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六章 嗅香
听白衣女子说出景成像的名字,梵溟轩脱口问道:「你是谁?」「都说你聪明,我却看你是个不折不扣的笨小子。」一个似是半醉半醒的男声蓦然传来,「如此妙韵天成,温婉纤柔,除了温柔乡主水柔梳,还能有谁?」
梵溟轩转头看去,一个白衣男子已不知何时出现在一旁,洒然而不经意地斜靠在一棵大树下。同样是不染一尘的衣衫,穿在白衣女子身上,给人呈现出一种纯粹至极点的美态;而穿在这个男子身上,却似是遮着一个懒洋洋、倦怠至极的身影,让人直可从那份漫不经意的神 态中读出一抹酿然醉意来。耳中犹听那白衣女子漫声道:「花兄过奖了,若单以琴韵而论,我便远远不及秀姨。」
梵溟轩早有些猜到白衣女子是温柔乡主水柔梳,经那白衣男子证实,倒也不见吃惊。听水柔梳称其为「花兄」,脑中灵光一闪,嘴上却是笑嘻嘻道:「我可不是笨小子,就算认不出温柔乡主,但至少还可以认出蹁跹楼主嗅香公子来。」「非也非也你依然是个笨小子。」 白衣男子夸张地大叫,「我可不是嗅香公子,我乃四非公子是也。」
梵溟轩早听水柔清说过这嗅香公子将自己的名号改为「非醇酒不饮,非妙韵不听,非佳词不吟,非美人不看」的四非公子。只是他明明是花想容的父亲,长得却是这般年轻潇洒,更是从骨子里透出一股玩世不恭的气质来,看起来倒像是花想容的哥哥。
「非也非也。」梵溟轩也不相让,学着花嗅香的语气大声道,「我看你不是四非公子,而是他的弟弟五非公子?」这下连水柔梳也忍不住开口问:「为何是五非?」梵溟轩吐吐舌头:「看他一上来就说我是笨小子,只怕还有一项‘非孩童不欺’才对。」言罢已是笑得直不起 腰来。
花嗅香也不生气,哈哈大笑,对水柔梳道:「奇了奇了,这小孩子见了我等这般名动江湖的人物为何一点也不惊慌?莫非在娘肚子里就吃了惊风散么?」他却不知梵溟轩这些日子来分别见了林青、虫大师、妙手王、鬼失惊、宁徊风、龙判官、景成像、物天成等各式人物, 别说见了他,就算见了天下第一高手明将军怕也是如此悠然。
水柔梳轻轻一啐:「胡吹自己名动江湖,也不怕人家小孩子笑话。」
梵溟轩从林青、虫大师及花水二女的言谈中早就喜欢上了这个蹁跹楼主花嗅香。此刻见他言行奔放不羁,一双眼睛中却隐隐流露着睿智的光芒,更觉投自己所好,相比之下便是心中最为崇拜的暗器王林青亦多了一份令人不敢贸然接近的肃然之气。听花嗅香说自己在娘肚子里吃 了惊风散,更是乐不可支,与他笑成一团。
水柔梳看一大一小两个男子笑得如此开怀,苦忍笑意甚觉辛苦,勉强道:「花兄既已出场,那我就先行告辞。梵溟轩有空不妨来温柔乡玩。」花嗅香大手随意一挥,算是给水柔梳告别,眼睛仍是望着梵溟轩:「温柔乡处处是美人,你小小年纪可别学我到处拈花惹草。」听花 嗅香一本正经说自己拈花惹草还颇为自得,水柔梳再也忍不住一腔笑意,连忙垂下头深怕被二人看到。一边走一边轻抚啼湘琴,琴韵尚绕空中不散,人却已然杳然无踪。
待二人笑够了,梵溟轩奇道:「水姐姐为何这就走了?难道她用琴音引我来此就是为了算算我能在‘绕梁余韵’下支撑几步么?」花嗅香一挑大指:「这声水姐姐叫得好。若你也随别人叫一声水乡主,我转头就走,半句话也不与你多说。」梵溟轩也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趁 势道:「那我叫你花兄可好?」花嗅香一愣,随即将口附在梵溟轩耳边,神神秘秘地道:「只有我二人时倒不打紧,若有别人在场你可得给我留些面子。」梵溟轩万料不到他会应允,摇头失笑:「不好不好,这样容姐姐下次见我岂不该叫我叔叔了?真真是全乱了套。我看我还是 勉强吃些亏,唤你一声花叔叔吧」「勉强吃些亏?」花嗅香瞪大眼睛,又是一阵开怀大笑。
梵溟轩浑不解这四大家族中如此重要的二人为何会来找上自己,心中藏着百般疑问,偏偏这蹁跹楼主不急不忙,只顾东拉西扯,一时倒真拿这个「长辈」没有办法。
西面天空蓦然一黯,夕阳已然落下。
梵溟轩渐渐看不清花嗅香的面目,惟见那如孤峰独耸的鼻梁下一方浓暗的阴影。花嗅香终于止住了笑,也不说话,只是盯着梵溟轩一语不发。梵溟轩被他盯得左右不自在,不知刚才还嬉笑怒骂的花嗅香何以一下子像变了个人,刚想说话,却觉对方眼中精光一闪,触体灼然生疼 ,心头就是莫名地一颤,咬住嘴唇不敢开口。
花嗅香沉吟良久,方才缓缓道:「水乡主先以‘绕梁余韵’诱你来此,在你昏睡时又以‘素心谱’试图化去你心头戾气,日后有天你自当会明白她的一番苦心。」梵溟轩本还想讥笑他自己为何又称水柔梳为「水乡主」,但听花嗅香语气郑重,更有那一道几可刺透人心的目光, 终于不敢太过放肆,乖乖应了一声。心中却不明白他语中所指的苦心是什么?自己的伤势不是已被景成像治好了么?如何还会有什么戾气?
花嗅香见梵溟轩欲言又止,抬手截住他的话:「今日我来此,只为对你说几个故事。你能领悟多少、日后何去何从,便全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 … 」梵溟轩更是摸不到半分头脑:先有莫敛锋给他讲述一番,再有水柔梳引他来到此处,现在花嗅香又要给他讲故事。自己一个小孩子为何一日之内得四大家族中这些重要人物如此看重?实在是搞不明白。好在梵溟轩生性随遇而安,倒也不为此伤神,一屁股坐在地上:「好呀,我 最喜欢听故事,你说吧。」
花嗅香斜靠在树上一动不动,却再没有那份懒洋洋的神态,目光仍是紧紧盯着梵溟轩,只是不再那么灼人。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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