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三十七)危机(6)(结局篇)
晓晓在跑着,拼劲全力跑着。无所顾忌,拚尽全力,在这个漆黑诡异的无边暗夜中,在这个怪石崚峋,杂草丛生,脚下荆棘密布,身旁则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的地方,张晓觉得此刻的她,是把自己所有的力气和潜力一个集体大爆发,此刻的她,几乎觉得只是在凭着本能在奔跑,而那脚,几乎都已经不是自己的脚一般。她一边跑着,一边紧紧攥着那个小小的记忆卡。小小的,犹如指甲盖一般大小,放在手心,轻盈得,仿佛一不小心就要在手心中消失不再了一般,却又沉重的仿佛有千斤重的石头,压得她几乎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个,是小檀几乎用自己生命交换而来的,指证吕芜的铁证。想着小檀,晓晓的心又猛然一滞,带着钻心刺骨的疼痛,呼吸忍不住就变得急促难安了起来,而耳边,也时不时盘旋交织着,逃出来的时候小檀猛然和门边的壮汉纠结在一起的让人痛彻心扉的声音,每一次,都仿佛撞击着我的心灵,仿佛连呼吸都变得艰涩而困窘的无奈难堪,心中则是愈加颠簸愈加深刻的痛楚,难以宣之于口,只能在内心深处仿佛一根纤细而微不可查的银针,一点点刺入灵魂深处。
这么多年,张晓一直在学习一件事情,就是不回头。只为自己没有做过的事情后悔,不为自己做过的事情后悔。人生每一步行来,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我得到了我想要的一些,失去了我不想失去的一些。可这世上的芸芸众生,谁又不是这样呢。事无所祈,心有坚毅,尽量的快乐。 张晓不知道,有一天,她会不会后悔,后悔这样丢下了小檀,她只知道,那个时候,她唯一可以做的,就是无所顾忌,发了疯一般地奔跑。直到,脚下的频率快速的,几乎到了她有些招架不住的地步,然后,一个慌神,脚下一乱,就毫不客气,结结实实得被一个石头堆绊倒了,带着决绝的力度,和有些心惊肉跳的痛感。
“啊!”晓晓忍不住惊呼了一声,倒吸了一口气,蹲下身,抚摸着又一次悲愤得扭伤了的右脚脚踝,却是在手刚刚触碰到脚踝的一刹那,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钻心的痛楚让她忍不住叫出了声,却又再下一秒,惊觉出来,慌张地捂住了嘴,小心翼翼地借着高耸林乱的杂草堆,警惕地观察着周遭的一切环境。
这个时候,约莫是到了午夜的后半夜了,周围原本就是个寂静无人的偏僻之地,这个时候,则是愈发显得空旷无人,寂静安宁得仿佛是天下之大,唯一人而已的错愕感,让人心生些悲怆寂寥的况味,只是这般带着些悠闲心绪的情怀还没来得及排遣,耳边突然而至的,是杂乱无章的喧嚣繁杂,有凶恶狠决的带着毒怨的女子的声音,有男子粗声的威吓声,有由远及近的,带着仿佛敲打人心的力度,让听着的人不自觉精神紧张,整颗心都紧紧纠结在了一起。
晓晓有些心慌不安地躲了起来,因着夜色浓烈,又借助着身形的娇小瘦削,躲在杂草丛生之见,接着昏暗的掩映,倒是相当的无挂无碍,让晓晓原本被惊得有些狂乱的跳动的小心脏,稍稍做了些休整,她屏气凝神,小心翼翼得侧耳倾听着不远处的动静。而首当其冲的却是那个现在在她耳边犹如梦魇一般的,带着毒怨的声音。
“你们给我好好搜查!我还真是不信,那个弱不禁风的张晓,能躲到什么地方!”是吕芜?张晓的原本有些松懈下来的心情却又一次纠结在了一起。心里仿佛小鹿乱撞,咚咚咚狂乱得跳得厉害,一边下意识地紧闭双眼,还有些神经质地死死咬住了她的一只手背,似乎是害怕自己会不小心发出声响,不过更多的,可能是来自内心恐慌惊惧到了极点的一种下意识的,仿佛回归婴儿的返璞归真之后的本能反应吧。
周遭的脚步声凌乱而起伏不定,在寂寂无人的深秋寒夜显得更加鬼魅而激越,带着点震慑人心的力量。张晓觉得自己的整个身子好像都被掏空了一般,空洞,带着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酸楚和茫然,让她忍不住有一丝绝望的遐想,她的这千般算计万般努力,是不是都要变成付之东流的无可奈何花落去,而自己这样坚持,是不是只是个垂死挣扎的薛定谔之猫,注定是要在预定的程序里苍凉得死去,所区别的不过是在开启木门的一刹那,你的状态,是刚刚死去,正在死去,还是,垂死挣扎。
脚步声愈加清明,似乎近在咫尺的,仿佛就在自己的耳边清晰吐露。让她有些惶惑不安,身子有些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隔着草堆,发出絮絮簌簌的声响,立刻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吕小姐,那边有动静!”是刚刚跟在吕芜身边的其中的一个男子的声音,吕芜轻轻嗯了一声,有些疑惑得朝着发出声响的不远处的草堆看了眼,犹豫了片刻,没有立刻出声,下一秒,却从草堆的一旁,跳出来两只通体雪白,眼神炯炯而明媚动人的小兔子,身姿矫健,活泼可人。
这似乎是一对甜蜜恩爱的佳偶天成吧。相互嬉戏打闹,好不欢愉。真真是应了那句传世的经典名句,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啊!这两只兔子着实是玉雪可爱,连一脸凶狠决绝,肃杀冷绝的吕芜都被它们瞬间感化,微笑着蹲下身,柔柔地对着两只兔兔笑了笑,一边抚摸着它们柔软的毛,说道:“小宝贝们,别再这玩了,姐姐可不想伤了你们呢!”小兔兔们似乎也有些通人性吧,红彤彤的大眼睛对着吕芜看了看,仿佛是带着质询的目光,下一秒,却是晃了晃脑袋,欢快得一前一后迅速跑开了。
“吕小姐,我们是往哪边搜啊?”之前的男子看着吕芜突然变得有些恍惚呆滞的面容,带着一丝忐忑不安的心绪,小心翼翼得问道。
吕芜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有些孱弱无力地挥了挥手,带着点失魂落魄的茫然,倒是让人有些看不真切的茫然无助。身旁的男子犹豫了一下,又说道:“那个张晓很有可能就在这个方向呢,我们不继续搜查了吗?”
“我说往那边搜你看不懂吗?那边刚刚是小兔子发出的声响,不是人!你是不是脑残啊?”吕芜突然猛地站起身,双目圆瞪,带着决绝肃杀的戾气,让人不忍直视。双眼猩红得仿佛比刚刚 两只可爱的兔宝宝还要厉害,让人真是看着又惊又怕。男子似乎也被吕芜瞪得有些心虚,唯唯诺诺得说道:“是,是,那我带手下在去别的方向分头查。”
听着终于渐渐远去的脚步声,晓晓终究是将一颗悬在胸口的心稍微放下了一些,皱了皱眉头,有些艰难地挣扎着起身,似乎想要赶紧抓住机遇,快速逃离这个是非之地,却在下一秒,感到自己的背部,被一个坚硬冰凉的硬物,牢牢抵住,耳边还想起了一个冰冷刺骨的声响。
“张晓,你可真是悠闲啊!”
张晓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下意识转过身,对上的,则是吕芜那一抹魅惑人心的笑意,在猩红耀眼的性感薄唇间缓缓扩散,带着刺骨的凌冽和阴郁的狠决。张晓觉得只一瞬间,她的整个身子都僵硬,冰冷了。似是一个绝望的渐冻人,一步步,一点点,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之中。
“吕芜,你,你把小檀怎么样了?”晓晓在吕芜的冷笑的一瞬间似乎觉悟出什么,有些慌乱而着急地问道。
“难得啊,真是姐妹情深。都死到临头了,还有余暇关心别人。张晓,你还真是圣母情结啊!不过,也是我低估了你和那个俞小檀的感情,不然,也不会找上她联手,白白得给我找麻烦。这种贱女人,真是死不足惜。”
“你,你杀了小檀?”眼前带着毒怨的吕芜让晓晓没有来觉得恐惧,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在这样一个本就秋风萧瑟,寒潮凛冽的夜晚,愈加冰冷刺骨,带着决绝狠戾的肃杀,仿佛每一个呼吸,每一个寒毛和空隙,都叫嚣着绝望入骨的力度。让人心焦,却又带着无力施为的软弱无助的痛感。
“我可没有杀她,是她自己找死。我还能不让她去死吗?”吕芜慢悠悠得说道,面容波澜不禁,话语轻描淡写。若是听不见话语,或是看不清她的口型的,大抵还会误以为这从眼前这位美貌俏佳人的嘴角带着笑意说出来的,是诸如天要下雨了之类的稀疏平常的言论呢。张晓的心猛地向下一沉,不安又惶惑地问道:“你,你可是堂堂康家的少奶奶,你居然杀人?”
吕芜相当不屑地轻蔑而淡然地一笑,轻声说道:“我说过了,是她自己要死的,可跟我没什么关系呢。”
“你真的以为你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吗?你以为没有人能指证你了?”
张晓的话似乎一语惊醒梦中人,只见吕芜原本笃定而面带得瑟的笑容突然变得煞白,眼神微眯,带着一丝狠决的力度,让人的心猛然纠结了起来,带着咄咄逼人的力度。她眉头轻蹙,淡淡地说道,语气波澜不禁,只是字斟句酌之间的用心良苦倒是让人轻易察觉。
“这么说,那个俞小檀所谓的证据,在你的手上了?”说完这句,吕芜猛然抬起头,只见她目光犀利,带着猩红的血丝,仿佛是一个嗜血如命的狂魔,带着同归于尽一般的凶狠,嘴角还噙着淡淡的似嗔似笑的小表情,让人看着着实有些寒到骨子里。张晓被她逼视得下意识退了几步,直到脚下一划,几块细碎的小石子不经意间滑落山下,许久,才在空谷幽兰间传来几声闷响,带着敲打人心的力度。张晓心头猛然一紧,不安得又向前挪了几步,却又在对上吕芜那鬼魅恐怖的眼神的时刻,犹豫得停了下来。下一秒,则被吕芜又一次用力钳制住下颌,带着狠决的力度。
“你乖乖的,就把东西交出来。小檀的下场你也看见了,我想,晓晓你不是个不聪明的人吧。”张晓没有说话,只是厌烦地摇了摇头,双目圆瞪,似乎带着一丝不可置信,满心满眼则是说不出的心痛难当,既而紧闭双眸,似乎带着一丝逃避的意味。许久,才微微睁开疲惫的双眸,带着一丝哽咽的声音淡淡地说道:“我听到哭的声音了。”
“什么?”吕芜似乎有些错愕,心慌失措地转过身,既而又有些神经质地转回来,一只手移到晓晓的脖颈处,猛然用力,带着狠决的力度,咬牙切齿地质问道:“你在说什么呢?装神弄鬼的。”
“真的,真的有人在哭。是小檀,小檀在哭呢!”张晓说的言之凿凿,让原本就有些心慌的吕芜不禁有些说不出的意乱心焦,趁着她犹豫的档口,张晓慌忙将吕芜推开,下一秒,则是慌不择路得想要逃离。许是因着之前扭伤的缘故,晓晓觉得自己跑的异常艰苦卓绝,仿佛是那在沉默而痛苦得在刀尖上流转着舞步的小美人鱼,每走一步,酸痛的感觉就加重一分,她几乎是在勉力徐行,心里却是愈加心焦。只是还没有跑出去几步,却发现,自己面前呈现的,却是一个泥沙碎石堆积而成的小斜坡,心里一阵犹豫,脚下一软,整个人栽倒在了坚硬的碎石地上,晓晓的心中暗叫不好,只是还没来得及反应,下一秒,就感觉有人死死地抓住了她的头发,拉扯地让她生疼。
“你敢骗我!”
晓晓猛然抬起头,看到的,是几乎接近癫狂的吕芜。目光凶悍,带着晓晓从未见过的肃杀,让人心惊。空气突然冻结,她仍然听到的,是宛如秒针一般滴答滴答跳动着的心跳的遗迹。下一秒,她听到吕芜那阴沉的,仿佛是来自地狱彼岸的笑声,喑哑而空灵。她猛然低下头,看见殷红正从小腹处晕散开来,如同某种不知名的花朵一般妖艳。剧痛传递到神经,才发现吕芜的笑容已经绵延到她手中握紧的匕首,形成一块模糊又清晰的斑点。
晓晓似乎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的意识,身体的痛楚却突然如洪水奔涌般爆发,倾泻而下,晓晓只觉得自己置身于汪洋大海上一般,无可依附,就当这种感觉慢慢散去的时候,晓晓以为自己要松一口气了。却猛地一下,由头顶至足底的麻木感贯穿全身。晓晓似乎觉得自己整个身子失去了平衡,顺着料峭的山隘跌跌撞撞滑落下去,带着时轻时重的磕磕绊绊,还有似近似远的划痛,待她还没适应下来,头部瞬间而至的痛苦又让她本就凌乱的脑袋更加混沌不堪,想来,她是相当不巧地在滚下山的时候撞到了一块略微大块头的石头上了吧!她痛楚地摇了摇头,终究无力抵抗,彻底失去了意识。
吕芜定定地站在那,仿佛一尊失去灵魂的金樽,茂密树丛中偶尔掩映下的月色朦胧透过来的斑驳陆离的点点银光投射在她的脸上,显得安宁而厚重。她的表情,似乎是恍惚之中透着隐隐的笑意,只是那笑意,却也只是凝结在嘴角,却又无可奈何地淡淡消退。直到,她看着那随着晓晓滚落下山的时候随之而下的滚滚沙尘,连带着翻滚起来的小小泥石流,似乎将这世事的丑恶良善瞬间掩埋,一直纠结的内心,终究缓缓松弛了下来,她又向着山坡下探了探身子,却是除了一赔黄沙,什么也望不到了,心情瞬间有种说不出的轻松和欢愉,尽管,在内心的深处,依旧荒诞不羁的空洞和一丝隐忍不发的惴惴难安。她拍了拍手中的尘土,努力让嘴角的微笑更加浓郁而自然,从容不迫地离开了。
那时候的吕芜,心中是空荡荡的,却也带着隐隐的欢呼雀跃。多好啊,世界就是这么公平,生前作恶多端还是良善圣洁,一赔黄土,就这么掩埋了,干干净净,不留余地。死亡,终究是世间最公平的一件事,它容不得别人代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