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杨牧云让她噤声,然后在她耳边低声道:“你先回去,我稍后便去找你。”
“出什么事了么?”紫苏惊问道。
杨牧云不答,闪身快步追了上去。
那条人影穿廊过院,似是对整个国公府熟悉之极,而且身法快捷飘逸,杨牧云若不使出全力,几乎跟之不上。他不禁心下凛然,此人武功之高,恐不在自己之下,无端私入国公府,不知有何图谋。
杨牧云悄悄随他来到国公府后院的一座幽静的高宅下,只见他纵身腾空而起,伸手抓住房上飞出的檐角,微一用劲,便借力一个凌空倒翻,飞身上了二楼。
杨牧云不及思索,也学着他的样子飞身上了二楼。见那人转过二楼的一个墙角,便也快步跟了上去,刚来到墙角处,一阵劲风拂来,心中暗道不好,一柄寒光闪闪长剑的已袭至面前。他未携带兵器,侧身一转,伸掌劈向对方拿剑的手腕,对方随即手腕一撤一翻,剑尖挑向杨牧云眉心,杨牧云迅速将腰身一柠,仰面矮身躲过,左掌疾探而出,抓向对方咽喉......二楼走廊处虽然狭窄,但两人身形快捷利落,转瞬间已拆了七八招。
杨牧云见他蒙着面孔,看不清面貌,又行踪鬼祟,心中认定绝不是国公府的人。但对方武艺高强,自己急切间又不能将之拿下,便想开口喊人。蒙面人看出了他的意图,持剑一阵疾攻,杨牧云顿时手忙脚乱。
在躲过对方凌厉的一击后,杨牧云飞身后退,还未站稳身形,一道寒光如电闪般直扑自己面门,他头一偏,那道寒光贴着自己脸颊、擦着鬓角飞过,几十根长发登时被削断,悠悠荡荡的飘落下来。“嘣——”的一声插入楼道的木栏上,原来是蒙面人投掷过来的长剑,剑尖深入木中,剑身摇晃不已。
杨牧云当即伸手拔出长剑,向那蒙面人攻去,谁知那蒙面人飞身转过墙角,疾奔而去。待杨牧云挺剑追过去,转过墙角一看,楼道内空空荡荡,再无一个人影。
他急忙上前几步,目光飞速向四下扫视,希望捕捉到那蒙面人的踪迹。
“吱呀”一声楼道里的一扇门开了,一条人影从门内走了出来。杨牧云扭头看去,不禁顿时愣住了,出来的人居然是成国公朱勇,接着又有一人走了出来,却是邝埜。
三人的目光触碰到一起,不禁都面面相觑,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杨牧云,你这是干什么?”邝埜盯着他手中的长剑吃惊地问道。
“我......”杨牧云嗫嚅着将手中剑收到身后,却不知该如何解释。
这时只听楼道内一阵脚步声响,一群府内侍卫奔了过来。
“国公——”当先的一名侍卫首领刚想开口,蓦然瞥见杨牧云手中的长剑,大惊之下抢在朱勇前面,大叫道:“有刺客,快保护国公!”
“呛啷啷——”一阵拔刀出鞘的声音响起,侍卫们冲上前将杨牧云团团围住,纷纷举刀指向了他。
杨牧云见朱勇的目光紧紧盯在他的手上,心下一沉,手一松,“当啷”一声手中长剑便掉落地上。
“绑起来!”侍卫首领喝道。
“慢!”朱勇挥手止住,铁青着脸说道:“把他带到我屋里来,本国公要亲自问问他。”
......
紫苏沿着来时的路正漫步返回,只见怜依、芷雪和自己身边的一众侍女在府中仆役的引领下匆匆向自己这个方向走来。一见到她,她们便发出一阵欢呼,朝自己奔了过来。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么?”紫苏想起匆匆离开的杨牧云,心中一紧问道。
“姑娘,”怜依先开了口,“国师来了,他想要见你。”
“他来这里作什么?”紫苏不禁又好气又好笑,“一个出家人追我追到了国公府,让人看了成何体统?”
“国师听说姑娘要跟柳姑娘在成国公府比试才艺,便巴巴的赶来了。”芷雪笑道。
“他耳朵倒尖,”紫苏嗤笑一声,“这要让
朱公爷见了,指不定如何耻笑他呢!”
“他怕什么,”怜依瞄了紫苏一眼,“国师对姑娘可是一往情深呢!”
“那是,”芷雪在一旁接口道:“不光他,连郕王爷也来了,不过......”唇角一勾,笑道:“......他是为了柳姑娘来的。”
“那朱公爷呢?”紫苏问道。
“朱公爷还在跟邝大人议事,来不及迎接他们,他们二人便先进来了。”怜依说道。
“那我就先不忙着过去了,”紫苏眸波一转,“这是在人家朱公爷府上,贵客登门,是要先见过主人的,我们切不可坏了人家府上的规矩。”
“姑娘说的是,”怜依笑道:“就让那位地位尊崇的大情种见过朱公爷之后,再来拜过咱们姑娘的石榴裙吧!”
“你这小蹄子,再胡说,别怪我把你的舌头拧下来......咦——”紫苏的目光看向前方,“你们看,那是谁?”
众女顺着紫苏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主一婢两个女子向她们这边走来,主穿白裳,不染纤尘,犹入凡尘的仙子,婢着青衣,紧随主后。
“是清韵馆的柳姑娘和她的丫鬟蓉儿。”一位侍女眼尖,忙向紫苏说道。
“她们来这里干什么?”紫苏心念一转,眼角一翘笑道:“别不是来这里躲郕王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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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牧云被国公府的众侍卫带到了朱勇的会客室中,朱勇挥了挥手,让一众侍卫都退了下去,房中只留下自己、邝埜和杨牧云三人。
“杨牧云,”朱勇瞄了一下邝埜,沉着脸向杨牧云说道:“你为何会手持凶器来到本国公门外,莫非是要行刺本国公么?”
“如果国公认定下官是刺客的话,”杨牧云脸色平静的说道:“应该就不会让下官站在这里,早就送官究办了。”
“好个伶牙俐齿,”朱勇冷笑,“本国公是给邝大人一个面子,你说自己不是刺客,可我府中侍卫都看见你手持长剑站在我们外,还有邝大人......你还有何话说?”
“如果下官说无意间在府中发现了一个不明身份的蒙面人,悄悄跟在他身后,被他发现和他发生了打斗,并抢过他手中长剑追至这里,”目光看着朱勇,“国公相信么?”
朱勇笑了,笑意中带着一丝嘲讽,“本国公自然相信,”向着杨牧云摊开手掌,“可那蒙面人呢?”
“跑了,下官正要找寻他时,国公还有你府上的侍卫就出现了。”杨牧云答道。
朱勇大笑,“这么说是本国公和府中的侍卫拦住了你不让你抓那蒙面人么?”目光转向邝埜,“邝大人,你相信他的话么?”
邝埜不答,上前紧盯着杨牧云的眼睛说道:“本官只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行刺国公?”
“尚书大人,”杨牧云依然用平缓的语气说道:“下官深受皇上隆恩,又幸得大人您的提拔,宦途一片坦荡,实在找不出行刺国公的理由。”
听杨牧云如此说,邝埜皱着眉头沉吟不语。
“怎么?”朱勇阴沉着脸看向邝埜,“邝大人相信了他的话么?”
“本官不是相信他的话,”邝埜抬头看了朱勇一眼,“而是实在想不出他行刺国公您的理由,如此自毁前程的事,他做出来有何意义?”
“那好,”朱勇黑着脸说道:“那本官就将杨牧云交给刑部,让刑部来证明他的清白吧!”
“国公,”邝埜笑了笑说道:“此事颇为蹊跷,如盲目交给刑部的话,恐怕真凶没找着,倒冤枉了无辜的人。”
“那邝大人认为此事该当如何了结?”朱勇的脸色变得越发难看,“府中很多人都见杨牧云手持凶器站在本国公的门前,难道你让本国公平白无故的放他出府不成?”
“国公言重了,”邝埜脸上依旧笑道:“本官并非要包庇杨牧云,可若无确切证据的话,就将他交予刑部法办,这未免太轻率了些。”见朱勇正欲
发怒,便转过身对他低声说道:“由于西南战事正急,兵部那里一时拖欠了北疆各镇军械物资的发放,本官回去一定会尽快补上,还请国公给杨牧云几日时间,若他能找出那蒙面人便罢,如找不出来,你再依法将他定罪不迟。”
朱勇绷着脸沉吟半晌,方缓缓点头说道:“邝大人,本国公是看你的面子,”看了一眼杨牧云,“我就给他三日时间,三日过后,他若拿不来他所说的那个蒙面人,就别怪本国公不客气了。”
这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朱勇走过去打开房门,只见府中管事毕恭毕敬的站在门口。
“什么事?”朱勇眉头一蹙问道。
那管事向里看了一眼,低声对朱勇说了几句话。朱勇皱着眉头微微颔首,然后挥手让他退了下去。
朱勇掩上房门转过身来,向着邝埜说道:“我府中现有贵客登门,本国公就不留邝大人了,你的话本国公会转告那些边镇守将,至于杨牧云......”
“三日后,本官一定会给国公一个交代。”邝埜斩钉截铁的说道。
......
杨牧云随着邝埜连同兵部其他人离开了成国公府。
“多谢尚书大人为下官解围。”杨牧云策马来到邝埜车驾的车窗前低声说道。
邝埜掀开车窗的竹帘看了他一眼,缓缓道:“你不用谢本官,这都是你自己争取来的。”
“大人此言何意?”杨牧云有些不解的问道。
“本官相信你不会去刺杀成国公,”邝埜淡淡的说道:“可没人证明你的清白,所以这一切得由你自己来澄清。”顿了一下续道:“自你调入兵部这几天来,办成了几件差事,本官也对你很是满意。这三日的期限,算是本官因对你的信任而给你的回报吧!”
“谢尚书大人垂青!”杨牧云拱手说道。
“你先别忙着谢,”邝埜瞥了他一眼,“你只有三日的时间,过了这三日你若不能拿到真的刺客的话,你就自求多福吧!”
“下官明白,”杨牧云接着说道:“可是邝大人,工部移交给我兵部的军械物资已全部拨付给开往西南的军队了,下官该如何回复北疆各边镇呢?”
“那是你们武库清吏司的事,与本官何干?你们自己想办法吧!”邝埜说道。
“我们自己想办法?”杨牧云心中暗道:“我又不是神仙,难道能凭空将军械物资变出来不成?”
看着他愁眉苦脸的样子,邝埜笑着安慰他道:“你不是查出工部军器局有私自倒卖军械物资的事么?那你就把那些私自倒卖的军械物资都追缴出来,这样的话,发往北疆各边镇的军械物资不都有了么?”
“啊?”杨牧云惊得目瞪口呆,“大人是说让下官不但要去查成国公府刺客的事,还要把工部军器局私自倒卖的军械物资也查出来?可是,这......这下官就是有三头六臂,也无法兼顾得过来呀!”
“杨大人你是锦衣卫出身,皇上对你也很是看重,这点儿差事你就不必推辞了。”邝埜睨了他一眼笑道。
“可是,可是......”杨牧云觉得现在自己整个头都大了。
“成国公是个好面子的人,”邝埜悠悠道:“今日宴请本官就是为了那些边将调拨军械物资的事,你如将这件差事办成了,至于蒙面人潜入成国公府行刺一事,本官就再去出面转圜一下,那成国公必会高抬贵手,不再与你为难!”
“下官谢尚书大人提点。”杨牧云心中登时感到轻松了一些,心说怪不得你这么好心,原来是让我帮你解难题来了。
一行人正走着,突见前方一阵大乱,街市上人喊马嘶,鸡飞狗跳,行人四下乱窜。
“前方出了什么事?”邝埜向外看了一眼,皱着眉头问道。
“下官前去看看。”杨牧云一抖缰绳,策马向前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