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清又是施了一礼,微笑道:“下官其实才是久仰李将军的大名,县衙主簿和本县的骆公都曾对下官说起过李将军的英雄事迹,如今听闻将军好像遇到麻烦,下官人卑官微,若有用得上的地方,还请将军不要客气。”
听到这话,李云心中暗骂,我有狗屁的英雄事迹,倒是杀了不少像你这样的奸利之辈,看样子消息传得很快啊。
平舆这边几日内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背后自然都有李云的影子,逼郡府的那些个属吏辞官返家自保,然后用周氏族人的安危牵绊住何太守的死忠周嘉,将何太守彻底孤立起来,当日在何府中的争论也被传扬出去,最终造成与对方因公事不和的假象。这样一来,上面即便是派人前来查核,也不会在没有任何实质证据的情况下,仅凭何太守的一面之词就将李云定为叛逆。
这些事情做起来没有意想中的那么费劲,他这边暗中开出条件,若是辞官返家则不再追究以往的不法行为。那些属吏想的明白,汝南郡有李云在,他们不可能还像从前那样为所欲为,做这个没有俸禄的官还不是为了图财,如今钱财捞了不少,再战战兢兢的待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到手的银钱还有性命,没有任何利益的官位,两者之间选择一样,只要不是猪脑子的人都会选择前者。
那些属吏不是猪,所以李云一开口,他们走得是又快又急,偌大个郡府如今已经是空空荡荡,当然,对外声称是不想参与李将军和太守大人之间的纷争。何太守是个什么表情他不清楚,李云反正是心情甚好,此时听到康清表明来意,他的心情愈发的畅快,含笑道:
“康县宰从阳城赶到平舆,心意可见一斑,旅途劳累,还请坐下说话。”
康清脸上笑开了花,连声道:“应该的,应该的。”
他听从李云的建议,回到席位上坐了下来,喘了口气道:“李将军……”
李云摆摆手道:“其实李某这个将军嘛,能做多久还不知道,何太守诬陷李某不忠,康县宰前来就不怕……”
说到这里他欲言又止,显然是在试探康清,谋逆是大罪,历来为天子所忌讳,对这等人也是从不手软。
康清只知道李云在郡治平舆严惩不法的官员,和何太守有过争吵,这才赶来表表态度,抱抱大腿,哪里知道内情,听到“不忠”二字顿时大惊,脸上泛光,不知道是汗还是油,讪讪道:“在下官心中,在百姓心中,李将军做事公正仁义,对朝廷当然是忠心耿耿,既然是诬陷,那将军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他这话说得很是勉强,当今圣上自登位以来,灭了许多反叛者的全族,新朝的官吏都不敢和“反贼”扯上哪怕一丝的关系,康清心中叫苦,可说出去的话也收不回来。
李云看出了他的心事,微笑道:“朝廷和州牧大人那里应该会派人过来,康县宰不如先行回去,等此事有了定议,平舆的局势稳定后,咱们再找机会聊聊,如何?”
康清抹了把冷汗,赔笑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待他颇为狼狈的退出去,董千在一旁冷声道:“将军,对这种墙头草没必要这么客气,还有那个何太守,将军对他实在太宽仁了些。”
“难道何敞有什么举动?”李云奇道。
董千摇头道:“那倒没有,他这几天一直都是呆在郡守府,弟兄们遵照将军的吩咐,对他严加监视。”
李云笑道:“有时候杀人并不能解决问题,我们处置了两个郡府属吏,其他人也都被赶走,百姓虽是雀跃,可汝南各县的官吏豪族人人自危,这康清前来就是例证。何太守目前不能出事,起码在上面派人来之前不能有任何闪失,眼下我们当以安定民心为主,不能再有大的动作,否则那些人抱团联合,会给我们造成极大的麻烦。”
沉吟了下,李云又说道:“派人告诉安阳那边的弟兄们,切不可大意,南边几县很多人的投靠或许不过是权宜之计,何太守举告我的消息传开,那些人说不定会落井下石!”
董千抱拳道:“我这就去做。”
接下来几天,不断有官吏豪族上门拜访,直到一个震惊的消息传到汝南。要说各地的官吏会隐瞒盗贼的情况很正常,但哪个地方若是出现反贼,那反应就激烈的多了,“盗贼”“反贼”一字之差,意义截然不同,盗贼起事不过是求口吃食,反贼则是以推翻当今朝廷为目的。
汝南太守何敞弹劾李云的文书,说是此人贼子野心,私募兵卒近万,肆意圈占田地,违犯朝廷各项禁令,直呼圣天子名号,全无忠义,理应从重惩治……豫州牧收到文书,一时间不能分清真假,但因内容实在太过骇人,也不敢怠慢,修书一封说会立即查证,连同汝南太守的弹劾文书一起,派几百里加急的信使送往长安,然后派遣使者到汝南探查。
汝南太守举告刺奸都尉为反贼的消息首先在沛郡传开,沛郡的众人事不关己,等消息传到汝南,顿时引起轩然大波,地方上的那些官吏豪强都是蠢蠢欲动,正如李云所想的那般,怀着落井下石念头的大有人在,暗中寻门路跟着何太守一起向上举告。他们不关心李云是不是反贼,眼睛都盯在县城内的茶楼茶铺上面,觉得只要李云一倒,那如摇钱树一样的茶叶岂不是唾手可得?
豫州牧派出的信使一路急行,和周嘉的人前后脚到达长安,这文书都到了大司徒府负责处理奏章的奏曹那里,他先在手中压了几天,然后不声不响的送到了大司徒王寻的案头。
王莽大权独揽,朝中大小事务必须经过他的批复才能施行,王寻虽是大新朝的丞相,但能决断的事情几乎没有,还不如一位尚书的权利大,所以行事也是小心谨慎,轻易不会得罪人。王寻看了文书之后,并没有立即上报,因为文书言辞虽激烈,但没有任何证据随书送来,圣上正为北边和西南的战事忧心,这等下臣之间的攻讦,即便是上奏,尚书那边也不会通过。
直到四月下旬,豫州牧的第二封文书才是送了上来,原来前段时间,李云动了何敞的人,让对方吃了亏,王寻一看是这种情况,立刻有了决断,这等“小事”怎敢惊动圣上。各郡县的执法刺奸和当地的官员本就是对立的,有矛盾才正常,这说明汝南刺奸都尉李云勇于任事。
至于豫州牧提到的那四千兵马,在大司徒眼里实在微不足道,各级官吏都加将军衔,李云是裨将军,把自家的家丁门客变成朝廷的兵马正是忠心为国的表现,所以王寻将文书发回,交由豫州地方自行处置。
上面的处理结果快马传递到沛郡这边,豫州牧暗自松了口气,还好没有理会汝南各地派来的使者,那些人都带着重礼怂恿着要对付李云,但他在了解李云的详细情况后,并不愿意去找自己境内这颇具实力之人的麻烦。真要将对方逼反,四千兵马在一郡之地还是能闹腾出不小的动静,传到朝廷的耳中,他这个州牧也会有麻烦。
等到四月底,文书被转到了李云手中,同时还有一封申斥汝南太守何敞的公文,随后,此事的结果就在汝南传开,那些在这段时间跳上跳下的官吏豪族们纷纷偃旗息鼓。
何敞完全没有想到朝廷和州牧竟然不相信自己所说,看着申斥文书,心中无比愤怒,和他相反,李云看到是这个结果,悬了二十多天的心终于着地了,既然自己无事,那清算也该开始了,这些天,有哪些人露出敌意,各县的探子打听的很清楚,对敌人,他向来是不会手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