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俐看了看墙上的时钟,有些焦躁不安。
昨天被盛谦和晾了一个半小时,今天变本加厉,马上就要等上三小时了。
这里就是海东农科院蔬菜花卉园区的会客室。他们一行人早上过来说明来意,接待的小伙子客客气气地去找人,又客客气气回来跟他们说,让他们等等。
结果,这一等就要等到天荒地老的架势。
他们是九点到这里的,现在时针马上快要指向十二。
凌俐心情很是烦闷。
等人等不到就算了,还被放在蒸笼里蒸,只怕再多一会儿就要脱水。
这里暖气实在太足,又干又热的,哪怕她脱掉了大衣,也止不住的浑身冒汗,真是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坐立不安。
凌俐之前从未到过秦岭以北,昨天他们见盛谦和的会所以及下榻的酒店是地暖,加上通风良好,哪怕穿着大衣屋内也不是太热,可今天不同。
这科技园区似乎有些年份了,用的是老是暖气片,不能调整暖气的热度和大小,热得她口干舌燥的,有苦难言。
跟她对北方生活习惯毫无了解导致穿错衣服相比,同行的三位男士显然做好了准备。
除去大衣后,他们内里都是衬衣配西裤,比起凌俐贴穿着加绒的打底衫穿法,显然更适合屋内二十五左右的温度。
田正言倚在沙发靠背上,一直不言不语的似乎在想着什么事,南之易依旧保持了他随时随地都能睡着的优良传统,旁若无人地在一人座的沙发上打起了瞌睡,睡得没了骨头整个身体都倾斜在扶手上。
只有杨千帆时不时找些话题和她讨论,免得冷场。
没多久,墙上的钟敲了十二下,一连串叮叮咚咚的声响,吵醒了冬眠中的南之易。
他旁若无人地站起来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抹掉眼角的一点泪花,眼睛看向时钟,一下子激动起来。
“卧槽,十二点了,这些老小子们还真是坐得住啊。”南之易咋咋呼呼的一句,接着又皱着眉头抱怨:“果然是人走茶凉,我不过退出江湖一年而已,以前走到哪苍蝇飞到哪儿,怎么现在就这副嘴脸了啊。”
田正言白了他一眼:“只怕是你跟山崎的官司有些风声传出去了吧。山崎种业在海东可是龙头企业,农科院这些人也是吃同一口锅里的饭,自然对你敬而远之。”
南之易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都是读书人,就不能超脱一点吗?”
田正言嗤笑一声转过头不再理他,南之易皱着眉左看右看,等看到一言不发的凌俐时,笑得乐呵呵:“粉妹,你是洋葱吗?捂着加快有丝分裂?”
凌俐干笑两声:“看来你动物用完了最近开始用植物了……”
他站起身推开刚才紧闭着的窗户:“热了就晾晾,都熏得鼻头上冒汗了还撑着,你是不是傻?”
屋外正是大风天,零下的温度随着北风卷进屋,瞬间驱走了有些燥热的温度。凌俐虽然打了个哆嗦,却终于不那么难受,呼吸也顺畅起来。
她不是没想过打开窗户,不过看屋内几人单薄的着装,终于是忍了又忍。
杨千帆倒是有些惭愧起来:“凌妹妹,不好意思没注意到你热。”
凌俐还没说话,南之易却代她开口:“别在意,死鸭子总是嘴硬的,临死都不愿意叫一声,要不怎么总是被叉在架子上烤?”
凌俐刚想要回嘴,门口传来了响动。
随着房门打开,一位两鬓有些花白的五十来岁大叔,后面跟着个拎着包的小年轻,两人走了进来。
那大叔挺胸突肚的模样很是气派,一面说着“南教授,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一面大步跨向前,向南之易伸出手。
总算有人搭理他们了,屋里几人,也都站起身来。
南之易眼里显而易见的“查无此人”的神色,犹豫着和来人握了握手,疑惑地开口:“您是……”
凌俐看到那大叔脚下一晃似乎要站不稳,下一秒就听到他有些无奈的声音:“我是吴应国,海东农科院蔬菜花卉研究所副所长,我们上个月,才在帝都的花卉水果研讨会上见过的啊。”
“哦~~”南之易握住他的手,长长一声感叹,又说:“我是来找柯鸿生的,怎么你来了?柯鸿生又躲起来了?”
大叔没想到南之易直来直往丝毫不跟他寒暄,一个弯都不绕就把此行目的说出来,嘴角一抽难掩的尴尬。
好几秒钟,吴应国才客客气气地顾左而言他:“实在不好意思,柯鸿生正在休年假,我们真的联络不上他。”
接着搓了搓手,脸上堆起热情洋溢笑:“鼎鼎大名的南教授远道而来,本来我们班子成员都该来迎接您的,无奈我们孔书记今天去了省上汇报工作,秦所长还在休假,其他人也都出差在外,在家的班子成员只有我了。如果您不嫌弃,我们在食堂准备了便餐,还请几位不要见外。”
这一长串寒暄的话,听得凌俐都皱起眉头。
饶是愚钝如她,也知道这人是来打太极赶他们走的了。
南之易却难得的耐心,脸上一直挂着笑,听完那入耳既忘的官样寒暄后,冲吴应国摆摆手:“吃饭就不必了,如果方便的话,能安排我们参观你们园区吗?”
说着,又摸着下巴继续侃侃而谈:“久闻海东花卉中心大名,既然来都来了,见不到我曾经的同事柯鸿生,总能让我看看,你们这全国首屈一指的温室,到底是怎么壮观的模样吧。”
见吴应国有些犹豫的神色,南之易大喇喇一副赖着不走的模样:“放心,我现在重心在南方,和你们侧重的植物品种根本不一样,而且光是看看,也看不走基因,你说对不对?”
南之易好话丑话都说遍毫不遮掩的架势,让吴应国眼角都有些抽搐,好一会了终于稳住表情,眼珠转了转似是在思考。
眼见有戏,南之易又补充了一句:“要不然,你们的分子通道实验室,我也挺感兴趣。大家交流交流,可好?”
吴应国脸色大变,忙回过头和他身后秘书模样的人低声吩咐了几句,接着转头满脸堆笑:“既然如此,那我恭敬不如从命了。我安排了讲解员,马上就带领各位去我们的智能化温室,还请南教授您多指导指导。”
十几分钟后,凌俐看着温室里密密匝匝的花卉,暗自赞叹了一番。
蝴蝶兰、红掌、白掌、郁金香、风信子、洋水仙、小苍兰……
仅仅走过十几米远,仿佛她认识的常见花卉,都包括在里面了。
还有比起暖气太过充足的屋子,这里大概也就二十度左右,温暖如春又满眼缤纷的颜色,恍若置身仙境。
走在最前面身着正装面容姣好的妹子正在解说:“我们花卉培育所智能化温室,建筑面积近两万平米,采用Venlo型热镀锌轻钢组合式结构,配置了内、外遮阳系统、照明与补光系统、热水供暖与灌溉用水预热,湿帘、风机降温等,还有双翼侧开式电动天窗,内环流风机系统,自行走喷灌车,移动式育苗床……”
妹纸滔滔不绝清脆的解说,让凌俐有一种置身旅游景点的错觉。再一想,这一副游人配导游的架势,显然吴应国打算用农业园区观光一日游项目打发他们。
凌俐先还有些兴趣看花,可走了半个来小时以后,从高温温室到中温温室,穿过了一片片多肉月季矢车菊,渐渐看腻了,不觉有些窝火。
这大老远跑来,正主避而不见不说,被吴应国当成猴耍弄不说,还要饿着肚子跑来看花,简直浪费时间。
她看了眼紧跟着导游妹纸后面,和吴应国聊着天一脸悠闲的南之易,腹诽着他这是唱的哪出戏?
这人不是横得很吗?怎么人家说让看花卉,他就同意看花卉,一副任君捏圆搓扁毫不反抗的模样,在阜南的说一不二颐指气使的气势哪里去了?
凌俐嘴里嘀嘀咕咕,肚子也嘀嘀咕咕一阵叫唤开始抗议。
看着前方的瘦高身影,她皱着眉头哭笑不得。她不是太习惯北方的食物,昨晚就没吃多少,再加上酒店早餐一大堆中看不中吃的玩意,哪怕一上午没怎么运动,现在也是饿到前胸贴后背。
就算是观光,也先吃完“简陋的便餐”好吗?还有,看看蔬菜大棚不是更好?再不济,也能混两根黄瓜几颗番茄垫垫肚子,这满眼都是能看不能吃的花,飘扬在空中的花粉还让她鼻子过敏时不时打喷嚏,真是难受。
而且,以前一向跟南之易唱着对台戏的田正言,今天也反常得很,一直沉默不语,似乎对南之易的安排毫无异议一般,只时不时拿起手机在上面打字。
只觉得被饿到两眼发直了无生趣,凌俐拖着有些发软的脚步,磨磨蹭蹭跟在大部队后面。
她心不在焉东张西望,发觉身边的花卉渐渐变得不认识叫不出名字了,竖起耳朵听到导游妹纸介绍着“这是兰花区,共培育着共计二十余种七百多株兰花……”的时候,又无精打采垂下头。
再听听南之易嘴皮子上下翻飞指指点点,一直说着什么莲瓣荷瓣素心什么的,更加生无可恋。
科科,七百多株兰花,南之易这每一盆都要看的架势,不知道得看到什么时候去。
正腹诽着某人正事不做只顾着当花痴的时候,前方的队伍停了下来。
她撇过头看向最前方,耳里传来南之易呼唤她的声音:“粉妹,你看这株兰花,你认不认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