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送清凉,月出照大江。
李开花的流水宴饮到了晚间,城主亲送医师们出府,面上酒醺,步下晃荡。
“万禄,扶我一把!”
李开花刚下了两步台阶已觉腹中翻江倒海,脑内一片混沌。这是他治瘟疫以来第一次醉酒,而且是大醉。右手搭在田万禄肩头,嘴角洋溢的笑容可见着实高兴。
上乾州地盘如今一分为二,拥有半壁的李开花正是宏图高展际,马踏春风时。
“主上,属下扶您回房。”
田万禄斩杀冯明昭有功,如今节制寒川城三千人马,所得校尉官职与曹子建,牛千儿相同,仅次于明玉辰。不过他为表忠心每夜还是会来李府防守。
田万禄扶着李开花刚到庭院,突然停了脚步将李开花放在石桌旁。
“何处来的朋友?不妨一见!”
田万禄袖中的锁链缓缓触地,锁链前端风起璇,缠绕沙石。
“嗖嗖嗖!”
庭院高墙上落了六个身影,夜行服蒙面布,来者不善。
“六儿,是不是见了俊俏人收不住身形!”一位蒙面人打趣道。
田万禄望着六人挡在李开花身前,的确他只听到了一人的脚步,谁承想来了六位,这其余五人只怕是天权人物。
“哼!”
六人中唯一一位女子将手中的梅花刺掷向田万禄,步踏房檐身随影动,在梅花刺接近田万禄之际左手化作游蛇缠住其锁链。
田万禄右手的锁链被擒,左臂随即挡在胸前,一层沙石障凝结将女子的梅花刺弹飞。
顷刻间,双方同时出脚力,脚掌一碰各自退了五六米。
“沙石障!好苗子!天生便是引天地异象的材料。”
“锁链也用的趁手,地脉精通可撼大圆满,的确有些门道。”
“六儿,要不要哥哥们帮你?”
“嗖!”
女子将梅花双刺中的一支掷在地上,要凭借单刺取下田万禄。
“好!六儿有志气!哥哥帮你拦住外面的人。”
李府的戒备还算完善,一听有打斗声几十位亲兵迅速向庭院赶来。
六位黑衣人之中的矮胖墩扛着一杆大锤轻盈的跃下墙头。手头蓄力向地面使了一锤。
锤落地如落羊皮鼓,一圈环形声波向外扩散,亲兵接触这淡淡的音波纹迅速失去了知觉,轰倒在地,体弱者更是双耳出血,失了听觉。
“老四!莫要闹出人命!”
为首的瘦高个迅速抬腿追击声波气,双掌化作铜色断开环形波。六人常年在山中修行,出手没个轻重,差点误了大事。
“对不住了各位,手太重没收住!”
老四扛起大锤对着这些昏迷的亲兵一拜返回院墙上。
院内的行斗还在继续,双方拼了七八个回合,田万禄仗着沙石优势不落下风,至于这个叫六儿的女子攻势也越来越凌厉。
六儿的梅花刺反向一记窝心顶,田万禄反应迅捷将锁链缠住六儿的起势右腿,一拉扯刚好卡住距离,梅花刺落在田万禄胸前半分,再进不得分毫。
“隐骨!”
六儿的右腿突然间小了一圈脱离锁链缠缚,梅花刺随手柔骨绕到田万禄后脑,用刺具底部敲晕对手。
“六儿真厉害!”
其余五人同时给予赞誉,对小六儿疼爱之极。
“哼!一帮天权的混蛋!何必嘲笑我!老四搬人!”
“好嘞!四哥遵命!”
矮胖墩扛起李开花,六人身影迅速移动,消失在李府外围。
……………………………………………………
寒川城外,松木林。
朗月当空,洒下银光。
十数位黑衣人开道,中间落着一顶蓝轿子。
六人的身形从林梢落地,双膝落拜蓝轿子,为首的瘦高个开口说道:“义父,人请来了!就是有些醉酒,尚不清醒。”
“赏他一个椅子!”
轿中人出言,一位黑衣人迅速伏地供李开花落座,就这么静静等了半个时辰,只可惜李城主不太识趣,有了人肉座椅睡得反而更加香甜。
“义父,让我赏他两个耳光如何?”老四是个急脾气,义父屈尊等他已是赏了脸面,这小子浑然不知便是不敬。
“且等!”
轿帘揭开从中走出一中年人,文弱清瘦长着山羊胡子,便是天下行会的首席幕僚宗杰。
宗杰出轿在李开花周围走了一圈,仔细观这年轻人,最后还是微微摇头道:“根骨奇差,此生不入地脉!”
“义父,这种废物杀了便好,省的瑶妹子为他牵肠挂肚!”
小六儿与赫连玉瑶是闺阁密友,她可不想赫连玉瑶嫁给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
“观人先观面,再观行,后观心。瘟疫之灾这年轻人处理的不错,就是手腕软了些,需有人调教才行!”
宗杰来燕地已有月余,对李开花的了解也深了一分,不像表面上那么不堪,但也称不上豪杰人物。
“都是些阴谋诡计的手段,正大光明都做不到,如何托付终身?”小六儿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此人肮脏不可交友,更别提谈婚论嫁。
“唉!且让为父再试一试!”
赫连玉瑶的脾性宗杰清楚,女儿虽然顽皮,但性格执拗,一旦认定某事很难更改。
宗杰双指御气点在李开花的胸膛,气随脉络而行,但很快又被堵塞了回来。
“武学废材,救不了!”
宗杰彻底断了念头,这破身体大罗神仙也难救,他想出头立世只能走谋权一条道路,但这路太过凶险,玉瑶绝不能嫁给此人!等他醒来威胁一番,让他写下绝交书,就算动用武力也在所不惜。
就在宗杰驱气探身的片刻,远在数十里外的李城主卧房中,铁锈螭龙剑穿过房顶瓦砾,直上云霄天,自御凌空护主而去。
三尺青寒划破天际,将一夜空中的云雾一分为二,剑锋所指天人难挡。
世间神剑千千万,唯有此剑唤螭龙。曾经握过这柄剑的主人都是天地最顶尖的人物,她本该埋于铁匠铺下永世不见天日,何奈机缘巧合再临世道之争。
从一而终,为多少撼天人物送葬。潮起潮落,经了多少浮世沧桑?
“义父!快看!”
这些平日里自傲的人物何曾见过如此场面,御剑凌空是多少年前的场景,更何况剑灵自御。
“嗖!”
这看似平平无奇的长剑如落天陨星般砸入地面,李开花醉酒的身躯周围幻化无数道剑影。
“快趴下!”
宗杰见多识广,既惊讶这剑的神采,也明白剑招的威力,试问如今的天地间谁能与之抗衡?
一时间所有的剑影迸裂而出,从李开花的头顶散射周围,数十里的松树林拦腰切断,一道剑气穿山而过,削平整个山丘。
上古记载的移山倒海也不过如此,当然其中也有弊端,只要个头低于李开花便伤不到分毫,这等精巧把握更像是人的手笔。
螭龙剑与李开花的关系更像是买卖人,护主在先,那相应的价格也要全部收回来。
直见李开花的身形慢慢浮空,上衣尽数碎裂,那剑中八卦投射在李开花胸膛处。
“厮!”
李开花的胸膛上被划开了一道细小的伤口,随即血珠一粒粒沁入八卦,伤口也越来越多最后形成了一副血色图案。
是一朵盛世血牡丹,这朵牡丹花开的是那么妖艳,李开花的脸色也越来越白,失血过多逐步危及生命。
这等场面谁能敢去救,只能看着李开花血液逐步被吸干,剩一口气息吊命。
威力越大代价也越大,在螭龙剑潜意识中这根本不算什么,原来的主人莫说是这些糟血,就算精元血也比这充沛,怎会危及生命,要怪只能怪李开花体质太弱。
至此刻,八卦图案中突然伸出一只幻手握住剑柄,声音也随之而来。
“剑祖宗!可不敢再吸了,人要没了!留点口德吧!”
八卦中走出一幻人,净白道袍,面相长得普通,但脚下御剑凌空。
幻人用尽全力将螭龙剑归还于鞘,那只幻影右臂也随之消散。
“仙……仙人!”
一位黑衣人惊呼道,这涣散身形凌空御剑,不是仙人是什么?
“仙人?哈哈哈!”
幻人摇头一笑扶住李开花,随即幻影左手止住李开花胸前的血牡丹。
“让贫道来探一探,你是第几代?”
幻人点了一指血脉,仔细观摩稀薄程度,继而放声大笑道:“十代,是第十代!贫道终于不必称呼你为祖师了,咱俩同辈!甚喜,甚喜!”
“小师弟啊!为兄就这么称呼你吧!”
幻人仅剩的左手拍了拍李开花的肩膀,那般喜悦可不曾作假。
“敢问仙人是哪尊?”
宗杰对幻人还是有所了解,这些存世的幻人全是远古的影留,有的留下的是一道剑气,一道指法,有的留下的是一些功法,但会说话的幻人宗杰还是第一次见。
“无量天尊!莫称贫道为仙人,贫道只不过是个修行不过七百载的金丹罢了,与那渡劫成陆地散仙相差鸿沟!”
金丹!
宗杰倒退数步,如今这天下是何等凄惨,地脉入境,其后天权,天玑,天璇,最高便是天枢,也就是幻人口中金丹,而且是碎金丹,不延寿命的破碎于血脉的金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