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何人？”

　　“老朽是谁不重要，唉，若不是生死之交的临终托付，我这把老骨头真不想动弹。”老者不满的嘀咕道。

　　羽都尉神色不定的盯着老者看了半响，面前这人身材高大，右脸颊上有一道伤疤，以他的眼力能看出是被利器所伤，此人明显是老军伍，就犹如一头年迈的老虎，这也是其一直拔刀警惕的缘故。

　　听对方两次提及“托付”，自己的身世对方知道的如此详尽，羽都尉明白此人最起码不是敌人，还刀入鞘后，抱拳道：

　　“方才多有得罪，还请老丈见谅。”

　　说完又颇为急切地问道：“老丈所说报仇的机会是指……”

　　羽都尉深知自己的仇人是谁，以他的能力别说报仇了，身份暴露出来马上就会招来杀身之祸，所以他在同僚面前都是韬光养晦，不敢过多的接触，一副懦弱无能的模样。

　　“这才像样，父仇不共戴天，当年柱天大将军翟公何等英雄，其子怎能不矢志复仇。”老者拍拍羽都尉的肩膀，大笑道。

　　羽都尉被拍的半边身子直发麻，这哪里像是“半截入土”的老人，但老者的话却让他暗自振奋。

　　“不过此事老朽不会插手，也没那个能力，我只向你介绍个人，对方愿不愿意帮你就不知道了。”

　　听到这句，羽都尉顿时清醒，这天下有谁能帮助自己报仇，根本看不到复仇的希望，只能是祈祷天下越来越乱，那樊崇早点儿打出山东。一名朝廷命官，而且是秩比两千石的都尉，每天想着盗贼怎么还不多起来，这真是个笑话。

　　“别发呆了，回去将这身行头换掉，老朽带你去一个地方。”

　　羽都尉尽管有些不愿意，可看着老者自信满满的模样，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侥幸，或许……真有这么个人也说不定，试试又何妨。

　　大半个时辰后，天色已经是完全的黑了，城门也已关闭，两道人影出现在平舆城东南的军营附近，还没到门口，就能听到里面闹哄哄的声音。

　　“咱们来这里见谁？”

　　“军营如此喧嚷，你这个都尉干的不错啊，真是给翟公丢人！这些人若是老子的兵，早就拉出去砍头了。”

　　看到营地，即便是有些不像军营，老者也是颇为激动，恢复了些本性，没有理会羽都尉的询问，自顾自的骂道。

　　这一路上，羽都尉也从老者口中了解一些事情，对方果然是那位素未谋面却已逝去的保护者请来的，希望能在关键时候帮自己一下，面对此人，被骂也只能受着，苦笑道：“以前还好，这次新征募了两千士卒，还没有什么操练规矩，想管的人也被我调开……”

　　老者大概明白对方的心思，干这个都尉对身边这人来说是可有可无，而且怕是早就绝了报仇的念头，寄希望于上天，但有一点是肯定的，绝对不会帮着朝廷练兵，有时候还帮些倒忙。

　　再走几步，却看到几个穿着长衫长袍的人，喝的醉醺醺的走进军营，这次老者没有开口询问，转头看向羽都尉，对方被他看得脸皮发热，低声解释道：

　　“这次新征募的有一些是城内的官宦豪强子弟，来看看有没有军功可捞，都是家中有钱，晚上无事就跑到外边厮混。”

　　“几年没进城，军营都成这个样子……”老者摇摇头，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

　　军营门口只有一名士卒，斜倚在门口，老者和羽都尉两人走了过来，他也是置之不理的模样，等到看清来人的面目，这名值守的士卒才是站起身，行了个军礼。

　　借着火盆的光亮，老者分明看到这名士卒的脚边还放着一只酒壶，头摇的更急。

　　守卒见到都尉大人进来，虽说是喝了点小酒，可还是足够清醒，立马去禀报在营中的上官，不一会儿，一个汉子衣衫不整的跑了过来，嬉皮笑脸的问好。

　　羽都尉不以为意，也是含笑道：“今晚这营里面到底还是有个勤快的，你小子怎么不出去？”

　　那尉吏听到这个，先是干笑几声，接着脸上带着几分悻悻之色，低声说道：“今晚袁家那小子请客吃酒，大家划拳输的留下值守，下官运气最差，只得是呆在这里了。”

　　说完之后，在那里挠头傻笑，他这话说得很自然，因为都尉大人向来不怎么管事，要是碰上夏兵曹怕是不敢这么说，更不敢偷跑出营。让他们这些尉府属吏高兴的是，夏兵曹被派到女阴，没一个月回不来，那还不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放松一下。

　　果然，羽都尉像是习以为常一样，而身边的老者皱眉看着附近的营房，耳中还能听到闹酒的声音，厌恶的问道：“李将军的人马安置在哪里？”

　　“您是……”尉吏犹豫了一下，看了看都尉大人的脸色。

　　“头前带路就是！”羽都尉心中微动，佯作生气的命令道。

　　那尉吏不敢再问，忙不迭的点头应是，走了不多远，就到了地方，这边却是完全不同的景象，先不说除了门口的火光处之外，里面一片漆黑，完全没有动静。

　　正门口有两名手持长枪的士卒站岗，走到这里，耳边虽然还有军营中的嘈杂声传来，可那种感觉却是完全不同了，尉吏此时脸上有些讪讪，可能也知道自家在外人面前丢脸了。

　　老者和羽都尉并没有上前，隔着不远观察了一会儿，两人又原路退回，等出了军营，走在安静的街道上，老者才是开口说道：

　　“那些兵马如何？”

　　“老丈说的人就是李云吗？”

　　羽都尉见对方不置可否，又接着说道：“白天在下见过此人，是有些不同，这些人应该是对方的亲卫，也确实精悍，不过人数太少了。听说他手下有一营五千人，就算那一营都是精锐，可如何敌得过百万大军！”

　　说完后，很是颓然的摇了摇头，老者停下脚步，正色地说道：“若是老朽没看走眼，当今天下有可能帮你报仇的只有此人！”

　　“老丈为何这般肯定？”羽都尉想要相信，却是不敢相信。

　　“眼下各地盗贼四起，山东的樊崇更是坐拥十万大军，但这些人都成不了气候，朝廷眼下的注意力放在北边的匈奴和西南的蛮夷，并没有将这些盗贼放在心上，你可知为何？”

　　“还不是王莽好大喜功，下面的官吏欺上瞒下阿谀奉承，这正是我想看到的，最好王莽一直不将边郡的兵马调回，照这样下去，天下迟早大乱，说不定我就有报仇的机会！”提起王莽两个字，羽都尉就咬牙切齿，可又无可奈何，说到后面就有些幸灾乐祸和兴奋了。

　　“别妄想了，那些流民聚集起来的队伍难成大气，他们缺少两样东西——抱负和野心！而有这两样东西的人不少，比如说前朝刘姓宗室，可他们都不敢动作，因为没有兵马可依仗，在那些人的眼里，朝廷是不可力敌的，出头的椽子先烂，谁若跳出来，第一个就被灭，刘姓宗室都被杀怕了。”

　　在这一刻，老者仿佛是一位智者，侃侃而谈，大逆不道的话很平淡的就说了出来：“若想兵临长安，将你的仇人赶下龙椅，抱负，野心，实力，三者缺一不可，具备这三样东西再加上一点运气，方能成功。

　　“老丈的意思是李云是这种人？”羽都尉钦佩而又不可思议的看着老者问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