉迷于此,有时候,不等吃晚饭就上床,一直到第二天中午,如果不是肚子实在饿得扛不住了,还不会起床。但这话我不会对安旭说,我还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我这方面的隐私。
“所以说,别怪孩子,不是孩子的错,有些不要孩子的夫妇,到后来,他们的生活也少得可怜。我就认识这样一对丁克夫妇,表面上他们出双入对,夫唱妇随,实际上,一到夜里,他们的烦恼就来了,那女的跟我说,她好像只满足于身边有男人的气息,再进一步她就没兴趣了,但男人不一样,男人做那事,就像天上每天都能按时捧出一个太阳一样。”
“不管怎么说,这是一件十分复杂的事情,不论以偏概全。”
“是有点复杂,但总有一个因素是决定性的,而这个决定性的因素往往又是大家都不愿正视的,一旦出了问题,总是在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上找原因。”
“那么,你呢?”我突然向她刺出一刀。“我一直想问问你,又怕你嫌我太八卦。”
“没什么,我可以告诉你,我老公原先是个上班族,后来自己开公司,我们没有孩子。”
“频率?”我眼含笑意,坏坏地望着她,我都告诉过她了,作为交换,她应该也要告诉我。
“我的原则是,能免则免,不能免,创造条件也要免。”她拿起咖啡杯,放在鼻子底下闻。“我想他另外有个女人替我履行那个义务。我有个朋友无意中撞见他和一个女人,气愤得不得了,告诉我时,眼眶都是红的,但我告诉她,第一,她说的事不存在,第二,即便真的存在,那也是我允许的。我朋友听了,惊得下巴都快掉了。刚才我们说到雌性动物的生命规律,其实雄性动物也有他的生命规律,跟雌性相反,他们的那种激情往往会保存一辈子,所以,要想遵守我们的规律,势必伤害到他们的规律,两全之策就是像我这样,给他一定的灰色空间,别想占着毛坑不拉屎,那对人家不公平。我后来跟我老公说,哪天他觉得时机到了,我们随时可以离婚,但他说,他不想离,我想他对我可能有另外一些不舍的地方,知道吗?我们互为知已,有时,夜深人静了,我们还像你我现在这样,坐在一起兴致勃勃地聊天,有时他到了外地,入睡前,我们躺在各自的床上,还能在电话里聊天。我觉得那种交流一点都不逊于身体的交流。所以我才会公然发给他一道准予偷腥文书。”
“他跟别人在一起你真的不妒嫉?不郁闷?不伤心?”
“我不想那些事情,他也不让我感觉到那些事情,我觉得这才是爱呀,清醒,理智,尊重,让对方感到舒适,更重要的是,我们对彼此的人生负责。有件事我一直忍着没告诉你,我怕你说我是成心要刺激你。我们现在的房子,一般工薪阶层不大敢买的房子,基本上是他买的,但就在新婚姻法颁布后不久,他主动把我的名字加到产权证上去了。你也许会笑话我,说这是一种交换,但我心里很坦然,我没做任何交换,我甚至从来没有过这种思路,都说人心险恶,必须时刻提防,我却在最该提防的地方顺其自然,无为而治。我觉得赢的不是我,而是我的婚姻观,我的夫妻相处之道。”
我想想自己的婚姻,突然明白了,我说:“我知道我们为什么要离了?不关房子的事,也不关孩子的事,更不关夫妻生活的事,我们之间,可能只是没有了爱而已。而你们,虽然你都说能免则免了,但你们仍然对彼此的人生负责,这负责两个字,其实就是爱呀。”
“但很少有人能像我们这样。我看了太多痛苦的女人,痛苦的婚姻,我研究她们痛苦的根源究竟在哪里,我想在自己身上走一条她们没走过的路,我想拿自己的婚姻实验一把。”
“你指的是准予偷腥文书吗?”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总之,爱都是有寿命的,当爱情已随青春逝去,跟男人亲密相处就变成了一种社交能力,有些人可能无师自通,但有些人则不行,就像养花,有些人随随便便就能把花养得生机勃勃,而有些人,却连仙人掌类的植物都养不好。”
“我绝对是后一种人,我真的养死过仙人掌。”
“像你这样的人还有很多。你还算幸运的,毕竟你还有一定的生存能力,情感上也有一定的自控能力,有些人就很惨,婚姻失败了,她们的人生也彻底完蛋了:一败涂地,一蹶不振,衣食无着,无家可归。我以前在妇联工作过,这样的女人见得太多太多了,我常常在想,应该有一个机构来收留这样的女人,帮助这样的女人,婚姻失败了,可她们还有继续生存的权利。”
“没你想的那么可怕吧,不是也有很多人选择了再婚,而且生活得很不错吗?”
“与其依托婚姻生存,不如换一种方式,远离男人生存。说到底,婚姻失败,说明她缺乏跟男人共处的能力,这种能力是需要天赋的,而且不易培养。”
“鼓掌!”
我们大笑起来,双双倒在草地上。“安旭,如果碰到哪里有这样的机构,你告诉我,我第一个要去。”
“你确定你没有跟男人共处的能力?”
“绝对没有。可惜我以前竟不知道,要是知道,我的人生就不会是现在的模样了。”
“不试的话,谁也不知道,所以,婚还是要结的,总之,该做的事都得做,做了才知道,哪些能做哪些不能做,哪些适合自己哪些不适合自己。话说回来,《SIMLE》这本杂志,你可以考虑给我写稿了,写些关于生活态度、生活方式方面的文章,最好是发挥你的长项,写点纪实性的稿子。”
这倒提醒了我,西门坡不正好符合《SIMLE》的宗旨吗?没准我可以写写西门坡的事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