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六连庄的年轻人在讨论六连庄的未来的时候,后堂的两位六连庄的耆老也在分析着当下的形势。
“唉,”水二嫂深深地叹了口气:“难道是我错了吗?”
“错能怎么样,对又能怎么样,”席正泰道:“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这世上就没有后悔药,这不就是江湖的道理吗?水大当家的不必如此自责。”
这次从邬家庄回来,对水二嫂的打击是最大的,借着邬文鹤的寿辰,和鬼面青狐间无极有个了断,那是水二嫂一直坚持的事情,尽管大家在心里有不同意见,但面对强敌,谁也没有后退半步,但结果却是弄得灰头土脸,不仅没伤间无极分毫,还激怒了他,差点此次带去的人都成了他的挝下之鬼,她恨极了程碧瑛,恨不能一仗毙了她儿子,但却又欠下他一个天大的人情,她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一切。
“他们为什么要这样?”水二嫂显得有点失魂落魄,这种状况在这位江湖奇人那里可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事。
“你是说他们这次挡住了间无极?”席正泰问道。
水二嫂无奈地点点头。
席正泰明白他的意思,也不由叹了口气:“唉,或许他们是觉得程碧瑛当年的罪孽太过深重,想以此来做些弥补吧。”
“我们当家的和我儿子都死了,”水二嫂哭出声来:“这是他们能弥补得了的吗?”
水二嫂虽说是一个女流之辈,但在江湖上无论是其功夫还是其果敢的性格都不输给男性,恩怨分明,敢说敢做,常常是把极大的痛苦都埋在心里,表现出来的都是豪气万千和狠猛泼辣,在外人面前表现的这么伤心还是头一次。
“水大当家的,”席正泰也是极为伤感地道:“葛大庄主和我是兄弟,葛大侄儿也是我看着长大的,这些仇压在我们心里,多少年了,就一直没有轻松过,我经常想,我们这些人活着,就是为了给这些逝去的人报仇,完成此心愿,我们才能坦坦荡荡的去见我的那些老兄弟。”
“席老哥,”水二嫂道:“我知道,哪家不是如此呢?”
对于席正泰的丧子之痛,水二嫂当然也是感同身受,自己的痛心难过,勾起了席正泰的心底痛事,她也有点过意不去。
“人年纪大了,想的可能多了,”席正泰道:“最近我真的会时时地怀疑起自己,我们这么做到底是不是最好的办法?”
“席老哥有话不妨直说。”水二嫂能感觉到,她何尝不是如此。
“您知道拳圣骆老爷子找我的事吧?”席正泰道。
“我听说了,”水二嫂道:“您一直没说一定有您的道理。”
“我们与罗小星的仇可以说是不共戴天,”席正泰道:“这次她重现江湖,可以说是给我们这些垂死之人一次完成心愿的机会,虽说屡遭挫折,但我们却不能放弃也不敢放弃!”
说到这里,席正泰的语气有些沉重,一生经历了那么多大风大雨,对人生自然有很多特别的感受,水二嫂没有打断他,她在静静的听着。
“数月前,罗小星带着一个小子频现于江南之地,弄得整个江南风声鹤唳,”席正泰继续道:“本来想在太湖边上一次性解决这个隐患,但天不助我,没等我动手她却先走了,使我们错失了一次绝佳的机会,唉!”
“这事韬儿回来跟我说了。”水二嫂道。
“罗小星当晚走得很急,像是在追什么人,”席正泰道:“这一下子没了她的踪迹,我还是有些不甘心,正想派人去追查她的下落,没成想拳圣却主动找上了门。”
“他还好吧?”当年拳圣骆老爷子等人解围之恩水二嫂当然记着,但放走罗小星确为以后埋下了巨大的祸患,这才有程碧瑛祸害江南六连庄的事发生,她甚至不知道是该感激呢还是埋怨呢。
“拳圣骆老爷子身子依然健朗,”席正泰也感到了水二嫂情绪的变化:“他来主要还是要我们不要主动和罗小星正面冲突,要我和大家商量一下。”
“您是我们六连庄的元老,”水二嫂道:“既然是您答应拳圣的事,我们大家自是会有分寸,只是就算我们不去找她,她肯放过六连庄?”
当年罗小星夫妇和江南六连庄群豪的恶斗场面依然历历在目,恐怕这些结子不是说解就能解得,水二嫂能这么说,他也是从和间无极的交手中得到了一些教训,报仇真不是一腔热血就能办得到的,这些昔日的魔鬼数十年后不知已经修炼成什么样子,想想都不寒而栗。
“拳圣说他自会和罗小星去说。”席正泰道。
“他的面子可真够大的,”水二嫂道:“他可别忘了,当年把罗小星逼到苗疆,也有他的份。”
“水大当家的,”席正泰知道水二嫂的气不是一时顺得了的:“你有没有感觉到,这次罗小星隐匿数十年后再次出现,她似乎并不是为了寻仇来的。”
“嗯!”水二嫂点点头,上次他们去苗疆袭击罗小星,尽管被恩公半路截住没有和黑木坨的人发生正面冲突,但凭罗小星的个性,不把这些人灭了,她是不会甘心的,但上回在文家苑,她已经施毒制住了所有的人,却轻而易举的放过了他们,这确实有些令人费解。
“您还记得她上次拿走了什么东西?”席正泰道。
“她拿走了蒙面人送信给我们的帛笺和飞镖。”水二嫂道。
“你有没有看到她当时的表情?”席正泰道。
“我注意到了,”水二嫂道:“当时看她确实有些诧异,我以为她要对我们动手,就没注意这些。”
“这说明是么?”席正泰道。
“她在查一些事?或者谁给我们报的信?”水二嫂道。
“这只是线索,”席正泰道:“她应该在查这件事背后的缘由。”
“背后的缘由?”水二嫂有些不解。
“当年他二人为何为祸江湖?”席正泰道。
“因为他们的孩子被害?”水二嫂道。
“谁害的他们孩子?为什么要害?”
“您是说她要查这个?”水二嫂道。
“还有她丈夫和儿子的下落。”席正泰道。
“对呀,”水二嫂道:“当年为了化解这场劫难,拳圣他们可是要她发下重誓远赴苗疆,最后也是一尘大师把她丈夫和儿子带走的,能找到丈夫和儿子的下落,也许是她此生最大的心愿。”
看来这女人还是比较容易理解女人。
“这个潜心修炼多年的昔日魔头,其功夫已经深不可测,还有她闻名天下的毒功,”席正泰道:“她现在的矛头不在我们身上,我们也没有必要引火上身,她这一生作恶无数,但也是个苦命人,若能帮她找到儿子,别说让她不在杀人,就算是把这条命抛下,恐怕她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这…难道拳圣也是这个意思?”水二嫂道。
“否则拳圣骆老爷子如何去跟她谈?”席正泰道。
“这么说骆老爷子要帮她找儿子?”水二嫂道:“哪个孽子还活着?”
“这很难说,”席正泰道:“但如果这次是有人刻意把罗小星招惹出来的,那肯定也是为了昔日的恩怨,这很可能就与她的丈夫或者儿子有关。”
“那她儿子会是谁呢?”水二嫂道。
“你想想看,”席正泰道:“这次江湖风波的中心在哪里?”
“凤凰山庄?!”水二嫂惊道。
“你仔细想想,所有的一切都是围绕凤凰山庄展开的,就连罗小星也是被凤凰山庄扯出来的。”席正泰道。
“那不是那个贱人在哪里吗?”水二嫂道:“就因为她是她的弟子?”
“不止如此,”席正泰道:“就算程碧瑛祸害六连庄的子弟,那也是罗小星为了报仇,但这幕后之人还犯不上为了她的一个弟子有这么大的动作,他一定是发现了更为重要的人。”
“他的儿子?!”水二嫂道。
“很有可能,”席正泰道:“也许就是那个凤凰山庄的庄主俞承泽。”
“哼哼,哈哈,”水二嫂一阵怪笑,但谁都看得出她的心在痛:“这么说这凤凰山庄的庄主是罗小星的儿子,这庄主夫人是罗小星的弟子程碧瑛?”
“还不止如此,”席正泰说出了一个更令人震惊的消息:“有可能这两人就是这十几年来一直庇护着江南六连庄墨剑隐侠夫妇。”
“啊?!”水二嫂这一惊非同小可,她一下子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这对她来说又是一个沉重的打击,这两个人都是她做梦都想手刃的仇人,但却就是这两个人却默默的庇护了六连庄十多年,让六连庄难得有了一段安静祥和的日子,更难得的是连个名姓都没留,甚至连他们的真面目都没见过。她回过头去,看着供在那里的两个牌位,还有那把黝黑的剑,她不知道该不该立即把它们扔掉。
“您能确定?”过了好长时间,水二嫂幽幽地道。
“以前我还只是怀疑,”席正泰道:“自从这次在南阳邬家庄的事后,我仔细回想了这十多年的事情,除了他们,没有人能从那悬崖跌落还能活下来,江湖也没人有他们的实力可以做那么多的事,况且他们从来不以真面目现身江湖,那就是有很多人认识他们,他们不想有麻烦。当年在西卯邬收服间无极,我依稀觉得那个女的剑法有些熟悉,但当时人家帮我们解难,心存感激,就没敢多想,现在想起,我几乎就可确认就是他们。”
“他们为什么要这样?”水二嫂喃喃道。
“每个人心里的想法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席正泰道:“能这么做,说明他们自己这些年也并不好过,他们也在为昔年的一些事情所困扰。”
这种解释看来是当前的唯一答案。
“他知道他是罗小星的儿子?”水二嫂道。
“这还真不一定,”席正泰道:“也许他也在追查这件事。”
“那他知道了会怎样?”水二嫂或许还在担心。
“我觉得不会怎么样,”席正泰道:“这么多年,没听说过在他手下伤过一条人命,反倒是救人无数,他应该有他的底线。”
“让他们母子分离这么多年,他放得下?”水二嫂道。
“每个人命中自有定数,”席正泰道:“或许这也是他们命中的劫数,他原先是修道的,也有一身道家的功夫,要是他自己想不开,别人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就算是罗小星,这次出来我看也少了很多戾气,下手依然狠毒,但也没有随便杀人,我想这位俞庄主也该有他的分寸。”
“那我们现在该如何办?”一直强势的水二嫂也开始征求席正泰的意见。
“不管是罗小星,还是凤凰山庄的俞庄主,现在恐怕都顾不上我们,”席正泰道:“这后面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这里面到底是什么样的惊天恩怨,我看离解开的日子不远了,似乎这些人都等不及了,我们最好先做壁上观,然后再做定夺。”
“那就依老哥。”水二嫂道。
她也知道这江湖的水太深,当年江南六连庄面对疯了一样的孟旭正和罗小星,强出头的教训是无比惨痛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