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十九日,继贼曹被问罪入狱之后,刺奸都尉李大人再次出手了,这次被抓的是主郡内财物检核的比曹,这个消息顿时轰动了平舆县,很多人都是称赞李大人言而有信,当初明言会督察不法,这才过几天,又一个众人厌恶的大官被缉拿。
这次比上回的影响更大,因为人们事先得到消息,在“知情者”的刻意宣传下,没有人不知道此事,刺奸衙门不比那县衙府衙,守卫虽然是绷着张脸带刀带枪得,但很守规矩,不会随意为难,所以开堂审理的时候,衙门口被围的水泄不通,大家都想进去看看审问的经过,可惜门口被封住,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大堂上,李云高坐主位,两侧是县城和地方乡聚有名望的人,乡三老和县三老均在其中,郡府的官吏只有决曹在场,审问的过程出人意料的迅速,小半个时辰不到就已结案,比曹面对诸多证据供认不讳,这下贼曹在秋后就不寂寞了。
二十九日之后,随着比曹入狱,李云的两次痛下杀手,百姓们倒是拍手称快了,而郡府的各级属吏和那些豪门大族则是人人自危,对他们来说,李云是个外来户,完全违背了本地人做本地官的传统,这样整治下去那还得了,都想着如何将人赶回去,往日间这些人就多有联络,都是在平舆作威作福,而今因李云首次聚集到了一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关系网和消息来源,倒免不了互相的交流沟通一番,很多从前了解的只鳞片爪开始变得完整起来,比如说某庄被彻底灭掉,安阳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各个是胆战心惊,李云的人马居然如此强悍。
不说不知道,一议论才发现对方有权有钱有人,而且实力在飞速的膨胀,这样的人,怎么对付?莫说对付,巴结都来不及呢,商量对策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各回各家。
郡府属吏被缉拿,何太守得到消息后,大概也猜到李云的用意,这是要将失察、用人不当、挟私报复等等罪名按在自己的头上,不乏有威胁的意思,毕竟先有门下吏、贼曹,后有比曹,而且罪证确凿,连一丝分辨的机会都没有。门下吏属于太守个人的僚属,公私两方都有人因徇私枉法获罪,即便是举告李云的文书传到朝廷和州牧的手中,能否引起重视还很难说。
更让何太守焦头烂额的是,郡府属吏的辞呈一封接一封的送来,有的不等回复就卷起铺盖归家了,郡府衙门整个瘫痪掉,日常事务无人处理,而倚为臂膀的主簿周嘉则被族老的一封书信招了回去,两天过去了,人都还没回来。
平舆城周家大宅内,周嘉跪在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身前,几十岁的人如同家教甚好的幼童般乖巧,在书礼传家的大族,对父亲有这种态度不足为奇,被询问也是知无不言,丝毫不敢隐瞒。
“这么说,家族是惧怕李云的报复才不让孩儿回郡府?”周嘉沉声道。
“你也不要怪为父,族中子弟众多,有不肖子做出有损周家声誉的事,被人抓到把柄,证据都送过来了,难道要将他们舍弃不成?对方虽然没有明说,但意思很清楚,就是不想你掺和在里面。李云势大,太守大人未必能将他怎样,朝廷……那就更难说了。”周公缓缓的说道。
周嘉脸色变了变,颇为不忿地说道:“父亲从小就教导孩儿,做人要有忠义之心,那李云图谋不轨,太守大人此时正需要孩儿,这个时候怎能……”
“糊涂!书读多了,脑子都坏掉了!讲忠义也要看对象,好好在这里反省,没有我的吩咐,不准踏出院门一步!”周公柺杖顿地,严厉地说道。
周嘉张口结舌的看着老父离去,什么时候讲忠义还要看对象了,踌躇半响后,终是不敢违抗父亲的命令,何况外面还有几个奴仆看着,想跑也跑不出去。
平舆城发生的事情以极快的速度传播,传着传着就变了味道,等传到几十里外的南顿县和安城县时,就变成了李将军不畏何太守勇除恶吏,当然,这里面是否有人故意歪曲那就无人知晓了。在得知此事的汝南百姓都盼望着李云的时候,江夏郡西边的百姓也在盼望着官军的到来。
那里的百姓已经在水深火热之中,绿林山的盗匪比起沿途行进之地的百姓还要多,很多百姓等不及官府来剿匪救援,直接就加入盗匪的行列保命,云杜县北部已经是遍地匪踪!
在云杜西北数十里的地方,近六千盗匪趾高气扬的回转,带着大批的粮食,赶着猪狗牛羊,闹哄哄的如同过年,他们过年显然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可他们已经管不了许多。
新加入的百姓知道跟着造反还能活命,守着田地只会被掠夺,整日战战兢兢的熬着,还不如跟从了大渠帅选择造反。虽然总有一天官军会打过来,可大伙受够了那种苦日子,官府的税赋和盗匪的骚扰总要避免一种,想着能活一天算一天,再者听队伍里的老盗匪说,官府向来是不理会,他们抢了三年多也没见到官军主动找上门来。
王匡骑在马上,身披甲胄,手持长枪,很是威风凛凛意气风发,一身的行头从上换到下,马也是原来的劣马,颇为高头俊健,他也值得这么骄傲,轻而易举的攻破离乡聚的砦堡,得到官府的钱粮辎重无数,还有几百套盔甲兵器,其他五位渠帅挑选最好的换上,其余的奖赏给攻打之时最勇猛的手下。
回头看着比来时多了近一倍的人马,耳边似还响着那几百守军临死前得惨叫,王匡的感觉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痛快!可痛快的同时,又觉得胸口憋着一股怒气,他造反更多的是迫于无奈,为了生存,当然还有为家人乃至全村人报仇。
他家里就剩下叔侄两人,全村人都在逃荒中死去,归根结底都是因为官府和卢家,相对官府来说,王匡对卢家更为痛恨,若不是卢家抢了他们的田地,那些朝夕相处的亲人朋友怎么会埋骨荒野。
握紧了手中的长枪,王匡朝虚空戳了几下,脸上露出冷酷的笑容,想着空气就是敌人,如果有机会,一定要灭了卢家满门。
想到这里,王匡抬头望向东南边得云杜城,他的仇人就在那城中,虽说手下万余人,可真正能战的只有三千多,想攻打防守严密的云杜还差了许多,这次抢了大量的粮食,回去就有时间操练一番。
云杜城,我一定会攻破的……
四月初三,平舆的刺奸都尉衙门接待了一位远道而来的客人,阳城县宰亲自跑到这里来拜访,说实话,李云听到通报相当的意外。
此人脸上赘肉横生,肚子凸起,两条腿虽是粗壮,看起来却是不堪他身躯的重量,见到李云过来,慌忙站起,颤巍巍的就走上前来,深施一礼,道:“下官康清见过李将军!”
李云看着他的一身肥肉,觉得他年纪四十出头,不过因为肥胖,更加显得老成,这身材一看就是个贪官,可见人家大老远的跑来,态度恭敬,李云也是客气道:“康县宰,久仰大名,一时无缘前往拜会,还请恕罪!”
听到这话,康清抬起头来,一张胖脸满是微笑,说道:“李将军实在客气,您公务繁忙,心忧百姓,下官过来叨扰已经心中不安,又如何好让您去看我?”
“还不知到康县宰找李某何事?”李云客气完,直接想问对方的来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