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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家事

  一辆厚重的马车恰在此时驶近。

  东方珞深吸了口气,鼻间就充斥了檀木的香气。这香气,并非自庵里传来,而是来自于那辆马车。

  深紫色的车身原来是檀木所造,雕梁画栋,俱是巧夺天工。虽没有金银装饰,却透露着一种低调的奢华。

  凌五的轿子就缓缓的落地。

  东方珞蹙眉,原还打算隐藏在一行人中,恨不得缩小成蚂蚁不被人发现。此刻,却忍不住冲了出去。大步到了凌五的轿子面前,"你不能换马车!马车比轿子颠簸,小心伤口裂了!"

  凌五温润的声音传出,"马车是给你准备的!"

  东方珞就恨不得斩断自己的腿脚,咬掉自己的舌头。想要撤回去,却已经来不及了。

  得安疾步冲下石阶,目标当然是东方珞。可惜,没能近前。被凌五的两个虎背熊腰的护卫给挡下了。挡下了人,却没有堵住嘴巴,"东方珞!你干吗去?莫不是想逃走吗?"

  东方珞下巴一扬,道:"腿脚长在我自己身上!"

  "放肆!"含霜射冰的声音破空而来,"你无父无母吗?既然认了东方家的列祖列宗,姓了东方家的姓,就该遵守东方家的规矩。如此这般的目无尊长,躲在一群粗野的男人后面,成何体统?"

  台阶上出现的妇人,年龄四十岁左右。肤色偏黄。眼睛大而圆,在高高的颧骨衬托下,显得有些下陷。墨绿色的比甲,下方缀着的黄色菊花很是鲜亮。

  东方珞双拳握起,并不避讳的望过去。这位,应该就是她大伯东方博的正室夫人李氏了。

  她的身边站着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女,上身着藕荷色交领右衽短襦,下身穿石榴色长裙。鸭蛋脸型,皮肤欺霜赛雪。相貌上竟与李氏没有半分相同。

  这应该就是四小姐东方琳了。

  不待东方珞答话,灵芝已经移身到了东方珞的面前,福了福身子道:"灵芝见过东方世子夫人!不知夫人刚才的话几个意思?骂人何必拐弯抹角,有话直说多好!"

  李氏道:"你又是谁?我与东方家的六小姐训话,什么时候轮到你插嘴了?"

  姜嬷嬷冲着王氏道:"老奴听说六小姐身边早前收了个丫头,该不会就是这个了吧!"

  灵芝微微一笑,道:"灵芝要想去服侍珞小姐,那还得我家爷点头才行!"

  直接喊珞小姐,而省去了姓氏,压根儿就没把东方家放在眼里吧!

  "你们家爷?"姜嬷嬷冷哼,"你们家爷算哪棵葱?"

  不待灵芝答话,另一个声音响起,"姜嬷嬷,不管她家爷是哪棵葱还是哪头蒜,都管不到东方家的家事吧!"

  东方珞循声望去,就看到了一张桃花面,柳眉细眼,粉腮朱唇,当真是美不胜收。只可惜,太过清冷,一如她说出的话。

  这个人应该就是东方强的正室,三太太王氏了。

  去年中秋节,张平来送节礼的时候,身上是带了孝的。不经意的问起,才知道是东方强因病去逝。

  虽然对于东方家的事一向懒得理,但听到这件事,心里也是忍不住的唏嘘。

  东方强多大?也就是三十几岁吧!可谓是是英年早逝了。王氏的冷若冰霜是因为年纪轻轻就成了寡妇的缘故吗?

  东方珞对东方家的事从来都是漠不关心的,一如他们对自己的态度。只是,从前的不关心,是因为不在乎,更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回去。但是现在,既然打定主意要管东方璎的事,那么,对于东方家的人事也该往心里放了。

  兵家有云,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东方珞想到这里,嘴角微翘,语速缓慢道:"既然是东方家的家事,那我就借着大伯母的话问一下,我有父母吗?"

  此言一出,只要不是傻子,都该明白她这话里的意思。

  谁家的父母会舍得把自己的孩子放在庵里自生自灭?

  拿父母来压她,那也得压得住才行!

  王氏和李氏对看一眼,李氏一个白眼就扫了过来,"你想干什么?这样的话你也说得出!没有父母,你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吗?"

  王氏道:"大嫂,依我看,东方家是该派个人来,好好教导一下咱们六小姐为人处世的道理了。"

  东方珞冷笑,这是在暗示她没教养吧!"大伯母和三婶婶能做了东方家的主吗?"

  "大胆!"李氏面色一沉,呵斥道,"东方家有侯爷和老夫人在,谁做主岂有你非议?"

  东方珞冷声道:"你们若是能做主,就直接带我回东方家管教,岂不更好?若是做不了主,那岂不是多说无益?"

  "你——"李氏气急,立马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

  东方琳见母亲吃瘪,就一下子跳了出来,指着东方珞道:"东方珞,你这个灾星!不好好在庵里修行,跑出去,是想要为祸天下吗?"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光不时的往前头那顶轿子瞟,希望能引起有心人的注意。话里暗示,为东方珞出头,那就等同于接手了一个烫手山芋。

  轿子里的凌五轻轻的叹了口气,"灵芝,请珞姑娘上马车!"

  东方珞咬着唇,周围全都是看热闹的人,却也是静的出奇。她是不受人待见的灾星!以为此情此景下,不会有人为她说话。更怕凌五临阵脱逃,怕了东方家的威慑,将她仍在这里。

  如果这次走不了,她又跟东方家的人公开的撕破了脸。想要离开这里,怕就是困难重重了。

  所以,凌五的话让她顿时如释重负,心中更是瞬间蓄满感激。

  李氏大喝,"我看谁敢带她走!柴东,带上东方府的人给我把这个小灾星送回别院去!"

  一个身强力壮管事摸样的人登即就跳了出来,"来啊!"振臂一呼,十几个小厮紧跟着现身。

  "姑娘!"绿丝上前,紧紧握住了东方珞的手。

  东方珞的手心已经汗湿,剑拔弩张,是要打起来了吗?

  脑子飞速运转,东方家毕竟是官,凌五的生意做得再大,却也不过是一介布衣。自古民不与官斗,不是不想斗,而是因为斗赢的可能性太小。现在,凌五真的愿意为了她叫板声名赫赫的东方侯府吗?

  如果凌五为了她的救命之恩,真的跟东方家的人打了起来,结果又会如何呢?就算侥幸剩了,东方侯会不会利用他在官场的人脉对凌五的裕丰商号进行打压呢?

  倘使因为她,让凌五的生意从此一蹶不振,她一辈子也不会心安吧!可是,凌五现在是她能抓住的唯一的救命稻草,就此放弃,她真的甘心吗?

  东方珞叹口气,冲着凌五的轿子,道:"五爷,我——"

  凌五打断她道:"你不是灾星!相反,你却是我凌五的福星。昨夜之前,若是有人告诉我,我的命会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所救,我会只当那是个笑话。"

  东方珞道:"但五爷还是选择相信了我!"心下也不免诧异,他不让她把话说完,是在阻止她萌生退意吗?

  即便她是什么都写在脸上的人,可此刻明明隔着轿子,他如何猜透她的心事的呢?

  凌五道:"那么,现在,你愿意选择相信我吗?"

  东方珞一愣,旋即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忍不住扯动嘴角。她不知道他究竟有多大的本事,但一个身受重伤的人,的确是手无缚鸡之力了。

  一旁的灵芝不停的冲着东方珞点头示意,东方珞就算再笨也该知道她要表达的意思。随即冲着轿子,道:"东方珞在此谢过五爷了!"

  少年张狂的笑声突兀的响起,"东方家的六小姐这是要跟野男人私奔不成?"

  "钟兄何出此言?"北郭锐跨前一步,"适才用东方六小姐的方法给家妹治疗,果然很有效果。想来,六小姐是个懂医的。轿子里的那个五爷,说话底气不足,定然是受了伤。人家请六小姐下山,应该是为了医治吧!"

  东方珞就投过去感激的一目。

  "锐儿,退后!"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别人家的家事岂容你插嘴?"

  北郭锐抿一下唇,听话的退后了一步,"是!祖母!"反正他该说的已经说完了。此举,也不过是对东方珞赠药的感恩图报罢了。

  策叔拱手笑道:"北郭公子真是冰雪聪明!我们家爷请珞小姐下山,的确是为了治伤。还望东方世子夫人行个方便!"

  李氏冷哼,"她一个养在庵里的小丫头,懂得什么医术?这骗人的招数也未免太拙劣了。你们究竟什么人?居然敢打东方侯府的主意!"

  策叔脸上的笑容不减,"珞小姐能救下我们家爷的命,就证明是个医术独到的。大夫人居然不知道珞小姐会医术吗?"

  讶异的问话里,透露出的却是控诉东方侯府的人对东方珞的太过漠视。

  "阿策!"轿子里传出凌五不耐烦的声音。

  策叔立马转向灵芝,"怎么还不扶珞小姐上马车?"

  李氏厉喝,"东方珞!你真的要跟野男人私奔不成?"

  东方珞在马车旁驻足,"大伯母看着年轻,眼睛却已经花了不成?我如此光明正大的离开,什么样的眼神才会看成私奔?"

  "你——"李氏举着的手抖动不止,"你居然敢忤逆长辈!"连声音都在颤抖。

  东方珞凄楚一笑,"我若是自幼被养在东方侯府闺阁里的千金小姐,自小秉承闺训,自然不敢忤逆长辈。大伯母若是想教训我,大可以将我带回东方侯府,现在往正里教,相信还来得及,只是,大伯母敢吗?"

  眼看着李氏身体不稳的倒退一步,东方珞这才不再迟疑的上了马车。刚刚坐定,外面却传来了奔驰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一同坐进马车的灵芝拍拍她的手,"没事!有五爷呢!"一脸的无忧,仿佛有五爷在,就算天塌下来,都不足畏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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