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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一捧玫瑰灰 衣露申1981 6573 2024-11-18 15:49

  这场办公室的内斗还没见分晓,更大的一场风波已经来临,麦嘉刚准备去上班,行政部已打电话过来说,杂志社被查封,正在接受调查。

  她呆在那里,半天没反应过来,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原本想找个同事问问究竟,刚摸到手机,铃声就响了。

  “嘉嘉,听说你们杂志社被查封了?你现在在哪里?”谢道年的声音传来。

  多奇怪,明明是彼此都放不下的两个人,明明在同一个城市,明明有着若干理由可以见面,可偏偏敌不动我不动,假若不提,还真以为对方从来不曾存在过。只有出了事,才发现,原来那位离你最远的人其实就在你的身边,片刻未离。

  麦嘉依旧是没来由地一阵心安,“你的消息比我还快。”

  “我看的新闻。”谢道年听见她没事,语气也就松了下来。

  “啊?上电视了?出了什么事?”麦嘉连忙打开电视。

  “不是电视,是报纸,今天的商报。”谢道年这才知道麦嘉尚不知情。

  “DM集团董事长涉嫌行贿被逮捕了。现在DM的资产被都查封,等待检查,所以你们杂志社被查封,我是看了这条新闻才知道的。”

  “啊?”麦嘉吃惊不小,“你等一下,我出去买份报纸。”

  还以为是洋洋洒洒的一大篇报道,结果不过只是在社会新闻那个版块语焉不详的寥寥几句而已。

  DM集团是一家大型的控股投资集团,主业是靠化工起家,后来渐次做大,开始了跨行业的收购、资产重组,旗下有多家资产控股公司。而杂志社只是DM集团若干个投资项目里微乎其微的小项目而已,毕竟对于一家杂志社而言,投资成本远远低于重工行业。

  这么大一家集团,原来祸福也只是在旦夕之间,报纸上的说的含蓄,也多半是跟政府施压有关,毕竟DM算是本省的龙头企业,这里面的水有多深谁也不知道,能忌惮还是要该忌惮一些,谨慎报道,出现在报纸上的也只是寥寥数行字而已。要不是谢道年,即使把报纸给麦嘉,她也不一定能留心到这样一条看似与她相距千里,实则休戚相关的新闻。

  “麦嘉,麦嘉,你在听吗?”

  原来电话还没有断,而她却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恩,你说。”

  “其实跟你们杂志社无关,这解封只是早晚的事情。你有什么打算?”

  “打算?”麦嘉这才想起来原来自己是殃及的池鱼,“事情来得太突然,我还没想过。想了解一下情况吧,估计别的同事还蒙在鼓里。”

  等麦嘉跟同事们接上头,才发现早已风云变色。

  “你知不知道外面有人说我们杂志社垮了,关门是早晚的事情。现在还是想想自己的后路吧?”

  “你说我们会不会被叫进警察局,接受什么调查啊?”

  “你想什么呢?人家DM集团好几万人,我们?我们就是那其中的一粒小虾米,人家还看不上眼呢,现在查封不过是例行公事。”

  “那,那你说,这次只是董事长出了事,事过了以后,DM集团要是不会继续投资杂志社了怎么办?”

  这个问题一抛出来,大家都沉默了。原来不是没有这个可能,顿时人人的表情都很精彩,有若有所思的,有一脸死气的,有的已经开始想,“那这个月工资怎么办?”

  过了一会,经营中心一个同事突然开口,声音特地压得很低,“我听说,张总这几天老往DM总部跑,不知道在筹划什么事情。”

  众人沉默,但似乎又想不出什么头绪。

  麦嘉的心思算是里面最沉稳的,毕竟风暴中心离自己隔得尚远,进一步说,杂志社性命无虞,即使有也轮不到她来操心,退一步讲,这只是一份工作,失去了也不会多可惜。

  还没等到案件进入审判程序,杂志社已经解封,说的是张总动用了许多关系,卖了许多人情,而这份产业确实与案件无涉,为了让杂志社尽快进入正常运行状态,就放关通行了。

  可是这来来去去,半个月已经过了。

  休假完以后第一天上班,原来已经人心各异。

  坐在会议桌首座的人已经是张总,而非康总编,张总坐在那里,大概讲了一下之前发生的情况已经对杂志社的影响,说到最后无外乎是现在虽然解封,但我们已经不可能从DM集团获得任何资金,现在杂志社只能背水一战,靠自己赢利存活了。然后又鼓励大家希望大家众志成城,共度难关,云云。

  一个不算冗长的会议开下来,人人脸上神色各异,会上都不发一言,可私底下,谁知道又在打些什么算盘呢?

  JUDY就是这个时候,走近了麦嘉。

  JUDY是采编中心的一位部门主编,因为工作上没有什么交接,所以大家一直以来都是泛泛之交,而下班之后,JUDY却破天荒地邀请麦嘉同进晚餐,说是有话要说。

  JUDY是重庆女子,外表柔弱,可生性却耿直,说起话来倒也不拐弯抹角。

  “那些客套话我也不多说了,而且我们之前也没什么过硬的交情,现在跟你套,也来不及了。我就直话直说,看你愿不愿意跟我合作。”JUDY虚长一点,可做事作风跟麦嘉大相径庭,假若说麦嘉在杂志社是属于埋头做事,韬光隐晦的类型,那么JUDY却属于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人,一走进办公室就能听到她爽朗的笑声,虽是耿直,可未尝没有些许手段,可麦嘉不介意,往日的她跟她又有何异?

  “你也知道康大跟张总之间的事情吧?我想听听你站在哪一边?”

  “现在讲这些,有什么关系吗?”

  JUDY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知道你不屑于站队,但现在这个情势,不战队也不行了,要是你有离意,不妨现在就告诉我,省的我浪费接下来的口水。”

  麦嘉看着她闪着精光的眼眸,突然来了兴致,“那你说。”

  “你要走,那也就罢了,既然你想留下来继续做事,不管是唱戏也好,还是看别人唱戏也好,我觉得还是要选个好位置不是?否则那也忒没意思了。”

  “你的意思是我现在的位置看不了好戏?”

  “坐的那么远,想看也看不清楚,只听得锣鼓震天,落到你哪里也不过只是几粒小雨点罢了。这地方虽然没你以前经历的精彩,可既然你答应留下来了,为什么就一定要把自己隔绝在戏外呢?”

  “那你想让我唱哪一出?”麦嘉有些欣赏眼前这个女人了。

  “水浒传。”

  麦嘉终于笑出了声,“那是起义还是招安啊?”

  JUDY明白麦嘉已经听懂了她的意思,倒也不再耍花腔,径直倒了出来,“今天上午那会你也听明白了,现在杂志社孤立无援,失了投资商。但事情哪有表面那么简单。你知道康大是之前DM集团找来起头做这本杂志的,他跟DM的关系,跟董事会的关系绝非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而现在的形式是,康大在极力劝说董事会继续投资,因为毕竟案件只涉及DM董事长,其实伤不了DM集团的元气,继续投资也不是一条行不通的路。”

  “那张总想走哪条路子?”

  JUDY看了一眼麦嘉,笑得很是诡异,“张总想空手套白狼。”

  麦嘉心下一惊,莫非张总是想趁DM集团内乱之时,从DM集团手里低价收购杂志社囊入自己怀中?

  她吃惊地看了一眼JUDY,没有开口,但从JUDY的表情里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他有几成胜算?”

  JUDY摇了摇头,直言说:“赢了就是百分之百,输了就是零。”

  的确,这里面的环节层层相扣,行的是一招有去无回的险棋,他能动这个念头,证明是看到了机会,否则不会把这样的事情透露给JUDY。

  而她透露给JUDY是为了什么呢?

  很明显,要是康大胜了,断然无张总生存的余地,这是康总编的翻身之战,他可以凭借这一次重新获得融资然后找个借口踢张总出局,并且洗掉他的人,那么跟他有关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而像麦嘉这样又不是康大的人,即使不走,也断然是会被猜忌被冷落的。

  要是张总赢了,他不仅是运营总经理,他更是整个杂志社名副其实的老大,而康大是断然没有容身之地了。但康大走了,采编怎么办?他能控制别的部门,但采编他却是一个外行,那么他只能从中分化,找到一个合适的人然后晓之以利,许诺云云,自然能帮他撑住采编部门的局面,那么这个人自然会在结果知晓之前就要笼络她觉得值得笼络的人,好果子一层层地分下来,大家都是系在一条线上的蚂蚱,不成功便成仁。

  对于JUDY而言,康大在,她升无可升,只有他走,她才有机会出头,从主编跃升为总编,而对于麦嘉而言,虽然职位的晋升对她的诱惑不大,但JUDY看准了她的性子,她不是一个没有能力的人,而一个有能力的人是愿意选择一个良主还是昏君呢?张总的能力和康大简直高下立判,要是康大能用几分心,他能让一个运营总经理骑到自己头上来?要是跟一个这样的主子,经营发行一窍不通,管理一片混乱,就靠写几篇锦绣文章就让杂志存活下来吗?即使有投资商,但一年以后,两年以后,杂志的业绩不能达到指标,那还会有谁愿意砸钱进来?

  JUDY也没多说什么,现在的说的这些话跟策反无疑,既然她听懂了,就不需要再多费唇舌,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轻松许多,省了许多拐弯抹角的麻烦。

  麦嘉思虑停当,才有了心思开玩笑,“他的胆子真够大的。”

  JUDY听到这么一说,就明白她已经做好了选择。心里顿时轻松不少,说笑几句,就散了场。

  虽然天色已晚,麦嘉却觉得心里空虚得厉害。想了许久,还是开车一路向南。

  到了谢道年住的地方,她从楼下往楼上看去,灯是亮着的。那么他应该在家吧。

  “道年,我在你家楼下。”

  “嘉嘉?上来吧。”

  挂了电话,熄了火,锁了车门,她才发觉自己有些冲动了。这么晚,来做什么呢?

  没等她多想,电梯门已经开了,谢道年竟出来接她,看着她愣在那里,“怕你想不开,转身就走了,特地下来接你。要是你觉得不方便,我陪你散散步。”还是那副善解人意,温润如玉的表情,她什么都不说,他了然于心。

  麦嘉正想说好,但担心他的身体,还是摇了摇头,“上去坐坐吧,我有些累了。”

  她看见他在她面前摆弄着茶具,忍不住说:“这么晚了还喝茶,不担心失眠?”

  “我的睡眠一向很差,已经习惯了。”

  就是那么淡淡的一句话,没来由地一阵心疼,她又想起那一夜,她躺在他的身边,他那些隐忍的咳嗽,隐而不发的疼痛。这么些年,他到底是怎样过的?

  拿起茶杯的时候,麦嘉已经被自己的那些想象弄得眼眶一热,就着热茶,她硬生生吞下来了眼眶里的那股潮热,既然他不说,那就不提吧。

  “你们杂志社的事情怎么样了?”

  总要有了个话题,麦嘉正愁没人商量,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你觉得张总有胜算吗?”麦嘉还是觉得玩空手道的事情太过玄乎。

  谢道年沉思了一会,“我倒觉得很有可能。DM集团表面上是董事长因为行贿被拘捕,但一家那么大的投资公司,而且据说他们涉嫌行贿的滨城相关政要涉及人面也很广,怎么可能只是个人行为?现在DM集团,尤其是高层,应该是自顾不暇,人人自危的时候,要是那位董事长把谁咬了出来,或者想不开了,就真的是一窝都垮了,这个时候谁还会听康总编的继续投资杂志社呢?而且DM集团资金已经被冻结,什么时候解封,以后怎么发展,统统都是未知数。文化产业虽然前期投入成本不多,但考虑资产回报却是三五年以后的事情,什么时候能实现盈利,什么时候能收回成本,对于现在大伤元气的DM集团来说,都不是一个好的投资选择。按照我的估计,他们只会守住自己的主业,化工和能源,至于他之前扩张的一些行业,我想他都会逐步收回,或者变卖或者停滞。你们张总想从中讨便宜,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但据我所知,张总并没有那么大的实力,就算把我们现在的资产打个对折卖给他,他也没钱买啊,好几百万的生意,他就是一个做经营的总经理,能拿出手的能有多少?而且即使有,他全部掏完了,借遍了,那卖给他以后,他哪里还有流动资金维持运作?而且我们这个行业又不能申请贷款。”

  “你看的只是表面,既然DM集团有心要卖,那么怎么买,怎么卖就是可以商量的事情。就看他的手段了吧,要是手段了得,他甚至不花一分钱,他就可以吞下你们杂志社。”

  麦嘉又一次吃惊了,听这些跟天方夜谭差不多。

  “这……会不会太异想天开了?”

  谢道年笑了笑,麦嘉啊麦嘉,虽说你职场沉浮,可生意场上的事情你终究了解得太少,这资产运作的事情,哪里你是想的那么买进卖出的那么简单?这世界本就没有真正的公平可言,在这样的情势下,任何不可能的事情都会发生,更何况这一招,又不是没有先例。

  当然,这些话谢道年并没有说出口,适时地岔开了话题,“或许吧,但不管这么说,你的决定我都是支持的。而且于你来说并没有什么损失,甚至也不需要做什么。我们都不需要为这些事情操心。好了,你那位妹妹怎么样了?”

  麦嘉喝了一口茶,转念一想也对,这些事情于她何干呢?未必为帮人在那起争执?也顺着谢道年的话题讲了下去,只是说到麦琳,大概也不是什么好的话题。

  “怎么了?”谢道年看见麦嘉神色一暗,才觉得有些后悔,不该提起这个话题。

  “没什么,”麦嘉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她这个妹妹,哎。

  “我不知道怎么说,虽然两个人住在一起,但关系时好时坏,其实好也好不到哪里去,总觉得隔了一层厚厚的膜,我怎么用心也无法跟她真正交心。原本有一次,我们都喝醉了,还以为一觉醒来,两个人就能如平常姐妹般相处,但事实证明,是我自作多情罢了。”

  “你们相隔那么多年,有隔阂也很正常。”

  “当然,这个道理我也明白。但我真的,有时候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刚开始,她就每天待在家里,窝在自己房间里不出来,打开门就是一屋子的烟味,然后对着电脑,都快疯魔了。后来我忍不住了,劝她去找工作,我帮她找个几个单位,最长的做了一个月,最短的一个星期,还有很多她连去都不去,真不知道她以前是怎么过的?是,我是她姐姐,我有义务照顾她,但她也是一个成年人了,难道不该找一分正式的工作,好好干吗?”

  “她是不是因为上次的事件有阴影?担心别人会看不起她,所以破罐子破摔?”

  麦嘉点了点头,“我也怀疑是这个原因,但隐隐又觉得不全是。我总觉得她虽然表面对我没什么,但……好像对我有种……”麦嘉在费力想着措辞,一时之间她很难形容麦琳在某些时刻某些细节上流露出来的敌对的情绪,“你觉得她会不会是恨我?所以才这样自暴自弃?”

  “如果只是工作,慢慢找也可以。但两个人之间的心结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解开的,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你也别太往心里去了。”

  “不,要只是工作,我也能应付。她……”麦嘉觉得有些难以启齿,但这些烦恼她又能对着谁说呢?

  “我没见过哪个女孩像她那么不爱惜自己的,这半年多,我见到她身边出现的男人,十个指头都数不过来。而且,那些男人很明显都不适合她。”麦嘉没有说出口的是,麦琳的滥交让她觉得无能为力了,为此,她们吵过无数次架,却不得善终。

  谢道年感觉到了麦嘉的无奈,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就如你说的那样,她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她有她的选择,她亦有她的自由,交什么样的朋友,是她的选择,至于后果,不该由你来承担。”

  “可是,道年……”她的我的妹妹啊,可话还没说完,她抬头看着道年的眼神,突然明白,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她觉得是鸠酒,旁人觉得未尝不是甘露。旁人觉得是砒霜,在她看来或许就是蜜糖。例如谢道年之于她,感情这码事,哪里有孰是孰非?

  周围突然静了下来,两个人都坐在那里没有说话。

  好像有一层窗户纸,明明摇摇欲坠,可他们都任凭窗外的风在使劲刮着,谁也不去撕它,任它吹得腊腊作响。(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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