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六)遇袭
不知为何,康祀扶我起身的时候,我总是感觉有一些漏掉了什么的错觉。这种感觉让我十分困惑,也有些隐隐的不安。总觉着被自己遗落了一个十分重要的东西,是几乎被我视若珍宝的东西。
“晓晓,怎么了?不舒服吗?脸色这么难看的,还是,我刚刚说的话让你为难了?”一旁的康祀显然看出我的心神不定,侧过身有些担忧地问道。
“哦,不是,没有的事。只是有点累了呢!”我不想让康祀担心,或是为刚刚的事情胡乱揣测什么徒惹心烦,连忙急声解释道。一边习惯性地伸出右手紧紧握住了我的左手的手腕,双手交叠,置于身前。这个,是我习惯性的动作,只要是内心有些紧张或惶恐不安的时候,我都会忍不住地下意识做这个动作,仿佛这个小小的动作,可以帮我安抚莫名躁动的内心一般。只是这一次,却稍稍有些意外。
当我像往常一般用右手紧紧攥着左手的手腕的时候,那熟悉的温暖的触感却让我的心里一阵冰凉,惊的我瞬间从头凉到脚。立刻呆立在原地,几乎忘了往前踏步。而一旁的康祀也被我此刻的反常举动给弄懵了,也连忙收住了脚步,站在一边,带着几分疑惑夹杂着茫然的神色,眼睛微眯,却带着犀利的神采,仿佛有着直刺人心的力量一般,让我更加心慌意乱。
“晓晓,到底出什么事情了啊?看你都被吓的脸色煞白,脑门上都冒冷汗了呢!”康祀有些担忧地笑着说道,一边很自然地从口袋里掏出纸巾帮我擦汗。我一直微微低着头想着心事,猛然感觉突然而至的触感,着实吓了一跳,有些惊吓地抬起头,毫无疑问地,看见眼前的是拿着纸巾,一脸温润的笑意,带着隐隐的担忧的神色的康祀。我笑着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必担心。
“晓晓,到底怎么了啊?看你神色恍惚,还这么一惊一乍的样子,有什么难为的事情吗?说出来,说不定我能帮到你呢!”
看着康祀真诚而带着善意的目光,还有温润而体贴的柔身细语,我想无论是谁听在耳边,都会毫无疑问迅疾心生融融的暖意,只是在我耳边听着却是愈加心神不定。哎,其实真的不是什么大事,只是面对着这个康祀少爷,着实有些有口难言。正暗自有些踌躇难安,耳边传来小百合带着欢快的情绪又有几分无理取闹的叫嚣,瞬时打断了我和康祀之间的对话。
“康祀哥哥,张晓姐姐,你们怎么这么慢啊!比赛都快结束了呢!你们一直在这偷懒闲聊,也不和我们一起并肩奋战的,一点意思都没有。这会儿,都要结束了也不和我们大部队汇合的,你们很过分啊!”小丫头的中文真是愈加流利了,说起话来带着小小的怨气又夹带着天生的撒娇的语气,听起来倒是脆生生的。不过,对于她矛头攻击的对象,我和康祀倒真是有些难以招架了,只得无奈地相互对视了一番。
小百合见我们俩对她的抱怨完全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行动表示,当下有些着急,大跨步上前一步,迅速抱着康祀的胳膊,撒娇一般一边一前一后地把康祀晃荡的有些头晕,一边大声抱怨道:“康祀哥哥,你去陪我玩会儿嘛!”
康祀有些稍显难堪地看了看我,一边挥手为难地想挣脱把他抱的紧紧的小百合,一边有些窘迫不安地说道:“那个,小百合,你先放手啊!你晃的我脑子都晕了。我们这就过去和你们汇合,还不行吗?”
小百合这才停止了对康祀的震撼教育,只是依旧挽着康祀的胳膊没有放下来,一边兴奋地拉着康祀往前走,一边转过脸对着我喊道:“张晓姐姐,一起来玩啊!一起一起!”
看着康祀被小百合生拉硬拖时的一会儿撇着嘴,一会儿又鼓着小腮帮,转过脸痛苦地看着我,眼波流转,时不时闪动着可怜又可笑的小模样,倒是让人看着着实有些忍俊不禁,我心里一动,想着这个时候或许让康祀被小百合拉走也不失为一件好事,我连忙对着已经有些走远了的康祀和小百合,说道:“小百合,你们先去玩吧,我有点累了,想在这休息一下,待会儿慢慢走回去。”
“晓晓,你哪里不舒服吗?”康祀听到我的话,连忙转过身,有些担忧地问道。一边想要走过来,却被小百合拉住了。
“哎哟,康祀哥哥,张晓姐姐累了你就让她在这边休息嘛!我们去玩啊!”
康祀没有动,只是定定地站在原地,似乎充满无尽的疑惑和不解。我淡淡地笑了笑,努力让自己显得比较平和正常的样子,说道:“我真的没事,就是想在这一个人多待一会儿,我今天真的有点累了,你们去吧,别因为我,扰了你们的兴致。小百合难得来国内玩一次,你就陪着她好好玩吧!”
康祀见实在拗不过我,又架不住小百合的胡搅蛮缠,只得无奈地和她走了,走之前,还不停地叮嘱我不要乱跑,有什么事就和他电话联系。当然,他的这番喋喋不休的母鸡护犊的行为成功地引起了小百合的嘲笑,说是他实在很有当奶爸的天赋,说不定,将来有了孩子,会像那个全球最帅的爸爸一般,将自己的孩子像个树袋熊般兜在胸前了才能放心。
看着小百合和康祀两人渐渐走远的背影,我总算是松了口气,连忙转过身,朝着刚刚我和康祀席地而坐,休息谈心的地方走去,脸上也收敛了之前的轻松写意的笑容,瞬间变得严肃紧张了几分。右手依旧有些神经质一般紧紧攥着左手的手腕,那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除了熟悉而相似的体温,什么都感受不到。而原本,那里是有着一个虽然冰冷却让人感觉温暖踏实的触感的。每当我心烦意乱,或是疲惫难堪的时候,我总是习惯性地紧紧握住手腕,去感受那般虽然冰冷却让我内心升腾浓浓暖意的触感,只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是的,我想,我是把那个凤血玉镯给弄丢了。那个康祀送给我的,含义深刻,寄托着他对母亲的纪念的凤血玉镯。所以刚刚那个时候,我是那么紧张却又不能对着康祀将事情和盘托出,虽然我知道,康祀知道了实情应该也不会怎么责怪我,只是我就是不想让他知道,我只想快点凭着我自己找回它。
心中带着无比焦灼的情绪,脚下的步伐也凌乱了好几分。没走两步居然好巧不巧地踩到块大石头把脚扭伤了,真是有些出师不利啊。我郁闷地靠坐在一块石头边,一边揉弄着自己饱受摧残的脚踝,一边努力回忆着之前的一些不是很清晰,有些零碎的记忆。
这个手镯自从戴上我就没有拿下来过啊,而且是玉镯,又不是金器银饰的,自然没有什么防水的隐忧。而我也记得我出门的时候应该玉镯还是乖乖地戴在我的手上的,玩游戏一开始的时候还在,那到底会在哪呢?虽说这个CS战场面积很大,不过,我觉得应该是在这里摔倒的时候掉下来的可能性大一些,念及此,我连忙起身,脚踝处却又传来一阵无力的酸痛。着实让我有些无奈。记得上回住院,医生说我脚踝处的多次受伤,可能导致习惯性骨折,需要平时注意保护,少进行剧烈运动,也尽量不要穿高跟鞋,我平时已经很注意了,这次出来也一直没什么感觉,怎么这会儿倒是出了事了,真是太不凑巧了。
我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暗自自我嘲讽了一番,便继续沿着我和康祀刚刚待过的一些地方仔细地寻找起来,简直堪称地毯式搜索啊。只是过了很久,都是一无所获,别说一个玉镯,连一只蚂蚱都没找到。我有些泄气地坐在路边休息,一边擦着脸上的汗,一边环视着满眼的绿草幽幽,着实有些感觉自己在大海捞针,心里已经隐隐有些想要放弃的动摇。正想着,草丛深处突然有些窸窸窣窣的声响,我一惊,想着这里不会跑出来什么猛虎野兽吧!那我可就太悲催了啊!专门给野兽们送午餐来了。
悉悉索索的声音持续了大概有好几分钟的样子,我的心也无端端地被揪住了一般,紧张地连大气都不敢喘,偏偏脚下打软,站也站不起,只是这么保持沉默地坐在原地,着实感觉空气都有些凝滞了一般的恐惧。
悉悉索索的奇怪声音总算停止了,一个陌生的男子从草丛中钻了出来,带着一脸的警惕的神色观望着四周,胸口还抱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蛇皮袋子。只见他神色慌张,面相凶狠,尖瘦的面孔显得蜡黄而狰狞,眼睛很细小,咪在一起几乎成了一条缝,标准的鹰勾大鼻子,配上嘴角的上面还长着毛的黑痣,猛一看过去,我还有些被吓到了。不过看着他的那身和我相似的迷彩还有胸口的会徽,总算长舒了口气。
原来是一起来玩的会员啊!我的心瞬间放松了下来,想着刚刚那些开动脑筋的各种丰富多彩的想象就没有来的觉得好笑。我这是恐怖电影看多了吗?这么喜欢瞎想的。我无奈地摇了摇头,对着眼前看着有些神神叨叨的男子喊道:“先生,我们这场好像已经打完了呢!他们好像都在分享胜利果实了呢!您不用再在这躲着了啊!”
那男子似乎有些意外我的声音,扭过头有些紧张地看了我一眼,又连忙转过头,向前走去,双手还护在胸口那个有些鼓囊囊的大袋子,似乎藏着什么宝贝怕人抢了去似的。看上去倒是和一般人有些不一样。我看他如此古怪的行径,连忙也住了声不再说什么,想着别随便再招惹什么麻烦才好。
那男子看上去还真的有些说不出的古怪,没走两步,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慌慌张张地转过身,带着一丝惊慌失措的表情,身子直挺挺地就像我这边冲了过来,看见我了也毫不避让,仿佛一部不懂得转弯的失灵的车子一般横冲直撞,我一惊,连忙侧过身避让,一边心里暗自腹诽着,这个人是脑子坏了吗?看到人都不知道拐弯的,就这么撞过来,还好我的脚踝疼的不是很厉害,这休息了一会儿基本上也没什么感觉了,足以避让及时,不然,他那么个强悍的身板这么撞过来,我不给他撞个眼冒金星才怪。
眼看着那个人已经走远,我原本以为自己可以送一口气了,耳边突然听见“啪嗒”一声,我疑惑地抬眼望去,一个深黑色的长款钱包掉在了那个人的身后,想来是他自己太不注意,随意把钱包塞到裤子口袋里,偏偏那口袋又不够深,这走两步不注意就掉了出来。而他自己却像是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般,浑然不知。
我想,我是应该立刻出声提醒他的吧!不过看着他那副声色古怪加上有些狰狞的面孔,我的心就没由来得犯怵,犹豫了一会儿,我还是叫出了声。
“这位先生,你的钱包掉了!”
我在他身后努力提高音量叫了好几声,可是眼前之人都像是一点都没听见似的。只是紧紧地抱着胸前鼓囊囊的有些陈旧的袋子,仿佛那是他全部的身家性命一般,让人看着有种说不出的古怪。
我疑惑地站起身,跟上前去,捡起钱包,发现里面也是鼓鼓囊囊的,想着应该也不少钱吧!这个人,也太大意了吧。我无奈地追上前去,走到他身边说道:“先生,你的钱包掉了呢!”
我想许是那个人一直只顾着往前赶路,完全没有想到我会这么突兀地出现在他的旁边,亦或是他原本就绷的紧紧的神经被我的一声呼喊吓得瞬间方寸尽失,手一抖,那个胸前抱得紧紧的蛇皮袋子就这么猛然失手,掉落在了地上。
蛇皮袋子没有封口,袋子里又似乎有不少重物,落地的时候居然发出一丝金属撞击的声音,让人听着感觉莫名的心惊。然后,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袋子中的东西就全部掉落了出来,呈现在眼前景象几乎要让我看呆了。
是好几双看着无比陈旧的鞋子,看上去好像已经埋在地下很长的一段时间了,带着浓厚的尘土气息。看上去,似乎都是女式的鞋子,而更加可怕的是,鞋子上面全部都沾染了触目惊心的血迹。
有一双是粉红色的低跟鞋,整双都是血,暗的几乎黑的血迹,看上去应该有不少的年月了。还有一双,是白色缎面的平底鞋,竟然和康祀买给我的那双有些相似,洁白的鞋面上,斑斑点点都是血迹,还有一双,是球鞋,边沿上散落了大片的血污,而整个鞋底更满是血迹。
那些散发着血液腐败特有的气味,几乎让我的整个胃都要翻腾起来,我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几步,看着那男子脸上由惊异既而转化成凶狠的目光,顿时心神大动,当下什么也不顾及,转过身立刻向后跑了起来,想快些逃离现场,可惜还没逃出去多远,又一次脚下一崴,摔倒了,直接倒在草堆里,来了个狗啃泥。摔倒在草地上,本没什么只得担忧的,可是下一秒,我就感觉到了一个重物突然压倒了我的身上,让我完全动弹不得。
“死丫头!要你多什么事。你现在看了不该看的东西,还想逃走吗?”
耳边传来凶恶地威逼的声音,让我的心也立刻揪在了一起。想要挣扎,却偏偏感觉双手双脚都被他禁锢住,完全动弹不得。没容我多想,就被他粗暴地翻过身,看着那张原本看着就让人胆寒的面孔这么清晰呈现在了眼前。原本就看着阴险狠毒的鹰勾鼻子上又添上两颗痣,加上嘴角黑痣上的一撮细毛,着实和电视上那些标准的杀人越货的坏人一个摸样,让我原本恐惧的内心越发纠结了起来。
“那个,我,我不是有心看到的啊!你不要杀我啊,我不会去告你的!”我紧张地说道,感觉自己都有些结结巴巴,语无伦次了。只是看着那人毫无松动的面容就知道,我的话完全没有任何效果,反而不知为何,令他的愤怒莫名地又增加了几分。
后面的事情,我都已经有些模糊了,只记得他恶狠狠地对我吼了句:“你们这些女人都会骗我,都不得好死。”接着就是一记耳光,打的我有些发懵了,愕然地看着他的手,却突然惊异的发现,他的右手腕上明明确确地就戴着属于我的玉镯。我也不知道那个时候是哪来的勇气,双手猛地抓住他用力掐着我的脖子的手,吃惊地追问道:“这个是我的玉镯,怎么会在你这,你在哪捡到的。”
那个男人当然不会回答我,我想那个时候的我也实在是有些大脑短路了吧。信命攸关的时候,还记挂着这个玉镯,简直是有些脑残了。我只觉得我的头偏到了这一边,又偏到那边,无数次,耳朵也有些震聋了。我隐约的觉得,那个人对我的怨恨,似乎不仅仅是因为我无意中撞破了他杀人的事实,似乎还带着点更加深刻入骨的仇恨,让他恨不得杀之而后快一般。
他终于停下了手,我已经完全看不清眼前的状况了,只感觉他突然将脸凑近,露出狰狞的笑容,手慢慢滑至颈间,缓缓收紧。仿佛是一个胜券在握的猎人,满心欢喜地看着在他眼前插翅难飞的猎物一般。
吸入的空气已经渐渐稀薄了,眼前也由模糊,渐渐变成了黑暗一片。原来,这个就是濒临死亡的感觉?不知为什么,我早已没了最初的慌乱和惊恐不安,我微微仰头,勉强睁开双眼,带着一丝平静的心情感受着这周遭的一切。
胸腔却仿佛要裂开一般,脑子嗡嗡作响,很多很多的往事和人影在眼前犹如浮光掠影一般,一一滑过。带着回味的,遗憾的,感恩的,怅惘的心绪。只是可惜,一切都回不去了。
还有康祀,不久之前,他还在这个地方,忐忑而认真的像我告白,那个胆战心惊的小模样像极了十几岁初涉爱河的毛头小子,真是难得一见的可爱。只是他那个时候,怎么都不肯听我的答复。真是个胆小鬼。其实,那个时候,我是想告诉他的,我是想说,我,
“晓晓!”
是康祀的声音?我突然觉得有些好笑,怎么到了这个时候,一心想的还是康祀呢?明明知道他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他明明就在离这里很远的地方,在和小百合他们一起玩呢。我在这做什么梦呢?
仿佛一切瞬间都成了泡影,然后,就是无边无际的黑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