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充斥着的消毒水的味道让马克·朋沙头痛yù裂,他迷迷糊糊的在醒和半醒之间挣扎徘徊,过了好久被喉咙里难掩的干渴驱动才勉强着迫使自己醒过来。
他记得他的手边就有水,为了不让他死掉,无论是派过来服侍他的侍女还是专门只照顾他一个人的护士都是孔雀城最好的。早一的时候,更有两三个医生围着他转来转去,每个人都一副提心吊胆的样子,唯恐他有任何异样。
只是马克·朋沙知道他们真正担心的东西其实不是他的身体健康,而是他们自己的生命和健康。让他们恐惧的不是马克·朋沙,而是这座城市的王者孔雀·海蓝。
马克摇晃着身体,想要摸到他的水杯。他感到有些奇怪,因为如果那些护士和侍女真的这么害怕他死掉的话,她们早该在这个时候出手,把水送到他手中了。
等他终于摸到水杯,喝下一口水,清醒了一,他才终于知道没有人把水送到他手中的原因。
在这一间原本应该属于莲花·猛虎的房间里,侍女还有护士倒在地上,看上去好像是睡着了,时间应应该还是傍晚,窗帘的缝隙中透进来昏暗如轻纱一样的光。但房间里好像除了马克·朋沙,所有人都在沉睡,甚至连一直守着他不肯离去的枫叶·流沙,也趴在他的腿边沉沉地睡着了。
被沙子一样的微光照着的房间深处,马克·朋沙的卧榻脚边坐着一个人,他穿着他标志xìng的亮袍子。
“孔雀?”马克咳嗽了两声,坐了起来。
微光中,孔雀背对着他坐着,光是背影都显出浓稠如浆糊般的沉默。马克本能地察觉到不对,他已经认识孔雀太久,已经到了光用闻就能感知他情绪的地步了。
“你怎么了?”马克抬头看了下墙壁上挂着的时钟,本能地紧张孔雀,担忧地问:“你失踪了整整两天,你怎么了?”
微光中,孔雀听到马克的声音,就好像窒息了很久的鱼终于被放回水里,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抬起头看到酒店房间里千篇一律的壁纸,还有那已经陈旧的壁纸上渗出来的水渍,忽然间觉得自己可悲到可怜,最终他居然还是到这里来了。
心,谨慎,不要相信任何人。到头来,连他自己都做不到这三,他相信马克·朋沙,这仅存于他心底没有理由,不容动摇的相信,在关键时刻不是他金刚不坏之身上唯一的弱,反倒是他溺水后手里最后的救命稻草。
孔雀光着脚,脚底板直接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在厚而密的羊毛中他的大拇指指腹找到了一颗沙子,他把脚拿开,视线在那粒沙子上聚焦。
最后,他还是到这里来了啊,最后,他还是跟一颗沙子一样渺可怜,命运的绳索掌握在别人的手里,好像一个牵线木偶,又好像那片海里徒劳奔波着的鱼群,一心游向前方,前方却只是另一场噩梦的开始而已。
“马克。”
孔雀终于开口,马克·朋沙长舒了一口气,却在下一秒听到了他久已没有听到过的声音。
“我输了……输很惨,马克。”
“孔雀!”马克·朋沙叫着孔雀的名字,忍住痛,坐到他身边去,孔雀低着头,使劲用夜sè挡住了自己,就好像这是他最后的依靠一般。
寂静中只有孔雀牙床紧咬发出的臼齿摩擦的吱吱声,他尽力控制住自己,才没让自己就此崩溃掉。
然后他抬起头,一股脑地把这两天发生的一切都告诉马克·朋沙了。很多话,他本是一辈子都不该的,但孔雀觉得靠他一个人的力量已经没办法承受那些了。这个世界太大,不是只有孔雀城,一座城市并不足以保护他。
“……”
许久的诉后,昏暗中,两个从一起长大,你救过我的命,我救过你的命,一起从马厮里苦苦求生的奴隶做到一城之主的好朋友,也是才反目过还没来得及和好的孔雀和马克,相对无语,沉默好像一条大河陡然间无声地淹没了时间和这个房间。
“海蓝。”
又过了许久,沉默的大河里,马克抬起头来,拍了拍孔雀的肩膀,就好像他从到大都会做的那样,对孔雀出了他从到大都会的那句话:“别怕,海蓝,你还记得我妈临死前过的话吗?”
“你妈……”
由于马克已经对孔雀过太多遍这番话了,因此孔雀根本不用通过大脑,嘴巴就自然而然地把马克母亲临死前过的话重复了出来:“他孔雀·海蓝的眼睛绿中透着蓝,就好像大海,包容一切的大海。只有真神才会有那么漂亮的眼睛,有那样一双眼睛的人一定会逢凶化吉,一定会心想事成,一定会成大事的!”
“是的。”马克拍着孔雀的肩膀,就好像他刚刚的那些事只不过是跟赌场里来了砸场子的混混一样的事一般,轻松地扬了下眉毛,对孔雀:“海蓝,我们已经走到这里了,回不了头,也不用回头了。”
“你看……”马克握住孔雀的左手,扬起他带着金sè蛇的手指,对他:“你还活着,这就是最好的证明!无论是定恩·麒麟,还是那个神秘人,他们都没能杀得了你,你还活着。他们比你强大,比你有权有势,但他们都没有能力杀死你!反倒是他们最后都要利用你,依靠你!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孔雀抬眼问,就好像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原因就是……”
马克·朋沙望着孔雀,目光一如既往,就好像时光从来就不曾在他身上留下过伤疤一般地坚定如初。
“正因为他们强大,他们有权有势,他们才能看到普通人看不到的东西,他们看到的你,比他们都要强大,比他们都要可怕,比他们都要光彩照人。事实也正如此,现在我们必须忍耐,但是有一天,你一定能比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要强,任何一个都要美丽,任何一个都要光彩照人,光芒照向整片大陆,让中土,不,整个蓝星都为你震撼,欢呼!”
马克一口气完,神态庄严而激动。
孔雀望着他忽然笑了起来,笑出眼泪地:“你得我都要信了,朋沙,你拍马屁的功夫越来越好了,我真的都要信了。”
“你以为我在谎吗?”马克·朋沙没有笑,相反他的样子严肃得都快要让人冷掉了。
“你不是在逗我开心吗?”孔雀问。
“我不是在逗你开心。”马克告诉孔雀,“我是在告诉你为什么我选择跟着你的理由。告诉你,为什么你如此狠毒,冷酷,无情,狡诈,多疑,我还是会无怨无悔地跟着你,杀人无数,直堕地狱的理由。”
“你觉得我……狠毒,冷酷,无情,狡诈,多疑?”孔雀不敢相信地盯着马克,因为他看出马克的都是真话。
“何止这些,你就是我见过最坏的人。”马克自嘲地笑了笑,更用力地对孔雀:“但是你也是我见过最勇敢,最坚韧,最聪明,最美丽,最了不起的人!我坚信终有一天,你会……”
“会什么?”孔雀追问。
马克看着他,忽然笑了,整个人都放松了地告诉孔雀:“你会变成蓝海歌唱鲸,蓝星的真神。我相信你是真神。”
孔雀望着马克,半天没话,然后突然放声狂笑。
“啊哈哈哈哈!啊哈哈哈!你居然相信我是真神,你相信我是真神……”孔雀笑得前俯后仰,乐不可支,一边笑一边哽咽地大声:“全世界怕是只有你一个人这样想了吧……啊哈哈哈……啊哈哈哈……我会是真神?我卖过撒拉人,杀过的人怕是都能用来建国了,就跟你的一样,我冷酷无情,狡诈多疑啊……啊哈哈哈……马克,你真是我见过最傻的人了。”
“是啊。”马克跟着笑着附和道:“不然我怎么会跟着你呢?老天爷,我前几天才差被你杀掉呢。唉,挖心好痛啊。”
“是好痛啊!”孔雀突然一把将他的袍子拉开,指着他胸上的那个伤口对马克:“我也试过了,太痛了。再也不玩了。你也不要再玩了。”
“还不是你叫我做的!”
“哦,是我哦。”孔雀答道,忽然又大笑起来,:“这样你还信我会是蓝海歌唱鲸,会是真神?”
“我信呢。”
“你脑袋烧坏了吗?”
“是啊。”
“你……”
“再了,你唱歌很好听,只是最近都不唱了,可惜啊……”
“唱什么唱,又不靠这个赚钱。”
“怎么不能靠这个赚钱了,你看那个歌手沙漠·爱,秋原·爱。”
“别拿我和他们比……”
“你长得不比他们坏啊,孔雀,要自信。”
“你……”
“哈哈哈……哈哈哈……”
大笑了快一个时之后,孔雀仰着脖子一张口就把一整瓶水都喝掉了。他实在是太累太渴,只是自己没感觉而已。
他低头看到躺椅上,马克·朋沙依旧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躺在那里,于是走过去,踢了他一脚问:“你怎么还是这幅鬼样子,给我振作。我消失了两天,明天还要去给约瑟夫·查德赔罪,你总不能让我带着新收进来的那个混子去吧。”
“是叫南风的孩子吗?”马克回忆了一下,:“他很好,我喜欢。”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孔雀着话皱起眉头来,:“算他一个,莲花·猛虎已经为我做了两年事了,也该露脸了,算上一个。还差一个。”
“唉……”马克忍不住叹了口气。
孔雀瞥了他一眼,:“阿产是错杀了,你要怨我就怨吧。不过,他的剑还在,就让我给他的剑再找个主人吧。”
“你是孔雀,你了算。”马克·朋沙幽幽地道。
孔雀瞥眼望到他身边睡着的枫叶·流沙:“我是用力量迫使她睡着的,睡着前她还拼死挣扎了一会。看得出她对你的忠心,你打算怎么用她?要不要第四个人就是……”
“不要了,四大天王这么拉风的职业她这样的女人不会做的。”马克·朋沙着,垂眼望向枫叶,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感激。虽然是骗局,但毕竟在全世界都不敢救他的时候,这个拿钱办事的女人不顾自家xìng命地救过他。
“她知道太多,要留在孔雀城,就必须做我的人!”孔雀口气冰冷地。
马克抬头,看到孔雀又恢复了他一贯美丽得没有温度的样子,忍不住微微地笑了起来。孔雀·海蓝这个人啊,最大的优其实不是冷酷,而是他真的很有韧xìng。马克知道他又一次从看似绝对不可能恢复的逆境中振作起来了,于是回答他道:“那我就娶她做老婆吧。”
“她很丑。”
“我是近视眼。”
“明明我才是近视眼。”
“哦,原来是这样啊!”
“哼……”孔雀笑了起来,:“你果然是我见过最蠢的人了。”
“就是因为蠢才能一直跟随你左右啊,海蓝大人。”马克立刻接话。
“也是。”孔雀完,走到窗边,将窗帘一把拉开。夜幕下,华灯燃起,孔雀城又一次变得五光十sè,妖媚斑斓。
“这件袍子蠢透了,我再也不穿了!”孔雀城霓虹斑斓的夜景和孔雀的声音一齐扑进来,他没有转身就把身上的袍子脱掉撕烂了,“我不会再输了,马克,我不会再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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