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是说那刘稷就是刘四?”
摇摇头,李云从怀中掏出一张绢帛,说道:“暂时还无法确定,我粗略画下此人的画像,待会赴宴时递出去,让邱雍佑派快马送到蔡阳县城,请范掌柜确认。”
“嘿嘿……少爷还会画画?我看看。”邓清笑着接过来,打开观看。
李云当然没有学过作画,不过是粗浅的描画而已,和真人的样貌有六七分相像,这就足够了,只要能确认刘稷就是茶楼招募的扈从,他就没必要耗在这里。
“既然是遍请宾客,那久不露面的刘秀应该会到场的吧?”李云心中颇为期待,邓清收好画像,说道:“少爷,时辰快到了,咱们也该出发了。”
李云自是点头同意,两人略作收拾便出了刘家宅院,临仙阁是舂陵小城的一家酒馆,饭食很是实惠,最近半个多月,那些刘家门客经常来此饮酒,李云也应邀来过两次。
从傍晚开始,整个酒馆都被刘縯包下,倒是让掌柜的又是高兴一场,刘家大公子好像是发了大财,陡然阔气起来,酒馆掌柜是本地人,深知刘縯底细,多少也能猜到这饭钱来路不明,不过他才不管这些,有得赚就是。
快到申时,三五一伙的刘家门客陆续赶来,空旷的酒馆渐渐热闹起来,李云坐在角落,看着这些江湖游侠彼此招呼谈笑,自有一股豪迈之气,说实话,他还是很羡慕的,虽说这些三教九流大多不是什么好人,但相互间可以勾肩搭背的畅谈,大口喝酒,大碗吃肉,何等的快意。
自从李云年纪渐长,有了刺奸和校尉的官职,手下的家丁们都不敢在他面前放肆,都是恪守本分,让李云很是失落,他本来就没有谈得来的朋友,有些心里话也不能说给亲近的家丁听,时刻被孤独寂寞围绕着,只能是泡在营地内,让自己没有多余的时间去胡思乱想。
李云小口喝着水,想着心事,酒馆外边传来阵阵喧哗声,其中还夹杂着“伯升兄”的问候,他知道这是正主刘縯到了,也跟众人一样起身相迎,这几天他和邓清的表现符合现在的身份,没有丝毫可疑之处。
又一次见到刘縯,李云仍是感慨不已,接触的次数越多,越是让他赞赏,此人锋芒外露气概过人,性情豪爽耿直,不拘小节,是真正的豪杰之士。李云的目光扫过,很快就注意到刘縯身侧的两名男子,左边的是他见过的刘家二少爷刘仲,这人是个老实巴交的农夫,只会埋头种田,在这一点上倒和传说中的刘秀相同。
右边的男子让李云眼睛一亮,因为此人的眉毛和胡须长得很漂亮,鼻梁高挺,嘴巴大,额头宽,按照这个时候人们的标准来说,算得上是美男子。吸引李云的不是对方的相貌,而是其身份,隐隐间就觉得这正是自己要找的人——刘秀!
果然,众人在招呼完刘縯之后,纷纷开口道:“见过仲哥,见过文叔兄!”
这不是他第一次见到历史名人,李云和绿林首领王匡也有过一面之缘,本以为看到“自三代而下,唯光武允冠百王矣”的刘秀,自己会大受震动,事实上却没有,反应很是淡然,只是若有所思的看着走进来的刘縯三兄弟。
“诸位弟兄不必多礼,快快就坐!”刘縯昂首阔步,从容地走向主位。
在场的都是些爽快汉子,没有那么多的繁文缛节,都是抱抱拳,相知的几人共用一个案几,这个酒馆才能容纳得下三百多人。
酒菜很快就送了上来,食材的种类很少,都是大块的猪羊肉,蒸得滚烂,香气四溢,众人毫不客气的用手抓着大口的啃嚼,李云和邓清对这等做派也是欣然相从,间歇还与坐在一起的两名门客举杯。
“今日我等弟兄齐聚,当放怀痛饮,各位,请!”坐在主位上的刘縯端起酒杯,遥遥示意。
酒馆中的门客都是齐齐举杯,喧闹异常,这么几轮下来,众人都喝了不少,饮至酒酣处,刘縯拔剑斩案,慷慨而歌:
“大风起兮云飞扬,子规啼兮小轩窗,威加海内兮归故乡……”
一群门客有如众星捧月,围刘縯而坐,也是高声相合,歌声响彻天际,李云和邓清喝的很少,彼此相视,眼中皆有些莫名的神色,这是汉高祖刘邦的《大风歌》,汉亡才不过十年,作为刘氏子孙高唱此歌,其意不言而喻。
对普通百姓而言,谁当皇帝无所谓,他们这些升斗小民根本无法关心,也无权关心,但是对于王莽代汉,刘氏子弟们却无法超然。往大的说,祖宗基业旁落,既是国仇又是家恨,身为高祖刘邦之后,岂容坐视苟安,往小的说,自王莽临朝以来,他们曾经高高在上的刘氏家族,变得和贱民无异,他们的爵位、特权全都在新朝化为乌有。
从皇室子孙跌落成普通百姓,并且官府仍是极力打压,所有的刘氏子孙不得为官,只要王莽在位一天,他们便被压迫一天,不甘心是刘姓人最真实的心理写照,眼前放声高歌的刘縯正是如此。
在刘家待的这几天,李云就发现刘縯一切以养客为重,大力招揽各方豪杰,对自己则是能省则省,并且隔上两天便召集众人比武较技,眼前这一幕让李云更加肯定对方是意在复兴汉室。
而刘縯身边的刘秀,此时正闷头喝酒,看不见是什么表情,门客们无人特加留意,大概在他们的眼中,刘秀只是刘縯的一个小跟班而已,可以忽略不计,不过李云却是时刻注意着。
众人歌罢,又是痛饮一番,随后聆听刘縯在那里高谈阔论,指点江山,说的最多的却是山东的樊崇,大有以身当之的感叹,李云没想到樊崇的名声竟然传到小小的舂陵,当然,也可能是刘縯关心时局变化,有心人总能从来往的商旅那里打听到。
说着说着,刘縯不知为何说到钟武县李云头上,邓清一口酒差点喷出来,使劲憋住笑意,李云瞪了他一眼,说实话,他还从未亲耳听闻别人议论自己。
“说起来,那李云也确实了得,据说其手下有几千宾客家丁,算是左近最大的势力!”刘縯说完,叹息一声。
“大哥这就夸大了,人多顶啥用,南边的王匡人多吧,还不是龟缩在山中,那李云也就是有些臭钱罢了,咱们占了他的便宜,也没见他敢放个屁……”
话说到这儿,就被刘縯用眼神制止,说话这人李云认识,刘家的仆人刘稷,自小就和刘縯一起长大,亲如兄弟,对刘縯也是忠心耿耿,否则一个奴仆也不会有四少爷之称。此人勇武非常,邓清曾和他交手,勉强能自保而已,邓清在亲卫家丁中武艺只是中等,却颇为难缠,和邱雍佑、吴汉等人那种研习军中的大开大合之术不同。
“哼,你懂什么!曾经去过那边的人回来说,李府的宾客家丁皆是训练有素,兵器精良,李云官职虽小却有领兵的权力,岂是王匡那等乌合之众可比!”刘縯抬起衣角擦拭佩剑,又说道:“除了这些,他还收留各方流民,囤积粮食,看样子是有所图谋啊,刘某真想前往钟武见一见此人。”
李云坐在角落一脸无所谓的听着他们谈论自己,示意脸色难看的邓清收敛,这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刘秀开口说道:“兄长志向远大,将来必定会和此人发生冲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