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这席上似乎还少了一路客人。”
酒至半酣,公孙儒忽然冒出一句,“是谁呀?公孙兄提个醒儿,我马上去请。”
梁子都讶然道,公孙儒笑道:“梁门主忘了?当初杀朱三手下的可是有三路人马,梁门主是一路,在下是一路,岂不少了一路人马。”
梁子都“哦”了一声,笑道:“那路人马可能没进城吧,若是在城里,不会一点动静也没有。”
公孙儒道:“梁门主此言有理,若说马大侠的人望真是没比的,一听说马大侠有难,各路勤王之师会蜂拥而来,决不会只此三路,马大侠,你给我们讲讲是如何血战那老乞婆的,老实说我现今一提她的名字腿还发抖。”
马如龙苦笑道:“我血战人家?我是被人家打得晕头转向,北都找不着了,你们不要听信外间传言。”
他便把和花容交手的经过说了一遍,众人听得悚然色变,高手相搏,一招一式均可制人死命,花容当年杀的大多是一流高手,而且死者身上鲜少有激烈搏斗的迹象,据当时几位权威人士断定:
花容杀人从未出过十招以上,马如龙接住她一百零四招,终令他内力衰竭而退,这期间要经历多少次生生死死。
梁子都笑道:“马大侠,你这样想就不对了,花容那套功法每出十分力,便伤己八方,只能速战速决。
“我想她还从未施出过二十招外,否则她自身也承受不住功法的反噬之害,她是和你拼上了命,打出一百零四招。
“你接她一招,便等于用她的八分力道伤她一次,你接她一百零四招,也就等于打了她一百零四掌。
“绝非无还手之力,即便说花容是败在你手里,死在你手上也不为过。”
马如龙倒没想过这种算法,笑道:“你这可是栽赃陷害呀,我没杀人,你硬栽我杀了人。”
梁子都笑道:“除掉这老杀星,功德无量,我有真凭实据,不是栽赃。”
马如龙转头对公孙儒道:“前辈,您是厚道人,可得为我平反昭雪。”
公孙儒忍笑摇头道:“证据俱在,铁案如山,纵有拔山之力,此案难翻。”
正说得热闹,一人走进来,向梁子都注目示意,梁子都忙起身,道声:“失陪。”匆匆出去,众人均停住杯筷,心下犹疑,不知出了何事,须臾,梁子都又转回,神色凝重。
马如龙问道:“梁门主,可有麻烦?”
梁子都沉声道:“不小,许士杰手下三大干将,仁、智、礼三堂长老也进了城。
“城内查明的已有朱三辖下的八个分堂,城外还有十个,这数目还未必确切,但只会多不会少。
“同时三大长老把仁智礼刑四堂精锐也都调集至此,他们分从四座城门而入,这是半个时辰前的事。”
马如龙脸色也凝重起来,他看看公孙儒、原随,转头对梁子都道:
“梁门主,事不宜迟,得马上把公孙前辈、原兄和小君转移出去,若等他们布置停当,一个人也别想逃出去。”
梁子都应声道:“照办。”迈步欲行,准备出去安排人手。
公孙儒霍然站起,抗声道:“马大侠,在下决不会走,除非是护送您出去,现今最应转移出去的是您啊。
“您现今是武林的旗帜,绝不能被许士杰砍倒,那样的话,武林就没希望了。”
梁子都停住脚步,附和道:“马大侠,公孙兄说得对,我安排人手开路断后,由公孙兄和原老弟护送您和小君离开。”
他办事老列,这样既给公孙儒一个护送的名目离开,又能保住马如龙。
马如龙变色道:“你们不是口口声声要听我差遣吗?我的差遣就是你们撤离。”
公孙儒登时语塞,梁子都只好摇摇头,公孙儒三人去留他毫不介意,只盼能说服马如龙离开。
公孙儒起身走到马如龙面前,忽然跪下,流泪道:
“马大侠,不是在下抗命,徐兄弟和王兄弟已丧了性命。
“我若贪生怕死,你叫我何颜为人。你若立意把我赶走,我就死在你的面前。”他手掌举起便向头顶拍落。
马如龙大惊,伸手扣住他脉门,拉他起来,也含泪道:
“公孙前辈,您为甚不为我想想,徐兄、王兄之死已令我负疚终生,若叫许多人为我的性命而冒杀身之祸,你又叫我何颜为人。”
公孙儒站起身道:“马大侠,您让我留下吧。我不为您,我只为替徐王二兄弟报仇。这样可以吧。”
梁子都见他说的凄苦,叹道:“马大侠,就让公孙兄留下吧,我派人把原老弟和孩子转移出去,再由原老弟护送孩子回家。”
马如龙无奈地点点头,原随张口欲说什么,梁子都抢先道:
“原老弟,你的担子可够重的,你若觉吃力,我派人帮帮你。”
原随只好把要说的话咽回去,改口道:“没问题,我一人就行。”
当下酒筵终止,各自忙碌起来,梁子都调派人手,公孙儒师徒依依想别,一刻钟后,原随抱着小君在云行无影门的保护下走上街头,向城门行走。
城内地域狭窄,许士杰无法显摆自己的拿手绝技:
凭空造出一座宫殿来,但他所住的大宅内外依然装饰得富丽堂皇。
礼字堂堂主云昌启主持大典,仿照皇家册封亲王公主的礼仪,只是减掉许多繁缛的过场,却也办的庄严肃穆。
许士杰喜不自胜,心中依然在完善着他那伟大的构想。
他的喜来自花千颜,朱三得以成为他的继承人,全拜马如龙所赐。
那晚许士杰虽在生死一线间捏扁了暴雨梨花针,却也明白一个道理,自己并非是杀不死的金刚。
过后他心悸不已,想到自己若真的一命呜呼,自己缔造的庞大组织便会轰然坍倒,是以该为自己选位继承人了,人选自然落到朱三头上。
朱三和花千颜均着盛装,向许士杰三跪九叩,然后又兄妹对拜。
云昌启抑扬顿挫的唱导声缭绕在廊庑间,四周严密警戒的侍卫们都听得清大典的每步过程,脸上也均喜气洋溢,在心中猜测赏钱有多少。
朱三和花千颜深深对拜,朱三悄声笑道:“妹子,你从小到大总是欺负我,报应临头了,真作了我的妹妹。”
花千颜笑道:“这是你的报应,你坏事做得太多了,老天让我做你妹妹,欺负你一辈子。”
朱三笑道:“欢迎,谁谓荼苦,甘之如饴。”
花千颜轻啐道:“皮脸。”
她心里也当真欢喜,师傅死后,她骤失所依,孤零零的仿佛世界上只剩下她一个人,她对公主的身份不感兴趣,她高兴的是又有了一个家,而且是真正的家。
她从小到大,许士杰对她的疼爱远逾花容,朱三也如长兄般疼爱她,而且任她欺凌,她从这两人身上感受到浓浓的父爱和兄妹之情,今日这一刻只是水到渠成。
乐广的眼睛又湿润了,对许士杰道:“主子,你看他们兄妹多亲密。”
许士杰笑道:“他们自小就是这样,阿广,你说这一切不是上天注定吗?”
乐广道:“当然,当然。”
“上天注定,我必成功!”许士杰仿佛得到了上天的启示,一时间对自己的构想信心十足,先前他还认为自己只是穷途末路,不得不铤而走险。
随后四大长老向三人分别贺喜,接下是各分堂主上来贺喜,讨要赏钱,大堂之上热闹非凡。
大典过后,便是喜筵,许士杰却把四位长老前请到他的卧房里,设张小桌,只拣几样适口的菜肴,饮酒说话。
许士杰端杯对仁智礼三位长老道:“让你们昼夜兼程赶来,辛苦了。”
仁堂长老刘应明笑道:“主子四处奔波,还没说辛苦,我们岂有说辛道苦的理儿。”
寒暄几句话,许士杰便把近日来的情形对他们说了一遍,屋中四人都是和他一起出道打天下的,如同他的心腹手臂,他对他们也是言无不尽。
智堂长老马俊才是许士杰的智囊,他皱眉道:“若连花大姐都拿不下他,能料理他的也只有主子一人了。
“他虽是毛头小伙子,却城府甚深,绝不逞匹夫之勇,单以力取恐怕不行。”
许士杰点头道:“俊才,我叫你们来就是让你们给我支支招。”
马俊才叹道:“主子,您睿智无双,岂是我等所敢仰望,支招不敢当,倒是愿陈愈见。”
许士杰苦笑道:“俊才,咱们是老兄弟了,你就少来这些虚套,我若真像你说的那般睿智,早把马如龙擒在手上了。”
刘应明笑道:“俊才说的没错,只是马如龙也非等闲人物,他城府之深,我们现在还摸不清门路,堪称阴险无双。”
许士杰笑了笑,旋即又神色黯然,出神有顷,叹道:“这小子岂只阴险,简直可怕,我武功明显高出他一大截。
“可面对他时,却有种棋逢对手,如履薄冰之感,稍一大意险些命丧他手,他是我见过的最可怕的对手。”
乐广喝了杯酒,苦笑道:“这小子身上有股邪劲,我和小朱逮着他时,他内力充其量不过四成。
“我和小朱单人动手,应该也能拾夺下他,我们两人联手,打来打去倒变成了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小孩子。
“真是老脸丢尽,老实说,我现今见着他的面就发怵,听到他的名字就头疼。”
刘应明三人都笑了,心里却沉甸甸的,乐广武功和他们都在伯仲间,而功力精纯犹在他们之上,看来马如龙真是让人无法下口的刺猬,云昌启叹道:
“这样说来,凌峰还真是他杀的,并非假手别人。”
许士杰点点头,说道:“俊才,你刚才要说什么了?让我打断了,你接着讲。”
马俊才想了想,缓缓道:“主子,属下说句冒昧之言,您是不是只顾和马如龙斗气,有些本末倒置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