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有这个可能罢了,去不去寻他,你自行决定。好啦,老朽要说的就是这些,也算完成了生死之交的临终所求。”
老者说完就要离去的样子,羽都尉顿时大急,急忙拉住对方的衣袖,连声说道:“先生大才,可否留下来帮我?在下定然早晚奉请。”
“狗屁大才,老子大字不识一篓,帮不了你。”老者嗤笑道。
“可方才先生所言字字珠玑,在下听来如醍醐灌顶,有这般见识的都不是大才,先生未免太过谦虚了。”
羽都尉认为对方只是谦虚,不愿意留下来帮助自己,后退两步,拱手长揖再次相请。
“不须如此,那些话都是听别人说的,老朽不过是转述而已。当年翟老四遍寻名士,哦,翟老四就是翟公派来暗中保护你的心腹,行到汝南时找到老朽,邀我同去拜访南阳神人蔡少公,那些话是他们两人谈论时所说。可叹,翟老四半生都在寻找复仇之策,最后却将希望寄托于虚无缥缈的图谶之说上,回来后没几天就撒手而归。”
羽都尉满脸失望和黯然,道:“翟伯忠义无双,为翟家之仇呕心沥血,晚辈理应前往拜谢祭奠,还请老人家告知翟伯魂归之处?”
“葬在翟家故地的茫桐山,还有什么要问的,今日一别,当无再见之时。”
见老者去意已定,羽都尉知道强留不得,退而求其次,就将心中的疑惑问出来,道:“依老人家所说,翟伯和蔡少公都知道那李云包藏祸心,所图甚大?”
“包藏祸心?”老者嘿嘿直笑。
“晚辈失言。”
羽都尉做了多年朝廷的官吏,平日应付同僚,下意识的站在朝廷的立场上说话,听到老者调侃才反应过来,若是那李云真是如此,那他们就有共同的敌人。或许真是这样,几月前他就听何太守提起过,南边的几个县宰可能是死于李云之手,今晚老者所说的话仿佛是印证了一般。
“他们两人不知有李云这个人,老朽也是机缘巧合曾与此人相处过一段时间,你的那些同僚是不是打听过他?”老者笑道。
“是的,李云就任刺奸都尉以来,办了几个大案,据闻,李云行事嚣张跋扈,胆大包天,堪称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被他破家的不知凡几,不过,也有人说他仁善任侠,急公好义。”羽都尉说完,自己也是有些糊涂了。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不妨去江夏北部看一看,老朽想告诉你,李云手下的兵卒过万,或许更多,言尽如此,老朽告辞了。”
“晚辈还不知老人家尊姓大名?”羽都尉紧追几步,出声相问。
“见到那小子,就说毋老头让你去的,或许会有些帮助。”
老者头也不回的说完这句话,消失在夜色之中,走得极为洒脱,羽都尉怅然的站在原地,沉思半响后怏怏而去。
这条街道又恢复了寂静,过了一会儿,那老者去而复返,来到方才谈话的地方,自言自语的骂道:“他娘的,李老匹夫,你够狠,为那小子连老脸都不要了!说什么自己时日无多,呸,骗鬼呢!”
接着又皱眉低声道:“翟公就剩下这么一根独苗,那小子如今倒是个人物,合则两利,老子也是顺水推舟,这算是两方都帮衬了吧?”
而此时,刚与何太守等人分别的李云,走在返回驿馆的路上,亲卫家丁们都是戒备的留意周围,身边的董千禁不住埋怨道:
“将军,和那些家伙说话实在太累,绕来绕去的没个正题,也就将军这种性子才能应对,我听得直打瞌睡。”
李云不急不缓的策马走着,笑道:“无非就是试探而已,我装作听不懂,他们也奈何不得。”
边走边聊,很快就回到驿馆,留守的家丁送来信函,李云看了之后递给董千,说道:“你看看,这是吴汉在郡府军营的所见所闻。”
“这太不正常了,平舆城是汝南第一号重城,城内的士卒想必是精锐,上次严大哥他们遇见的官军也是不差,比起流民盗贼强得不是一点半点,甲胄兵器完备,以前此地传过来的消息也是如此,怎么现在的军营这般散漫,即便是征募来的新军也不应该啊。”董千合上信函说道。
“想不通就不要想了,只需要知道这对咱们有利就行,你一路也是辛苦,安排好值守的人便去歇息吧。”
李云这边刚说完,就听到外面有人通传:“汝南都尉羽大人到!”
“不是说身体有恙吗?”董千和李云相视一眼,说道。
“走,出去迎接。”
李云站起身向外走去,来到门口的台阶上,就看到一个男子走过来,对方的身份比他只高不低,刺奸也督察不到两千石的高官头上,那是州牧和部监的职责,脑中转着这个念头,脸上堆起了笑容,快步的走下去,开口说道:
“贵客登门啊,快里面请。”
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看见李云迎下来,羽都尉却也没有怠慢,连忙抢前几步,抱拳道:“深夜到访,多有打扰,李将军万勿见怪。”
“哪里话,羽都尉太客气了,请入内说话。”
对方的态度和来意倒真是让李云有些吃不准,当下把人请进屋子,坐定之后,董千送来一壶热茶,给羽都尉和李云斟满,然后按刀站在一边,场面有些安静。
过了会,还是李云笑着开口道:“听说羽都尉身体微恙,李某正准备明日前去探望,看都尉的面色颇为憔悴,可要多多保重啊。”
那羽都尉身上穿的便装,四十多岁正值壮年,却已经有些老态,李云的这句关心有多少真情实意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多谢李将军关心,羽某此次前来是有要事相谈,可否……”羽都尉看了看站在那边的董千,沉声说道。
“都尉放心,这是我的亲卫头领,打小就跟着我,有什么话尽管直说就是。”
“得罪了。”羽都尉朝着董千拱拱手,然后看向李云,说道:“将军可认识一位‘毋’姓老者?”
“都尉可将此人体貌特征形容一下。”李云脸上没有表情波动,只是笑着说道。
“六十岁上下,身材高大,右脸上有一道伤疤。”羽都尉说话时,目光始终停留在李云的脸上。
“认识,李某年幼时曾向他请教骑术,已经很多年没有见到他了,都尉也认识此人吗?”
李云对“毋不齐”这个少见的姓氏和奇怪的名字印象深刻,那老者是义父请来教授骑战的,虽然没有说明来历,但他也知道对方和义父关系很深。此时听到羽都尉提到毋教头,在不明白其用意前李云有所隐瞒,而董千当时年纪小,并不知此人,他在一旁只是听着。
“如此甚好,羽某和他老人家有些渊源,此次前来也是受其指点,有事想请将军帮忙。”
毋教头教授完骑战之法便离去,李云已经四年多没见到人影,这时候一郡都尉通过对方求到自己头上,事情还真是有些玄乎了。
不说上一辈的交情,毋教头对他也是有恩的,没有多想,李云直接说道:“都尉言重了,既是如此那就不是外人,直说无妨,李某力所能及必不会推辞。”
“也罢,羽某忍气吞声这么多年,早就受够了,拼了这条性命也要说个痛快……”羽都尉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将前因后果尽数道出。
听完之后,董千只是震惊对方身世的曲折,至于反贼之子的身份倒是无所谓,对那个搅动四方风云的柱天大将军翟义没有印象,而且他们干过违犯法令的事情不知道有多少,反正是李云说什么他们就干什么,不会犹豫。
而李云的神色都变了,当即就是站起身来,急声问道:“蔡少公之名,李某也有所耳闻,只是个算命的,那番流民盗贼的论调真是此人所说?”
“这个羽某不甚清楚,毋老丈是这么说的。”
羽都尉见李云如此问,心中极为失望,不过对方听到自己的身世来历和目的,总算是没有过激的反应,事先他还真有些担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