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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一章 谅解

  凌俐忙拉住吕潇潇的手,轻轻摇了摇头。

  戚婉之前的惺惺作态也好,这解除封印后嚣张的模样也好,她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心口不一的人她见过不少,她的姐姐凌伶,就是个中翘楚。戚婉这功力,还算是马马虎虎,吓不到她。

  三人还在对峙,程律师踱步过来,视线从她们身上扫过,终于有些担忧地开口:“有什么误会说开来就好了,大家都是同事,没必要闹得太僵,也让助理们看了笑话。”

  一有人来,戚婉立马双眼含泪楚楚可怜起来,泛着些微的水光:“程律师,你说得对,我会好好反省的。”

  程律师面色微凝,看了看吕潇潇和凌俐,又看看似乎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戚婉,点了点头,含含糊糊一句:“你自己小心。”

  这言外之意,似乎认定了吕潇潇和凌俐就是联合起来欺负新人的老油子一般。

  一时间,吕潇潇的拳头又攥紧,面带讥诮似乎要怼回去,又是被凌俐微微的摇头,止住了快要脱口而出的反讽。

  目送程律师的背影消失在楼道,戚婉转过脸,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一丝笑:“大概,程律师对你们有点意见了。”

  吕潇潇不气反笑:“你该让程律师见识一下你这变脸的绝活啊,妥妥的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

  戚婉瞥她一眼,之后侧眸看着凌俐:“凌姐,不如我们来打个赌好了?”

  接着又是一笑,缓缓说道:“既然现在大家水火不容了,有你无我的架势,那不如我们一场决胜负?”

  凌俐皱起眉头,终于出声:“你想说什么?”

  戚婉莞尔一笑:“很简单,现在都在代理刑事案子,那么,谁输了谁走,可好?免得大家斗来斗去,浪费时间和精力。”

  还没来得及拒绝她,戚婉接着一句:“反正,你要不答应我,就别管我再弄些麻烦给你。想必你也知道,你那案子的一些不方便被外人知道的信息还在我手中,是不是再弄些风波出来,需不需要报给司法局,你自己看着办。”

  凌俐默然。

  都怪自己图省事,没有好好保管涉及到未成年人隐私的卷宗。

  戚婉双手交叠在胸前:“这些话,我可只说一次哦。今天我能确定你没带录音笔,可是下一次,就说不准了。”

  接着,冲着吕潇潇一笑:“吕律师,你可是见证人哦。凌大律师自己亲口答应的事,要是说话不算数的话……”

  她拖着长长的尾音,勾着嘴角笑笑,扬起眉一个挑衅的眼神,接着甩给她们窈窕的背影,袅袅娜娜走进办公区。

  等戚婉走远,凌俐才有了动作和表情。

  她一抬眼忽然看到头顶上的摄像头,这才发觉戚婉刚才正好背对着摄像头站立,就算有监控,也摄不到她的表情。

  这是个演技高超、心思深沉,时刻准备害人的演技派,也时刻防着被人算计她。

  凌俐有些不寒而栗。这个人,到底抱着什么样的目的而来?哪怕到现在她主动撕破脸,也时时刻刻防着被人看到她的真面目。

  奥斯卡影后出身?

  凌俐终于动容,摇着头很是不解:“你说她这样累吗?还有她到底图什么?就真的笃定能骗过我师父的眼睛?”

  吕潇潇倒是冷静了下来,冷笑两声:“对于祝头来讲,他需要的是好律师,至于你人品好不好,是不是正直善良,那是次要的。不同的人适合做不同的事,戚婉这样演技爆棚的自然有她的用处。说不定,她这样搅事,其实正是在向祝头证明她自己的能力。”

  又拍拍她的肩:“只是,你运气不好,虚顶着个徒弟的名分,被她看做肉中刺眼中钉,这下还非要把你当垫脚石了。”

  吕潇潇这一番话,让凌俐心头闷得要命。

  自己没碍着谁没惹着谁的,一开始还对戚婉照顾有加,凭什么要被这样恶整?

  不过,吕潇潇说得对,她确实是天真了,思想还停留在人人为我我为人人的美好时代,以为真心付出就能有收获。

  而且,她太高估她和祝锦川之间的信任。

  他太理智,什么都要讲证据,而她被戚婉一步步算计,自然不可能有什么有力的证据,所以她手上根本没有可以证实自己推测的任何东西。

  她还忽略了,他们始终是上司和下属的关系。领导身边,总要有不同类型的人。有缺点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有用,就够了。

  吕潇潇大概说对了,能随意戏耍她凌俐,证明她比凌俐强,就是戚婉想要达成的目的。

  五点整,所上的律师和助理准备下班,凌俐顶着紫红的巴掌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眉心微蹙,有些愣神的模样。

  戚婉收拾好自己的包,抱在胸前有些犹豫的模样,之后走到她桌旁一两米的位置,低低一句:“凌姐我走了。”

  之后一阵小跑出门,脚下滴滴笃笃的声音引得一串人看了过来。

  凌俐面无表情依旧坐着,对周围那些有些异样的目光视而不见。

  不用看,她也知道戚婉必定又是那副怯怯弱弱的模样。

  她忍不住苦笑起来,这短短一个月时间,自己居然从人人视而不见的小透明,变成恃宠而骄的呆蠢律师人设,连一向待人和蔼的程律师,看她都有些防备的模样,反转之快让人猝不及防。

  一想起这糟心的事,脑袋上就开始盘旋起低气压了。凌俐托着腮,忍不住叹了口气,之后一抬眼,发现门口有人探头探脑的,她望过去的一瞬间,正好和一个男人的眼神交汇。

  她站起身来,偏着头有些狐疑:“您找谁?”

  那五十上下脸色发红微微喘着气的男人,看到凌俐站起来,客气地对她笑了笑,搓着手问:“请问,凌律师在吗?”

  凌俐点头:“我就是,请问您是……”

  话未说完,那男人身后又出现个女人的声音:“我们是袁非的父母,今天约了来谈事情,不好意思路上遇到车祸,来晚了。”

  凌俐恍然大悟。

  挨了一巴掌又因为戚婉事情的打岔,她一下午脑袋里跟装了一窝马蜂一般,嗡嗡嗡叫个不停,什么都不记得了,当然忘记还约了袁非父母的事情。

  毕竟,当时她的电话打过去,对方是淡淡的态度,话里话外还有些嫌弃袁非给家里丢脸的意思,后来好容易答应这天下午过来坐例行公事般坐一坐,说说上庭的事,也是勉为其难的态度。

  所以,等了一下午,凌俐默认为自己被人放了鸽子。

  却不料,这都下班了,袁非父母竟然出现。

  会客室里,凌俐倒了两杯茶水放在他们面前,一抬头,却对上对面两双有些讨好的眼睛,和眼里试探的微笑。

  目前看起来这两人的态度,似乎和电话里很不一样啊?

  凌俐对他们前后两天变化极大的行为和态度有些不解起来:“等了一下午,我还以为你们不来了。”

  袁非的父亲袁功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路上遇到车祸,高速不通。后来,又因为一时疏忽忘记带您的电话,所以害你等了这么久,实在不好意思。”

  “哦。”凌俐点了点头,开始拿起资料跟他们讲解上庭旁听需要注意的事。

  她微微侧过脸拿资料的模样,让脸上的指印特别明显。对面两人对视了一眼,袁非的母亲陈素芬嘴唇动了动,却没有问出口。

  知道他们是对自己脸上这一片惨象有些疑惑,凌俐摸着指印苦笑:“被告人家属今天下午找上门来,情绪太激动了。”

  袁功发一愣,接着马上是愧疚的表情:“凌律师,实在对不住,我家小非的事,还给你招来这飞来横祸。”

  陈素芬则掏出手绢,在眼角压了压,带着一丝丝喑哑的鼻音,说:“凌律师,一周前你打电话来,我们本来也没想过要来听审判。后来前思后想,实在觉得这些年小非吃过太多苦,我们要这场都不来,他以后更不会原谅我们了。”

  看到她有要掉泪的趋势,凌俐背上一阵发毛。

  因为戚婉一贯的拿眼泪当武器,凌俐对女人爱哭这回事,实在是烦得不能再烦。

  于是,她赶忙劝着:“没事,现在还来得及。”

  陈素芬终于收起要哭的模样,继续正襟危坐。

  凌俐花了十来分钟,跟他们说完案件目前的情况,接着说:“这是未成年人受害的案件,考虑到女童隐私问题,法院是不公开审理的,你们旁听的事,我是申请过了,但是法院准不准许,现在还没结论。如果明天都还没消息,那么恐怕是不能如愿了。”

  袁非父母先是有些遗憾地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后来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似乎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凌俐收拾着东西,感受到对面两人的目光时不时凝在她身上,实在有些不自在。

  几分钟后,她终于忍不住,抬头说道:“请问还有什么事吗?”

  两人交换了眼神,袁功发接着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一个信封,推到凌俐面前。

  凌俐眼里闪着问号:“这是……”

  虽然是问句,可看那信封里物品的形状和厚度,她大概能猜到是什么。

  果然,下一秒袁功发开口:“凌律师,据说小非的案子是什么法律援助,你没什么钱可以拿。我们思忖着,好歹给补贴一点。我们不知道该给多少合适,这是一万块钱。”

  他顿了顿,看了眼凌俐的面色,接着补充:“要是不够,您尽量说。”

  凌俐赶快拒绝他:“你们误会了,法援就是法援,我是在完成自己的工作任务。所以,我只能拿我该拿的,您这笔钱,还请收回去。”

  袁功发却是非要她收下的架势:“这是我们的心意,您不收就是看不起我。”

  凌俐无奈,只能说:“我要是收了这钱,就违规了。您放心,不管我收不收钱,这个案子上必然是竭尽全力去辩护的。”

  一方非要给,一方不愿拿,推辞来推辞去的,凌俐看着墙壁上的挂钟已经指向了七点,有些无奈地说:“我真不要多余的钱,如果可以,你们其实应该拿钱去赔偿给受害女童的,这样一来能取得对方谅解,对袁非减轻刑罚,也是有好处的。”

  又推辞了一番,终于,袁功发将那叠钞票又揣进衣兜里。

  袁功发送钱未遂,陈素芳又开始解释起来,他们之前对袁非案件不理睬的态度问题。

  袁非的家,在三百公里之外的一个小县城。他的父母,开着家小小的美发店,不说有多富裕,日子还算过得下去。

  因为七岁时候的一次发烧,医生给袁非误用了庆大霉素,导致袁非的耳朵聋了,后来经过恢复治疗,花了十来万,依旧效果不是太理想,听力很弱,即使佩戴了耳蜗,也不能像正常人一样的生活。

  受到听力的影响,原本活泼开朗的袁非,渐渐变得越来越沉默,而袁非父母那时候事业进入上升期,早出晚归的,也忽略了对儿子状态的关心。

  又过了两三年,因大儿子有听力残疾,他们又生了小儿子,这下子,更忽略了对袁非的照顾。

  等这夫妻俩意识到不对的时候,似乎已经晚了。袁非的性格,也已经越来越孤僻,书也不怎么读得下去,高中毕业就出来社会工作。

  后来,不知道袁非怎么会去参加做义工的组织,其中的项目之一,就是到小学去送温暖。

  然而,他温暖送没送出去暂且不知道,短短两次的活动,倒是把自己给送去吃牢饭了。

  出事的时候,袁非的父母,跟袁非的来往已经是很少了,等袁非猥亵女童的事情传回家,更是觉得丢了颜面。

  而早在一审的时候,袁非的父母先是恨他不成器,后来又被人指指点点更是生气,再加上受害方提出索赔十来万的意见后,更是把他们气得要死,一副要和儿子断绝关系的模样。

  所以,一审、二审中,袁非没有取得被害人的谅解,没有因此减轻或者从轻处罚。(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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