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凡苦笑:“你让我司师侄说谎,那可难了。且他心思淳厚,不善揣摩人心,你说妖精是因为他而逃走,他肯定信了,怕是要一力承当了。”
“是啊,他就是说要一力承当,我心里头好生过意不去。”郭裕飞沉郁地说。
李青凡沉吟一阵说:“事到如今,走一步算一步,我陪着你们去见武瑶姬。不过肉桃木不能交给武瑶姬,我问司师侄要来,等有机会直接交给师父即可。”
“见了武瑶姬,再去见你师父?”郭裕飞问。
李青凡摇头:“我师父前几日已经闭关了,三月后才出,不必见了。再者说了,咱们做出这些事那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就算我师父未闭关也不见得会过问。”
郭裕飞舒了口气:“那就好多了,你可是诸葛风云爱徒,你去跟武瑶姬说说,她总要给你几分面子吧?再说了放走两个人畜无害的妖类,也不是什么大过错。”
李青凡轻叹一声:“但愿武阁主能给我这个师弟点面子吧……”
“什么?你是她师弟,她不是阁主吗?”
“是啊,但她的师父是诸葛宗主的师弟,我是诸葛宗主的弟子,可不就成了她的师弟了?”
郭裕飞皱眉心里头说:“苍绫宗辈分挺乱的……归根结底是诸葛风云太长寿,原本该跟他平辈担任职位如今都成了他后辈担任……”
但这句心里话对诸葛宗主大为不敬,万万说不得。
李青凡又思量一阵又嘱咐:“你还是维持原来的说法,就说是被妖精胁持了,为保性命才答应带他们出谷,其余的事由我来承担。”
“可是,这样一来,你岂不是……”
“没事,我不怕,你取到了肉桃木,宗内怎么罚我都认了。”
“大哥,我真的是要……”
郭裕飞刚要言谢,却被李青凡止住:“你我是兄弟,不必言谢。”
一炷香后,李青凡、郭裕飞、沈墨砚以及司大志来到了摇光殿,殿内弟子让他们在大堂宽坐,然后去后堂禀告武瑶姬。
四人坐了一阵,见堂后帘子掀起,一个身穿墨色大袍的女子走了出来,自然就是武瑶姬了。
郭裕飞微微抬眸,朝她望去,她是自己见到的第四位穿墨袍的苍岭道士,前三位分别是诸葛宗主、胡阁主、段阁主,而武瑶姬是自己所见的第一位苍菱女道士。
只见她不过二十四五岁年纪,螓首蛾眉,眼如秋水,口鼻标致,肤如凝脂。薄施粉黛,气质冲雅,当真美得不可方物,但却盘了个很老成的中年妇人发髻,跟她年纪很是不匹。
“李师弟,你有事找我?”武瑶姬一面往主座走,一面说。
她说话时郭裕飞猛瞧她嘴巴居然不动,很是吃惊暗暗盘算:“说话不开口是什么?腹语吗?还是法术?”
四人起身,一起施礼。
武瑶姬坐定,袖子一挥:“好了,免了。嗯?司大志你也来了?嗯?这两位是?”
郭裕飞跟沈墨砚忙报上姓名,但却未说自己是湖州宗人,只说是李青凡的朋友。
武瑶姬目光在四人身上扫过,忽而发笑。她这一笑,郭裕飞只觉浑身发毛,因为她在笑,但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且嘴巴也不张口,好似她那张脸是面具,但说是面具却明明就是一张有血有肉的俏脸。
“你们四个凑在一起,来找我,是做什么?”武瑶姬不张口地说。
李青凡这时候忽然跪倒:“李青凡特来向武阁主请罪。”
“啊呦,你这是干什么?”她语气饱含惊讶,但脸上还是无一丝丝表情。
李青凡说:“我假借师姐之名,骗过了司师侄,让他放了我两位朋友入囚妖谷。”
“啊哟,你怎么这般胡闹?囚妖谷又不是游玩的地方,里头何其凶险,咱们宗内三令五申,无论是宗内人,还是宗外人,都不得随意进入,你难道都忘了吗?”武瑶姬仍是面无表情,但语气中却有责备之意。
“师姐教训的事,我甘愿受罚。”
沉寂一阵,武瑶姬又问:“你两个朋友都未受伤吧?”
郭裕飞忙说:“我们侥幸未受什么伤。”
武瑶姬“哼”了一声,说道:“也真是侥幸了,谷里光是紫金境妖精就有不下百只,没把你俩活活吞了可真是运气。”
顿了顿,“唉……算了,既然没伤着,也出来了,这事到我这里就了了吧。但是……”
“多谢师姐!”武瑶姬话刚说完,李青凡立马出言感谢。
武瑶姬面无表情,却发出“嘻”的一笑,说道:“你个鬼机灵,为什么不让我把话说完?”
李青凡说:“师姐接下来说的肯定又是为我操心的话,青凡思量师姐本已为宗门日夜操劳,殚精竭虑,实不忍再让师姐费心劳神了。”
“哈哈……”武瑶姬开怀大笑,前仰后合,但脸上还是无半分表情,好似带了一副面具,又如贴了一张人皮。
可若是面具或者人皮那,又太过巧夺天工,浑然一体了。
郭裕飞感觉诡异至极,禁不住浑身发毛,不由得暼想沈墨砚,用眼神询问:“她怎么这样?”
沈墨砚皱眉,用眼神回:“我也不知道啊!”
李青凡跟武瑶姬又说笑了几句,李青凡忽而转了话头:“师姐,其实,我朋友此番入谷不仅没有受伤,反而还诛杀了一批妖精。其中一只便是百余年前祸乱我宗的肉桃木精,也就是桃仙大圣。”
武瑶姬说:“这可大大不必了,入了囚妖谷本就永无再见天日之可能,何必还要进去诛杀?”
李青凡将郭裕飞所缴获的豪鬼剑等宝物一一展在武瑶姬眼前,还未说话,武瑶姬却已经离座,她快步走来,拿起豪鬼剑看了又看,最后问:“这是豪鬼剑?”
她过来的时候,郭裕飞忍不住去偷瞄她的脸,想知道到底是是真是假。临近了,之间她的脸白嫩细腻,逆着光,隐隐约约能瞧见细细的毫毛,怎么可能是面具或者人皮?
李青凡说:“正是,就是我宗前辈入遗落谷内的宝物,被我这两位朋友带了出来。”
武瑶姬点了点头,目光始终不离剑身,李青凡又说:“除过这把豪鬼剑,我这位姓郭的朋友还从桃仙大圣身上缴获了几样灵宝,他打算将自己谷内所缴宝物尽数交于我宗。”
“这倒没有必要,除过这把豪鬼剑,其余的并非我宗之物……”武瑶姬说到这里,忽然止住,目光移到李青凡身上,“不对,你有事瞒着我。”
“这……”李青凡心脏不由得一跳,目光跳动。
“快说,你这两个朋友做了什么坏事?”
“师姐,你神了,你怎么知道?”
武瑶姬“呸”了一声,“私自入谷,虽是过错,但寻到豪鬼剑,怎么也功过相抵了吧?如是这样,你还需要这样郑重其事地向我请罪?”
李青凡拱手一揖:“师姐洞若观火,青凡佩服!”
“少拍马屁,先说闯了什么祸?看我兜得住,兜不住!”
李青凡先绽个笑:“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放走了两只妖精……”
“你……”武瑶姬表情木然,语气气恼,戛然而止,想是被气着了,一时间倒不知道要说些什么,隔了几息又问:“不会是桃仙大圣吧?”
“不是,不是。”李青凡说。
这时候郭裕飞插进来说:“武前辈,逃出的妖精一是鼠宝仙,一是红魔仙。都怪晚辈一着不慎,被这两只妖精联手制住了,无可奈何,只得放出联络符箓,他们趁机逃脱。”
“师叔,这事说到底是怪我,是我擅离职守,导致小郭兄弟第一次释放通讯符箓时我未能发动法阵,才让二妖有机可乘。”
“不,怪我,归根结底怪我。如果我不擅自做主,假传圣旨,他们也不会入谷,也就不会被二妖胁迫。二妖也就不会逃出来了。”李青凡说。
“不不不,怪我,是我学艺不精,是我疏忽大意,那两只妖精实力不过尔尔,我却打他不过,反倒被他若擒,实在是大大不该。”
……
三人争相揽罪,互不相让。
“好了,都别说了,在我面前你们可真逞英,够朋友的,有本事直接去见宗主啊?”武瑶姬忽地出口喝止,三人同时缄口。
武瑶姬思忖着说:“鼠宝仙……红魔仙……这两只妖精我好似听说过,应该都是很多年前被打入谷内的。”
郭裕飞马上说:“是是是,二妖都是很早就被打入谷内的,那个鼠宝仙更是在囚妖谷修成不久后,第一批被关入的妖精,距今已有五百年了。
其实……而妖在跟我动手之前,曾出言相求,求我带他们出谷,并发誓出谷之后并不会做任何伤害人类的事……”
“所以,你便故意放水,让二妖擒住了你?”武瑶姬忽然说道。
郭裕飞蓦地一惊,连忙说:“没没没,绝无此事。”
武瑶姬轻“哼”一声,往椅子上靠了靠,眼眸忽而转动两下,跟着猛然直起身子,恍然大悟地说:“好啊,你个李青凡,算你得好深!我可让你耍的团团转了。”
“啊呦,师姐,你莫要一直冤枉我啊,我怎么敢耍你呢?”
“你不但想让我替你顶雷,且这些宝物你还想留给你朋友,是不是?”
“这这这……”李青凡正被武瑶姬点中心思,神色慌张。
武瑶姬“嘻”了一声,说:“你先来向我请罪,却只说放了人入囚妖谷,人又没事,那这就是件小事,且你这位诸葛宗主得意门生前来请罪,我肯定要给些面子,不会怪罪于你。
然后你又说你的朋友在谷内缴获了灵宝,这么一来,功过相抵,倒还是功劳多一些。
等我做出了不怪罪的承诺,你立马说其实放走了两个妖精的话。你想的是我堂堂苍绫宗阁主,不好意思将说出口的话咽回去,虽然放走妖精是大事,但我仍可压下来,不往上报。
但我这一压,灵宝也不好往上交了。因为豪鬼剑本是我宗之物,上交之际,诸葛宗主必要过问。如果没有妖精脱逃,我便说得含糊些,再说已经惩治过了,也就行了。
可如今放走了妖精,诸葛宗主问了,我可没胆子唬他,可偏偏我又说了‘事到我这终了’的话,那就只好将整件事瞒下来最为稳妥。”
武瑶姬这一番话是自暴己短,但她不遮不掩地说了出来,到显得坦荡了。
“师姐,我是服了你啦,但这事还是到你这里了吧?”
武瑶姬“呸”了一声,说:“偏偏不,我要如实禀告诸葛宗主,还要将你种种小心思都说出来。”
“师姐……这,这可不行。”李青凡慌了神,“你要是说了,可要累得司师侄受罚。司师侄兢兢业业,十年如一日,你忍心看他受罚吗?”
“弟子甘愿受罚。”司大志赶忙拜倒。
“不!你不该。”李青凡说。
武瑶姬发笑:“看看,人家甘愿受罚,你还有什么话说?”
郭裕飞说:“全都怨我,我要带司师侄受罚!”
接着李郭司三人又开始相互揽罪,司大志是真心求发,郭李二人是互飙演技。
武瑶姬也不阻拦,斜靠椅上,听着饶有趣味。直至三人说至不说,她才开了口:“怎么?说完了?还有词吗?”
李青凡长叹一声,一揖到底:“师姐救我。”
“有何好处?”武瑶姬说。
“今后师姐但凡有事,青凡全凭驱策。”
武瑶姬一笑,说道:“好了,不逗你了,这事就到这吧。”
“青凡谢过师姐!”
武瑶姬又说:“这剑也拿去吧,你交的朋友肯定不是什么恶人,遂了你的愿吧。”
“多谢师姐赐剑!”李青凡很是欢喜,又扯了扯郭裕飞衣角说,“快称谢啊!”
郭裕飞进来时候想着不挨罚,不连累人就很好了,没曾想还能捞一把灵剑,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赶忙说道:“多谢武阁主厚赐。”
之后,武瑶姬端正了坐姿,沉声说:“苍绫弟子司大志。”
“第子在。”司大志赶忙应道。
武瑶姬出言训斥:“你身为囚妖谷值守弟子,未能恪尽职守,以至于妖类脱逃,你可知道错了?”
“弟子好不惭愧,请师父相信,弟子已经知错了。”
“嗯,本阁主念你平日里倒也勤勉,且是初犯,便罚你半月月例,你以后可要警醒些,知道了吗?”
“弟子记下来。”
武瑶姬是司大志的授业师父,出言训诫并处罚,司大志领罚,此事便告终。李青凡是诸葛风云弟子,武瑶姬作为师姐,自无权处罚,而郭裕飞跟沈墨砚连苍绫弟子都不是,也不用受罚。
李青凡等四人告退,出了大殿,郭裕飞忍不住问:“这就没事了?”
李青凡说:“放心吧,没事了,囚妖谷本归武阁主掌管,她说终了,就肯定终了了。”
司大志却有些担忧:“可是逃走的那两个妖精可怎么办了?”
李青凡宽慰说:“也不打紧,咱们苍绫宗就是为降妖伏魔而设立,他们今天逃了,明天就会被抓住的。”
“可是,万一妖精在被抓之前惹出什么祸事来,岂不是……”
“司师侄,妖精脱逃也是在所难免的,我参与过百余次除妖任务,其中能圆满成功的,还不到三成,总有妖类脱逃。如果每次让妖精逃走,我都像你这般自责,那可能我早就畏‘罪’上吊了。”
郭裕飞也忙说:“司道长,事情本来就不是你的错,怨谁也怨不到你,而且,武阁主已经训斥过你了,让你今后警醒些,罚俸半月,这足够了。”
司大志点了点头,但仍是愁眉不展,总感觉自己罪责难消。
后来他还是因为不安心,主动申请,调入伏妖一阁,四处追捕妖类,想的事有朝一日能将从自己手上逃走的鼠宝仙和红魔仙亲手抓住,再投入囚妖谷。
或许也是司大志心诚,数月后,他还真就撞见了鼠宝仙跟红魔仙,但并未捉住,他自不肯霸休,紧追不舍。
后来,二妖被追得没了法子,只得朝西而行,跨过茫茫大洋,到了西界。
当下,李青凡虽见司大志面容愁苦,但也没有过分在意,又劝慰几句。这时候已走下长长台阶,来到广场之上,司大志说:“李师叔,我还要赶回囚妖谷哨塔值守,少陪了。”
“嗯,你且去吧,一路小心。”
司大志又分向郭裕飞与沈墨砚点头致意,跟着使出御剑术来,冲入云霄。其实御剑术在摇光殿前也自然使得出,只是一出殿门便即御剑,好似要急于离去,不大尊重主人。
所以若无急事,一般要走一半石阶再御剑。而司大志是武瑶姬的弟子,那更要多一分尊重,所以他一直走完了石阶,离开了摇光殿范围才结印施法。
司大志走后,郭裕飞与沈墨砚便随着李青凡继续往天枢殿前行,路上三人聊起天来。
“大哥,武瑶姬武阁主,怎么从始至终都没问过我们为啥入谷呢?”郭裕飞禁不住好奇问道。
李青凡说:“我这师姐,性子大大咧咧,豪迈洒脱,素来不被琐事纠缠。你们入谷做什么并不主要,且咱们没有主动说,她才不会问呢。”
郭裕飞又说:“她看上去也有二十四五岁了,但性子可跟十五六岁的顽皮小姑娘似的,总是跟你凑趣。”
李青凡一笑:“她可不止二十四五十哦。”
郭裕飞点头:“修士看上去,是要比实际年龄小些,那么她有三十二三岁了?”
李青凡摇头:“小了。”
“三十七八?”
“小了。”
“这……”郭裕飞略略吃惊,虽然修士有灵气强化,衰老缓慢,但灵气对身体机能的保持有很强作用,而对于面容则作用较小,减龄效果至多五六岁。
仅凭灵气强化,想要看上比实际年龄去小上十岁可算罕有。
“六十岁!”沈墨砚插进来一下子将年龄抬了二十岁,感觉这样总不会还小了吧?
李青凡说:“还是弟妹敢猜,很接近了。我这位师姐今年五十八岁,但至今尚未婚嫁,仍是少女的性情与心思。”
郭裕飞说:“啊呦,她到底修了什么法术?怎可以永葆青春?”
李青凡说:“她什么法术也未修,至于为何年轻……贤弟,你难道未察觉出我这位师姐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当然有了,我跟沈墨砚都看出来了,武阁主……武阁主似乎……似乎脸上做不出表情。”
李青凡点了点头,然后说:“去年西界妖类围攻人类三大主城,西界人类命在旦夕,咱们东界有许多修士前去支援。这事闹得沸沸扬扬,贤弟跟弟妹想必也听说了吧?”
“是啊,自然知道,苍绫宗可是其中主力军。”他本想说“我母亲也前去除妖了。”但又觉郭夫人说到底并不是自己母亲,也就按下未说。
“正是。苍绫宗前前后后供派出近八百名修士,皆是蓝霞境以上的好手,我武师姐也在其中,且是第一批入西界的。
她的时候人类已然十分危机,君临,火凤,神树三城已丢两座,妖类气焰嚣张,横行霸道。我师姐率领宗内高手英勇作战,不仅歼灭了上百妖类,还助西界人类夺回了一座城池。
也正因如此,武师姐引起了妖类的注意,他们多番谋划,终将师姐引入精心布局的圈套之中,上千妖类,围攻由武师姐率领的百人小队。
武师姐不惧强敌,身先士卒,小队同仇敌忾,个个奋勇当先,视死如归,一时间竟杀得对方节节败退。
可无奈,实在是敌众我寡,渐渐的武师姐一方落入下风,死伤惨重。后来,援军赶到,击溃妖类大军,可这时候小队所余不过数十人,武师姐也身受重伤,她面容已毁,胸口腹部血肉模糊。
援军立施高明的治疗法术,暂且保住武师姐性命,并火速送回苍绫山来,诸葛宗主亲自折下肉桃木,以苍绫宗独门法术点化,修补了武师姐伤处。”
郭裕飞听到这里,已然明了,说道:“所以说,武阁主的脸是肉桃木所化,虽然看上去毫无破绽,但毕竟不是父母所授,也就无法做出任何表情了。”
李青凡点了点,说道:“正是如此。其实,武师姐出征西界之时,已是五十七岁,她虽极重视保养呵护,但正是岁月催人老,美人终迟暮,样子可也不年轻了。
武师姐受伤后,我师父念她功高,亲自施法融化肉桃木揉捏出容貌,师父知道她爱美,加之本人也见过她年轻时容貌,于是便凭着记忆,捏了出来。
后又略加修改,捏出的模样可比武师姐年轻时候还要漂亮些呢。”
郭裕飞略略吃惊:“想不到诸葛宗主还是一位整容高手啊!”
李青凡点头:“是啊,师父喜好文墨,还颇通雕塑之法,闲暇之余,或绘画,或雕刻。尤其擅长人物画像及雕塑。
其中最为有名的是一幅《英豪图》,作品描绘的是我苍绫宗历代先贤齐聚一堂的场景,人物过百。师父通过宗史记载以及画像,将这百余人刻画得惟妙惟肖,各具其韵,可谓史诗大作。
几年前,湖州洪涝,许多人民无家可归,师父为筹措善款,将《英豪图》拍卖,价高者得。
最终,一位通丽族大富商花了十万两银子买下,师父也根据约定将银子全部捐献灾区百姓。”
郭裕飞听了这事迹啧啧称赞。
说到这里,李郭沈三人以穿过了广场,来到天枢殿之前,踏上石阶,往高处的宫殿大门行去。
李青凡换了话头:“贤弟,你如今已有肉桃木了,接下来是要入虎燕门讨要缚魂红绫了?”
郭裕飞先是点头,后又摇头:“我是要去虎燕门的。但……恐怕没本事讨要缚魂红绫,只怕得真金白银入买了。”
李青凡皱眉说:“据我所致缚魂红绫多重原材料短缺,甚至有些已经枯竭耗尽,虎燕门如今有的只是存货,已无法生产,价格更是一天比一天高……上个月好似已经过百万一条了……”
郭裕飞说:“不管多贵,我都要试一试。”望着李青凡笑了下,“只要它有价格,那就要比肉桃木简单,是吧?”
“话虽如此,可一百万两,实在太多,想要凑齐谈何容易,况且,这缚魂红绫价格还在飞涨,等凑齐了一百万两,它说不定已涨到两百万两也未可知。
不过……你是湖州宗宗主,若是集全宗之力,或许可以一试?但,麻长老……他是个什么态度?”
郭裕飞叹息一声,说道:“大哥,我此番出来已经跟麻长老全是闹翻了,除了墨砚和若绢我什么也没带走。如今,湖州宗跟我是没什么关系了。”
“决计不行!”李青凡义愤填膺,“湖州宗是郭家的湖州宗,是你和老夫人的心血,怎么都由着他姓麻的胡作非为,鸠占鹊巢?贤弟,等你救活了燕若绢,一定要将宗派给夺回来,到时候要是需要我帮忙,尽管开口。”
“多谢大哥美意……等救活了燕若绢,我是要跟麻长老说道说道。”
李青凡皱眉:“可话又说回来了,这一百万两,你如哪里弄?”挠了挠头,“我平日里倒是攒了些银子,但前不久刚刚在蜀州主城买了个小宅院,便花得一点不剩了。”
“大哥,你买房啦?”郭裕飞欢喜地说。
“是啊,最近大洪各地宅子价格都在上浮,我想着早晚要买,那就不如早买了。”
“哈,我知道了,是不是跟那个苗族姑娘有进展了?”
李青凡笑着说:“我找过她两次,她也愿意跟我出来说说话。”
“嘿,那就有戏。”郭裕飞欢然说。
李青凡一想到木奕婉,心里头也是开心,但一见郭裕飞想到他坎坷前路,又不禁担忧起来。
郭裕飞瞧出他心思,忙说:“大哥,你不要为我担心,为入囚妖谷之前,我确实感觉活着极为痛苦,好似双脚没有站在地上,而是不住地往一个无底深渊坠落,又好似时时刻刻都在火上炙烤一般。
可如今,我从囚妖谷出来了,且还真的就找到了肉桃木,我一下子感觉有了希望,我重新站在了地上,眼前的一切都有了色彩。我知道前路漫漫,荆棘满布,但不知怎么,我就是感觉到自己终能如愿。”
李青凡使劲地点了点头:“我也相信,你能成功。”
几日后,郭裕飞暂辞李青凡,与沈墨砚一同往中州虎燕门去了。中州与蜀州南部接壤,郭沈二人乘马快行第二日傍晚十分便来到了虎燕门总部。
其实,虎燕门的缚魂红绫在中州的大药房有寄售,但郭裕飞这一次来只为询价,想的是凭借自己宗主身份能降些银两。
其时天色已晚,两人就没有打扰,第三日一早,登门拜访。
虎燕门本就是东界赫赫有名的大宗派,加之宗主张兆峰近日第二次夺得天下第一之名号,使得宗派威名更盛,一时无二,人人尊崇,直要将苍绫宗也盖了下去,许多人都在传苍绫宗这天下第一宗的名号该让给虎燕门了。
正因如此,大洪上下,慕名而来拜师学艺的青年人络绎不绝,甚至有许多南州境内,又或永昌国,乃至蛮族人都来到虎燕门总部前恳求入宗拜师。
郭裕飞跟沈墨砚起得很早,下榻客栈距虎燕门也近,但忖度过早登门也是无礼,就等到了辰时二刻才去。
没曾想到了门口已是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倒有一大半是前来拜师学艺的,还有来拜访的,求虎燕门办事的,形形色色,鱼龙混杂。
虎燕门已派出了二十几名弟子指引疏导,但仍是不够,人声嘈杂,场面混乱。
郭裕飞沈墨砚好不容易才挤到门前,就听青年弟子高声大喊说:“诸位,诸位听我说,如果是来拜师学艺的,那可对不住了,如今虎燕门总部已经不收弟子了,就算门外弟子也是不收,如果执意想要入宗,可以去其他分部,那里还是收门外弟子的。”
郭裕飞被挤得东倒西歪,几乎站立不住,也顾不得拱手施礼,好不容易瞧见一个暂且无人问询的弟子,忙说:“这位兄弟,我是来求见贵宗张宗主的,劳烦通禀一声。”
那弟子一脸鄙夷,冷冷地说:“你是哪位?可有提前递来拜帖?张宗主日理万机,可不是那么好见了。”
郭裕飞也想到了虎燕门门槛甚高,向进去可不容易,所以提前准备好了拜帖。还把自己湖州宗宗主的名头搬了出来,“小兄弟,我是湖州宗宗主郭裕飞,劳烦通禀一声吧。”说着将拜帖奉上,上面写着“湖州宗宗主郭裕飞敬拜。”
本想着自己怎么也是一宗宗主,说出来对方应该要可惜许多,起码也要先请进去喝杯茶吧?却不想那弟子仍颇为冷淡,只是将紧皱的眉头舒开了,不冷不热地说:“郭宗主,你稍后一下,容我进去通禀一声。”
“有劳。”郭裕飞拱了拱手,被后面人挤得一个趔趄,他身后一个皮肤黝黑,浓眉大眼的青年男子固执地大喊:“凭什么不收弟子了?你们虎燕门不是一直收门外弟子吗?我从东州千里迢迢而来,你们说不收了,便不收了?这是什么道理?刚刚得了‘天下第一’就这样不同人情了吗?”
“是啊!”
“就是,我从湖州来的,也走了大半个月的路!”
几个人出言附和。
虎燕门弟子赶忙解释说:“实在对不住,实在对不住。不是我们不肯收,只是门外弟子实在太多,已经超员了,我们要是再收,连住的地方也没有了。”
“小兄弟,小兄弟。我是西州冥幽宗的长老,前来拜见贵宗张宗主。”
“后生!我是张宗主的童年好友,来找他玩,快让我进去。”
……
偌大的虎燕门大门前吵吵闹闹,人越聚越多。
拿着郭裕飞拜帖地弟子进了门,穿过一个天井,进了北面大堂,将拜帖递给宗内一执事,说道:“有个自称是湖州宗宗主的人来拜见咱们张宗主。”
“湖州宗……”那执事思量几息,“也算有点名气了,他说他是什么宗主?叫什么?”说着往拜帖上看了一眼,“哦,叫郭裕飞。”
执事说着从一张大方桌上一叠厚厚卷宗里挑出一本,这卷宗上写着《湖州各宗派人员详记》,一同翻阅,找到了相应的湖州宗。
这卷宗上记录这湖州宗成立的日期,概况,以及派中主要人物。郭裕飞作为宗主自然在册,上面记录着他的容貌特征,执事向那弟子一番询问,发现跟册子上种种是对得上的,便说:“应该不是骗子,让他进来吧,安排在东面的小厅里。你再去向我李师兄通禀一声。”
“是。”那弟子推出大堂,回到门前,又添几分恭敬,笑眯眯将郭裕飞以及沈墨砚带进门来,安排在东面小厅坐了。
奉上茶水细点后,他再去找李师兄,那个李师兄听说是湖州宗宗主来拜访,沉吟着说:“咱们宗主这会儿正跟华仙门的赵宗主叙话呢,后面还有战歌氏族的特使等着见面,午饭也约了人,下午还要跟几个亲传弟子传授法术,怕是没时间见这个湖州宗宗主了。”
那弟子说:“那要不然我就回绝了他,他们湖州宗说到底也不是什么名宗大派,而且在这次武宗大会里也没取得什么像样的名次,咱们也不必过多在乎。”
李师兄说:“湖州宗跟咱们宗相比自然不值一提,但毕竟是冠以湖州之名,咱们要是这般傲慢恐怕留下口舌,这样吧,我去找我爹爹,看看他有没有空见上一面。”
他空中的“爹爹”正是虎燕门副宗主李祝通,李副宗主原本一直在虎燕门北州分布任职,但最近几月来,中州总部拜访的人实在太多,宗务以及应酬激增,张兆峰实在是分身乏术,才叫了李祝通前来协助自己。
李祝通来到中州总部,也是整日会客,但他会见的多是各宗长老级别,或是一些中小宗派的宗主。
而且,这些访客多数没什么正经事,许多只是过来示好,送些礼品,恭祝张兆峰二夺天下第一之名,为的就是跟虎燕门攀上关系,日后行走江湖多多少少有些助益。
李祝通也是奇怪,这种来恭贺的人几乎每天都要见五六个,如今距武宗大会已有二月,他一共见了三百多个,居然还未见完。
但又想大洪九州,宗派不下六百,加之其他国家的宗派,想来没有一千也有九百,自己只见了三分之一,看来距离全部见完还远着呢。
他刚送走一个小宗宗主,又听儿子所禀,思量着说:“我来这里本就是为张宗主分忧,但我上午还有两个人要见……你找一间雅致厢房,安排郭宗主先去休息,用过午饭,我去拜见他。”
李师兄忙说:“父亲,这可万万不可,一个小小的湖州宗宗主,哪需要你亲自去见?到时候我取请他,来见你就是了。”
这个……”李祝通一向谨慎老练,做事面面俱到,但这时候也被说动了。
按照礼数,郭裕飞是宗主,他是副宗主。他去拜见郭裕飞并非屈尊。
但也因为虎燕门近几月风头太盛,几乎要盖过苍绫宗了,宗内人难免骄傲自大。
如今就算是刚刚入宗不久的门外弟子,那也觉得自己是“天下第一”收下弟子,走起路来,昂首挺胸,一些小宗派根本不放在眼里。
更何况贵为副宗主的李祝通更是有些洋洋自满了,他也觉得区区一个湖州宗宗主自己礼数上略有欠缺,也不是不可,呵呵一笑:“也是,等我午休之后,你安排他来见我吧。”
郭裕飞焦急地等到下午,中午见那个李姓虎燕门弟子,也就是李祝通的儿子来了。郭裕飞忙站起来拱手:“李执事,可是张宗主肯见我了?”
李执事摇头,说道:“郭宗主,真是不巧,我宗宗主这几日行程已满实在是抽不出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