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镇戎军的乱与静
镇戎军的快马赶到都作院时,刘锜正兴高采烈地和梁可师比剑。
都作院的竖炉冶铁和冷锻之术越来越稳定,这几日又新打制出了一批兵刃。刘锜也是迫不及待想检验一番,便从中选了一把上好的陌刀,梁可师则持着太尉童贯留下的夏人剑,二人便在院中比划了起来。
与梁可师相处日久,刘锜也是收获颇丰,颇有些乐不思蜀,整日里便与梁可师混迹在都作院,懒得再去理会镇戎军里的杂事。
梁可师的武功非同一般,虽然失去了左臂,无法张弓搭箭,但是刀剑之术却是极为精湛,一套祁连七绝剑法更是令人眼花缭乱。据梁可师说,这是小时候得祁连山的一位奇人隐士所传。
又从梁可师身上学了些阴阳奇门之术,虽然还是些皮毛,但对刘锜来讲,便如同重启了另一番天地一般。忙活一日之后,二人坐于旷野之郊,仰观天相,繁星流动明明暗暗,就如世事人情起起落落,刘锜总不免心下有物我两忘之感。
满头是汗的刘锜一把抓过快马送来的书信,大致浏览一番,心下也是一惊,父亲一向沉稳,如此言辞急切的书信并不多见。
“梁兄,在下得立即赶到镇戎军去!”
梁可师把夏人剑收回鞘中,见刘锜一脸焦虑之色,便问道:“可有大事发生?”
“朝廷钦差到了镇戎军,父帅命我即刻回去。”
刘锜穿戴上挂在院中的甲胄,牵过坐骑,飞身上马。
梁可师望着刘锜转瞬即逝的背影,若有所思地用手抚了抚空荡荡的左臂。
刚刚进入镇戎军城,刘锜便被吓了一跳,只见军城内被火把照得亮如白昼,四处都是整装待发的马步军。
刘仲武帐前的中军官远远看见刘锜进了镇戎军城,便急急奔过来禀报道:“少帅,可盼到你了,大帅适才传回将令,说待少帅一到,即刻引二千马军赶去接应!”
“我兄长呢?”刘锜问道。
“大公子去兰州了!”中军官答道。
看着中军官满头满脸的大汗,刘锜心里估计肯定是出了什么大事了。
“你前面带路,这便出发!”刘锜道。
“少帅,末将还有大帅的将令在身,要即刻赶往兰州……”
说罢,中军官还不待刘锜答话,便拨过马头,向镇戎军城外驰去。
刘锜见他行色匆忙,料想必是还有重任在身,适才可能是一直在等候自己,便也就只能随他去了。
率领着二千马军,刘锜风驰电掣般地弛出了镇戎军城。
在镇戎军城内外的沸腾喧哗声中,城中有一处所在却是格外的静谧,这便是为钦差落脚而临时搭建的行辕。
梁泰刚刚沐浴完,周身舒泰了不少。吃了点东西,便一个人安坐下来。
刘仲武去迎接高俅率领的大队人马了,刘锡也不见了踪影。梁泰端起茶杯,若有所思地细呷慢饮起来。
“咚、咚、咚!”
房门被人在外又轻叩了几声,这节奏是梁泰所熟悉的,刚才还眯缝着的细眼,一时间精光爆射,茶碗里的水似乎都被吓得抖动了一下。
“进来吧。”梁泰对屋外柔声道。
屋门轻启了一道缝,一个周身黑衣面罩黑纱的瘦削身影,像一团黑色的棉絮轻飘飘地从门缝中飘了进来。
“属下见过副使大人。”那黑衣人发出的竟是一个女声,声音清脆而阴冷,就像冬天里含在口中的冰。
梁泰知道,来的人是叶北棉,皇城司探事官中唯一的女子,因轻功了得,绰号便叫棉花。
“可曾捉到了?”梁泰问道。
“属下率司内的人马本已埋伏好,正欲行事,不想刺客被刘仲武留下来的侍卫惊扰,仓促间急遁而去。属下尾随刺客至镇戎军城,却逢城内一片混乱,竟被他们隐去了行踪……属下无能,请副使大人治罪!”叶北棉颔首低语道。
梁泰的细眼又恢复了似睁似闭之态,不知何时手里多了一枚碧绿的竹哨,只是这不是普通的竹哨,而是由翠玉琢成。
“算了,你继续查办就是了,记住,要盯住那些箭矢。对了,近些日子身体可还安好么?”虽然还是面无表情,梁泰的话语却很轻柔。
“属下谨记,谢谢……谢谢大人关心,北棉没事。”叶北棉轻描淡写地答道。
十三年前,皇城司得到密报,真定府发现了潜伏的辽国探子。
当时,梁泰还是探事营的一个指挥,奉命领着人马前往抓捕。不料走漏了风声,当梁泰带着人深更半夜摸进去的时候,却还是扑了空。
潜伏的探子或许是逃得匆忙,皇城司的探卒竟然从被窝里搜出一个睡得酣甜的小姑娘。梁泰见她模样憨态可掬,不由得爱心大动。
把小姑娘带回了东京,但却没有将她作为嫌犯,而是留在了家中,并认作了干女儿。
这个小姑娘便是叶北棉。名字是梁泰起得,见到她的时候是夜晚,而她的家乡应该在北方。
梁泰早年身世凄苦,入宫做了内侍,生活更是凉薄。有了叶北棉,便将她当作自己的亲人一般,倾心培育。长大成人后,也一直留在身边当差。
去年夏末秋初,叶北棉忽然不明缘由地昏迷不醒,梁泰四处寻医求药,好在大半日后醒了过来,医生却也没能找出根源。
自那以后,虽然看似一切都如往常,但是,毕竟在一起生活了十几年,梁泰还是察觉到叶北棉的眼里偶尔会流露出一丝迷茫和紧张,这在以前是绝对不可能看到的。
翠绿的竹哨在梁泰白皙肥厚的手掌中越发显得晶莹剔透,把玩了良久,梁泰拿起竹哨放在嘴边,清厉的几声哨响之后,屋内的叶北棉不知什么时候也已经不知了去向。
太尉童贯接连收到了秦凤路快马送至兰州中军的两份急函。
一封算是私信,刘仲武在信中虽平铺直叙,却是暗藏风雷,让太尉童贯思忖了良久。
此前,从东京带回来的蔡大人的密函中曾言,西夏的使者到了东京,还带来了西夏皇帝李乾顺的密信,信中内容不得而知。蔡大人在密函中还说,梁泰行前官家曾秘密召对,圣意如何便不得而知了,不过,据蔡大人揣测,梁泰此行应是探查西夏的虚实,官家似是对李乾顺信中所言有些难以定夺。
梁泰行事诡秘,在刘仲武面前问东问西的,这让太尉童贯心中有些不安,臧底河城和李和景,这都是他最不愿提及的事情。
另外一封则是紧急军报,犹如烈火滚油,立时在兰州中军炸了锅。
在西军防区之内,朝廷钦差竟然遇刺了!
太尉童贯的官邸设在兰州,在兰州恭候钦差自是无可厚非,只是发生了此等匪夷所思的事情,太尉童贯也不好再在兰州以逸待劳了。
太尉童贯接连下了两道军令,一是命机宜房火速赶到镇戎军城,彻查钦差遇刺事件,另一道命令则是让胜捷军立时准备开拔,太尉童贯要亲自到镇戎军城迎接钦差。(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