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馆的设置按律当三十里一驿,驿内备马驴、饮食供过往者使用,可惜的是新朝已经近十年没有发放俸禄,靠近边郡的驿馆稍强,勉强保证通畅,像钟武这样的腹地,县城内有一个驿馆已是不易。
每年秋季县内赋税大半归于郡府,分到驿馆的极少,人都吃不饱,何况饲养马驴。钟武县原来的驿吏家有薄田,早就回家侍弄田地去了,馆内只剩下无处可去的几名驿卒和三两匹瘦弱老马。这些驿卒在投靠李府后,每月可领足够生活的钱粮,家中老婆孩子衣食无忧,自然会尽心办事。
李云深知消息迅速通畅传达的重要性,准备按照十里一亭,三十里一驿的规制,在主要交通要道上建立起完整的驿传制度,驿亭内备几匹马代步。有范家的大力支持,李云在这段时间内又收购一些健马,马匹经过严格训练才能成为战马,而用于传递消息,普通的马足矣。
这想法是李云最近知晓驿亭废弛后才有的,此时同吴汉闲聊顺着话头提了出来,他觉得事情好像可行,说完之后看着有几年在外闯荡经验的吴汉。
吴汉听完后沉默片刻,看着自家少爷明亮的眼睛,谨慎的道:“少爷,本县方圆百余里,官道有四条,这般建立驿亭花费不小!而且驿亭按律由督邮统辖,归郡府掌管,咱们要免费向过往官吏提供饮食马匹,我只怕最后图为别人做嫁衣,还会因此获罪。”
钟武县内的主要道路一条通往北向的朗陵,一条向西绕过桐柏山通向复阳,一条经过南边的三关通往安陆,最后则是通向东边的鄳县,这些李云都知道,花费可以不放在心上,但吴汉后面所说的很实际,让他不由皱起眉头。
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只有傻子才会干,李云思虑半响后,道:“县城内的驿馆维持原状,从那几名驿卒中选出一人担任驿吏。城外驿亭荒废不可用,咱们在原址旁边建造,本质上按驿亭设置,名称要改一改,就叫客栈吧,来往客商或官吏均可投宿,提供热水饮食,不过要向他们收取费用!”
吴汉见过县城内驿馆旁边的客栈,恭谨道:“这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还可以节省费用,那这事儿由谁负责?”
“咱们先将人招到,客栈经营选择其中优秀的人代管,其余的事情交给苏萧萧负责。”李云笑了笑,说道:“趁着这个机会,可以顺便招募一些后备人员。”
三天后,待邱雍佑等人返回时,李府少爷招募杂役的消息已经在钟武县百姓中传扬开来。加入李府好处举县皆知,光繁复的徭役就能免除许多,所以家有剩余劳力或者落魄的乡亲一时间热情高涨。但这杂役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应聘得上的,首先年龄限制在十五岁至四十岁;身体要强壮。而会骑马或者庖厨优先录用,要求听上去有些怪异,这两种人风马牛不相及。
这天巳时左右,乡内一处招募点前方挤满了人,有的是想应聘的,有的纯粹是来看热闹。七月份百姓的农活不多,加上新式农具节约了大量人力,闲着没事的人有很多。他们挤归挤,却不敢靠的太近,因为在临时搭起的凉棚外,几名全副武装的少年站在那里,领头模样的少年面色和善,不时还憨厚的笑笑,但身上的兵甲和那股迫人的气势让人敬畏。
百姓望着他们低声谈论,都在猜测这是不是李府的宾客家丁,说些能跟着李少爷的都不是普通人之类的话。想应聘杂役的人,尤其是少年更是眼红不已,他们渴望与眼前这几人一样。
其中有识字的人念着挂在凉棚外的告示,上面写明应聘要求,跟他们日前听来的差不多,只不过细致些,比如二十岁以下的年轻人,要在规定时间内跑下十五里路(这时的一里大概415米),二十岁以上的酌情招录。
最后,当这人激动地念到如应聘成功成为李府杂役,月领谷粮四斛钱百二的时候,场中百姓瞪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
一斛即为一石百升,一亩田的收成差不多就是一石,而一名成年劳力日食米不过六升,一月四百升米粮足够三口之家食用,何况还有一百二十钱。早知李府仁善,但一个“杂役”都能得到这般厚待还是让他们目瞪口呆。
此地招募的负责人是傅迈,他看场中百姓不太相信告示上所讲待遇,心中微怒,将长枪用力地插在地上,这个动作和声响让百姓醒悟过来,均将目光集中在他身上。
只见他正色道:“各位乡亲,具体要求方才已有人宣读过,我家少爷一言九鼎,每月钱粮均按时发放,务须担心!”
握了握长枪,又说道:“应聘者留在原地,观看的乡亲请退后!”
谷中少年读过几个月的书,不像初时那般“愚昧”,百姓见傅迈言行举止颇有章法,暗赞李少爷教导有方,李府多年来的美誉让他们选择相信告示上所说。
片刻之后,场中百姓分成两部分,前来看热闹或者陪同亲友前来的人纷纷后退,有些临时决定参与的人也都留了下来。
人数比预估的要多,附近几个村庄不到五百户,留下来的却近两百人。傅迈先选出庖厨和会骑马的,剩下的人按照年龄将其分开,二十岁以下的几十名年轻人交给身后一人带去测试,余下之人则等待测试结果。
一个时辰后,三十多名大汗淋漓脸色涨红的年轻人率先跑了回来,脸上的疲惫难掩其激动之情,因为他们都过关了,这意味着什么大家都清楚。
傅迈数了数人数,又从一直原地等待的百姓中选出二十人,凑足八十人,将他们登记造册,忙碌完已过午时,太阳高挂天空,天气炎热起来。
“乡亲们,我家少爷为造福乡里,愿出资整葺道路!诸位若有空暇,请于三日后在此集合,带上工具和饮食,每天的工钱是一百钱!”傅迈对将要离去的百姓大声道。
这是李云的要求,钟武内四条要道多年未曾修整,按照惯例修路应该属于徭役一类,可以让百姓无偿出力,管家曾这般说过,但被他否决。
现在农闲,离秋收还有月余,场中百姓闻言纷纷表示愿意前来,欢呼雀跃而去。
淘汰的少年们恋恋不舍,羡慕的看着留下来的同乡,傅迈憨笑着勉励几句,让他们返家自行锻炼,言道日后或许还有机会,不一会儿场中就剩下已经成为李府杂役的众人。
“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还请诸位回家准备准备,半月后会有人前来接应!”
还以为现在就前往李府的八十人诧异不已,不敢多问,主家说如何他们照做就是,在傅迈等人略显热情的告别声中渐渐离去。
如果是有心人就能发现,傅迈等人对过关的少年们称兄道弟,十分的热情。
这一天,钟武县内多处招募地点所发生的事,成为百姓津津乐道的话题,稍微算一下就可得知李府此次招募了七百多名“杂役”,这个数目让人惊讶。大家都在猜测李少爷招这么多的“杂役”到底要做什么,显然李府是绝对用不到这么多人的。而他们更关心的是修葺道路,从来没有听说过服徭役还有钱领的事情
三天后,出于对李府的信任,有空的百姓携带工具、干粮和饮水,在指定地点集合。李云手下的少年们没有让人失望,当场点验人数,将银钱提前发放给他们。
这时的百姓淳朴的过分,没有人想到前来凑数,出工不出力。接下来,在一片欢腾中,官道上随处可见在县司空属吏指挥下修葺道路的民众。
李云听完管家张全的叙说,笑道:“咱们不差这点银钱,修路主要还是为保证消息传递!乡亲们得一点实惠,事情办得更顺畅,何乐而不为!”
“少爷说的是!还有一件事儿,醉仙居陈掌柜派人前来告知,他们已做好准备。”张全附和一句,说道。
“谣言”事件已经过去半个多月,李云准备宴请钟武县衙官吏,当初在驿馆县衙上下均没有落井下石,虽说大部分原因是迫于李府势力,但总是份人情,一些属吏曾帮过忙,比如擅长水利和土木的县司空。
李云觉得在府内设宴会打扰到义父,遂将宴请地点设在醉仙居,这个酒楼是钟武最好的,菜色极佳,他以前在县城寻找茶叶时从门口经过,颇为气派。
陈掌柜接到李府少爷要包下一天的生意,乐呵呵的答复说定会尽心安排。能攀附上李少爷的关系,日后生意只会越来越好做,县内的“小鬼”也不敢过于放肆,至于损失两天的收入,完全不值一提。
他提前一天停业,将二楼完全清空后摆上案几,就连地板都仔细擦拭。酒保杂役们见很久没有亲自过问琐事的陈掌柜忙上忙下,忍不住疑惑,纷纷询问是否有豪客上门。
陈掌柜一脸郑重地说道:“不该问的少问!明日都给我小心伺候,出来漏子谁都保不住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