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一线的生活早已经成了我的日常规律,可是这段时间里我却很少去中心书城,我有了一种心有余而力不足之感。每当我回到宿舍,看到客厅里默默矗立着的那张八仙桌时,我的心就和它一样,变得消沉与颓废……
像现在一样,当我迈进了宿舍的门槛,看见的就是客厅里的那张破旧的八仙桌,但今天有所不同的是,八仙桌上摆放着许多崭新艳丽的衣服,看来已经有人赶在我之前回来了!那些崭新的衣服并没有引起我的兴趣,我依然一如既往的放下书本和包,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舍友们爱购物的习惯是她们的天性,因为她们是女性,而我……我不愿意顾影自怜,只好当作满不在乎,让自己消沉在无奈的世界里。
“瑶玲,你回来了。”陈光芳穿着一件还没有拆吊牌的衣服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向我打着招呼。我瞥了一眼她的穿着,可实在是笑不出来,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算是对她的回答。
看来八仙桌上的衣服都是她的,那些衣服看样子全部都价值不菲,难道是徐丰给她买的吗?我喝着水悠悠的想着。
“你这是要开时装展吗?”我半开玩笑道,“谁给你买的?出手真是阔绰。”我想起了前些天在杂志上看到的新一季时装,而眼前的这些衣服正是我见过的那些款式。“巴黎最时尚最新潮的款式,不会是仿冒的吧?”
陈光芳在镜子面前欣赏着自己的穿着,听到我的质疑后,她极其不屑的对着镜子里的我道:“要不怎么你眼拙呢?我像是这么没品味的人吗?冒牌的衣服他敢拿来打发我?”
我顿时明白了,如我所料,这些衣服就是徐丰给她买的。
“你看看吧,有喜欢的你也挑一套,算是我送给你的。”她瞟了一眼八仙桌上放着的那堆衣服对我道。
我摇了摇头,苦笑道:“谢谢了,我出身贫寒,恐怕没有机会穿上你的这些大牌衣服。”
此刻我的心里一阵苦闷,但陈光芳并没有发觉这一,面对舍友们时常对我的这样尖酸刻薄的话语,我已经不是第一次感到苦涩了,可是我总是告诉自己不要与她们计较,久而久之,她们便把这样的行为当成了一种理所当然的习惯。在舍友们面前,我也像是在张曼意面前一样,永远是一个被消遣和诋毁的对象。此时的陈光芳依然在镜子面前摆弄着身上穿着的衣服,心情看起来非常好。我移开了看她的视线,只好微笑着在心里对自己道:退一步海阔天空。
“别妄自菲薄呀,就因为如此,你才要不断的在物质上有更高的追求,要不断的满足自己。都人靠衣装,你也别总是穿得这么老土,男人都是视觉动物,还记得我们被张曼意叫去和徐丰见面的那一次相亲宴吗?知道你为什么会以失败告终吗?这就是最好的解释和证明。”
陈光芳的话让我心里五味杂陈,她突然回头不怀好意的笑着问我:“你和那个大作家有没有下文呀?”我愣住了,面对她突如其来的问题我竟然不知所措起来,她见我怔住的模样就叹息道:“就知道你不会成功的。”
我漠然地看着八仙桌上的那一堆名牌衣服,难道这个世界真的变成了一个只看外表的世界了吗?我也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到了晚上,舍友们都陆陆续续地回到了宿舍,陈光芳春光满面的笑着对她们道:“这些衣服送给你们了,你们自己看着有合适的就挑一套吧,反正我也穿不了那么多,而且……以后我还会源源不断的收到类似这样档次的服饰!”
“名牌呀!那我们就不客气了。”舍友们的眼睛里放着光,如狼似虎般抢了起来,“瑶玲,还愣着干嘛?赶紧过来挑挑看呀!待会儿可就都是别人挑剩的了。”翁晴姗好心的叫唤着我,我看着那些袒胸露背的服装,摇了摇头道:“你们选吧,那些衣服不适合我。”
“你就不要勉强她了,她什么时候穿过露肩吊带的衣服了?人家是保守派,这些衣服啊,就留着我们自己慢慢挑吧!”不知名的舍友突然这样道。在这个宿舍里,我已经没有兴趣对新加入的舍友进行了解和深交了,对于这些话,我唯一应对的最好办法便是置若罔闻,虽然这样显得麻木。事实上她得对,我是一个不曾穿过她们认为时尚的服装的人,那些暴露、性感、火辣的衣服在她们的审美意识里就是与时髦、潮流挂钩的,在她们的眼里,我就是一个从乡下来到城里谋生的落后分子,和她们在一起,或许我会让她们觉得难堪!
这时候的我又遵循着正常的作息时间,当我爬上床后就把耳机戴上了,只有徜徉在音乐的海洋里,她们的聊天内容我才不会再听到。有时候,我也觉得自己的做法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可这样总好过耳边有一群苍蝇般的“嗡嗡”声在作怪。很多时候我可以装作满不在乎,但前提是我处于与世隔绝般的境地里。人总是有七情六欲,我也无法像圣人那样,每一次都可以释然而对,唯有采取听音乐的办法,才能填平我内心击荡不平的愤懑。
不知过了多久,宿舍才恢复了安静,我开始温习着课堂上老师所讲的内容和预习着明天该学习的新内容。吃喝玩乐的人生似乎永远也不属于我。翻看着书本的时候,我总是无法集中精力,心不在焉的我想到了陈光芳和徐丰之间的事。他们之间的进展速度出乎我的意料,从认识到现在,只是短短的数星期的时间,他们就到了快要谈婚论嫁的地步。而在这段时间里,我却也没有了靳莫茴的消息。如数年前一样,他又把自己隐藏起来了,从来不顾及别人的感受就选择了消失……
躺在床上的我两眼盯着天花板,这时我开始羡慕起了陈光芳来,物质观念强于精神追求的陈光芳总是能活得比我洒脱,她的“爱情”不需要经过长跑就能到达终,而我的情感似乎总是没有归宿。
在情感面前,我总是那么的脆弱,脆弱到不堪一击,不可置否,在我的内心深处,有着一颗向往真情的种子,可是这颗种子似乎早已经被施加了枷锁。现实蹂躏了它,它得不到雨露的滋润,每每在百般生机面前,转而又是绝望的悬崖峭壁。于是我开始抛弃情感,选择事业。
我可以在残酷的现实面前不断地服着自己,我如此艰难的挣扎着生存在社会的最底层,穷困潦倒的生活让我极度渴望看到成功的那一天。从一开始我就应该料到这一路上的荆棘和坎坷,无论是情感上的还是事业上的。于是我开始在精神上给自己找着膜拜的对象,我选择佩服曼德拉,佩服一个传奇般的人物,佩服一个用尽一生去实现人们眼中看似不可能完成理想的人。我不断的向自己的大脑发送着指令:我应该一直坚信,坚定,坚持着为理想而战。
“人这一生中,没有多少次为理想而战的机会,当你真的坚定了一个信念之后,就要义无反顾的进行下去,浅尝辄止则永远都会碌碌无为。”每当我在追求理想的道路上感到迷茫的时候;每当我看到舍友们风光亮丽的出现在我的眼前的时候;每当我吃了上顿就要愁下顿在哪里的时候,我都会告诉自己曾经在书上看到过的这段话。
“瑶玲,出去吃麻辣烫吗?”不知何时,陈光芳像幽灵般站到了我的床铺边,她拍着我的身体声问道。
我抬头看了她一眼,拒绝道:“我已经很长时候不吃这些东西了。”
“那不是你的最爱吗?”她摸着肚皮很是疑惑的看着我。
“曾经是,但现在不是了。”我带着忧伤的口吻道,这句话只有我自己才能真正的听懂。
“真不吃啊?”她有些失望的嘟囔道。我摇了摇头,她只好自言自语道:“没有人陪我出去吃夜宵,那只有我自己去了。”当她走到宿舍门口的时候又回头问我:“要不要给你带两个馒头回来?”
我怔住了,但很快我就谢绝了她的好意。是我拮据的生活一直在不知不觉中证明着自己的困窘吗?馒头,馒头,为什么不是面包和牛奶而是馒头呢?我攥紧了拳头,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的眼泪,我慢慢的转过身,侧躺着面对着墙壁,不想让别人发觉此刻的我正在哭泣。
泪水如决堤的河水,我再也忍不住痛哭起来,抽泣着的我躲在被窝里哽咽,再也没有比这更痛苦的时刻了。
客厅里的舍友们大部分已经入睡,又是一个夜深人静的晚上,这一晚却格外的漫长……
过了一会儿,宿舍的门就被打开了,陈光芳回来了,我还能闻到一股麻辣烫的味道,估计她是打包回来的。突然我的身上被什么东西砸了过来,我正想抬头看清楚,只听见陈光芳声对我道:“我给你买了两个馒头。”完她就悄悄的走到八仙桌边,又向我招着手,示意我下床去。她指着八仙桌上放着的两个饭盒,我瞬间明白了其中一个饭盒是给我准备的,在她不停的招手中我只好下了床。
她把饭盒盖打开了,有一份里面装着的是麻辣烫,另外一份装着的是鸡肉、红烧肉和盐水鸭,让人垂涎欲滴。香喷喷的味道顿时让我的肚子越发的饥饿起来,我咽了咽口水,有些受宠若惊地看着她。她用下巴指了指那个装满荤腥食物的饭盒,低声道:“赶紧吃啊!”
我讷然地看着自己手里的那两个馒头,又看了看那个饭盒,她马上递给了我一双筷子,然后自己就大口大口的开吃起来,她把装有肉的那只饭盒推到了我的眼前,催促道:“赶紧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这个是专门给你买的。看你最近面如土色,气色太差,我想你应该吃荤腥了。”
我的眼眶刹那间就湿润了,她又抬头看了我一眼,装模作样道:“我可不是在同情你啊,你知道我是要保持身材的,这些高热量的肉食我是拒绝的。”完她又埋头吃起了那份麻辣烫来。
我一只手拿着馒头,一只手拿着筷子,却不知道该如何下手,她见我踌躇不定,就把我手里的馒头塞到了我的嘴巴边打趣道:“没有毒的,赶紧吃吧!”
我忍不住笑了,这时她也笑了起来,然后她又对我做了一个噤声动作,眼下已经是深夜,我们不应该打扰了别人的休息,于是我马上就止住了笑声,开始坐在她旁边安静的吃着这份夜宵。
“你听了没有?唐子仙和袁帅要在这个周日举行婚礼了。”她突然声对我道。我心中一惊,想起了他和拾荒老人纠缠的那一幕,我细细的嚼着口中的食物,却不知其味,随即我若有所思地问道:“你怎么关心起这事来了?”我好奇于陈光芳为何会过问此事,她一向极少谈论袁帅和唐子仙的事情,接着我又道:“自从那次他在毕业典礼的大会上向唐子仙求婚后这事不就已经是盖棺定论了的么?也没有什么好大惊怪的,举行婚礼是迟早的事。”
“我当然知道啊,可是我几天前偶然邂逅了唐子仙,她看起来很忧郁。马上就要当新娘的人了,心里不应该是幸福的吗?脸上应该也是会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的吧?可是……”
“可是什么?”
陈光芳看了看我,似乎觉得我打断她的话的行为有些古怪,但她没有多想,又接着道:“我看她脸色不好,不知道是不是生病了,可是又不像,她的神情忧伤而迷蒙,总之,不是一个要当新娘的人该有的神态。不过也有可能是我理解错了。”
“你觉得袁帅这个人怎么样?”我皱着眉头开口问道。
对于我问的问题,陈光芳显得有些讶然,“他?他是学美发的,我又不跟他在一个班,而且现在他都毕业离校了,我怎么会知道他这个人怎么样呢?不清楚,你问这个做什么?”她狐疑的盯着我。
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对她道:“没什么,我只是随便问问。你不是唐子仙看着很忧郁吗?所以我在想,会不会是因为袁帅的关系。”很快我就把话题绕回来了,而此刻我的心里想着的却是袁帅曾经的那些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嗯,有道理,肯定是袁帅欺负她了!男人真不是好东西,到手了的女人他们就不再视为珍宝了。”她突然气愤地拍了一下八仙桌,替唐子仙打抱不平起来。
“嘘!”我赶紧对她做了一个噤声动作,只听见舍友们的床上一阵翻身踢脚的声音,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的拍打声已经惊扰了睡梦中的舍友,只好咧着嘴巴尴尬的对我笑了笑。接着我们又开始闷声的吃起了夜宵来,整个客厅里都充斥着食物的飘香,这是我第一次在深夜里吃夜宵,还是陈光芳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