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元甲和顾大放率领着从机宜房二营中精挑细选的二十名好手，马不停蹄，星夜兼程，赶往镇戎军城。临行前，太尉童贯特意交待，务必要在他到镇戎军之前，把钦差遇刺一事查个水落石出。

　　虽然适逢战时，但在大宋境内发生刺杀钦差这等事，委实有些骇人听闻。陆元甲情知事关重大，一路上不停地盘算着如何应付这棘手的差事。

　　到了镇戎军城，陆元甲没有去秦凤路使司衙门报到，而是让顾大放领着众人住下，自己则去找了少帅刘锜，想在刘锜那里先摸摸情况。

　　正在屋中烤火的刘锜一见风尘仆仆的陆元甲也是被吓了一跳，接着便笑着道：“估摸着兰州中军会马上派人过来，不曾想竟是陆兄你呀……”

　　“还不是秦凤路做下的好事，让我也跟着受累……”陆元甲佯装愠怒，说道。

　　“陆兄，此言差矣，关秦凤路鸟事，定是那粱大人得罪了什么人……”刘锜不假思索，冲口而出，刚说了一半，像是又觉得不妥，生生咽下了后面的话，问道：“你是来接应，还是来彻查的？”。

　　“唉，太尉命机宜房彻查，我也是一头雾水，这便来求少帅相助了。”陆元甲愁眉苦脸地说道。

　　刘锜瞥了一眼陆元甲，揶揄道：“陆兄现在是深得太尉赏识，身兼数职，屡当重任啊！”

　　“少帅莫要取笑了，在下承担的无非就是些琐屑之事，管管杂务，炼制铁石兵器而已……”陆元甲自嘲道。

　　“陆兄还是莫要取笑本少帅了，看了邸报，陆兄已兼了机宜房的差事，以本少帅看，这机宜房可是事关重大非同小可啊！秦凤路诸将领私议，太尉这是要在西军里建皇城司咧……”说到皇城司，刘锜停顿了一下，少顷，又接着说道：“陆兄可知此次朝廷的两位钦差之中有一位皇城司的副使大人么？”

　　陆元甲点了点头。

　　“若在下估计得不错，皇城司的人估计此时已经密布镇戎军城四周了，陆兄你的机宜房恐怕是要望尘莫及了。”刘锜幽幽地说道。

　　自从担下机宜房的差事，顾大放和郝兵城就没少在他面前讲起皇城司的事迹和手段，似乎都有些要与皇城司暗中比量的想法，在千里之外的西北，皇城司也是余威不减。

　　因此，听刘锜颇有些意味地议论起皇城司，陆元甲丝毫也不觉得诧异。

　　“少帅刚才所说的粱大人可就是那位副使大人么？”陆元甲问道。

　　刘锜脸上滑过一丝尴尬，轻咳了两声，算是默认了。

　　“我是奉了太尉的军令，要限期彻查清楚，否则军法从事，少帅总不能见死不救吧？”陆元甲说道。

　　“出了这等事，毕竟与西军脸上无光，又发生在秦凤路，我父帅这两日也是恼火得紧。粱大人虽然整日里如同笑面虎一般，可总让人感到阴恻恻的。机宜房如能彻查清楚自然是好，只是……”

　　见刘锜有些吞吞吐吐，陆元甲便道：“少帅放心，彻查一事是在下奉了太尉的军令，与秦凤路和少帅都无干。”

　　见陆元甲说得恳切，刘锜压低了声音道：“陆兄可曾听说过黑水堂？”

　　在讨论探事营整编之事时，熙帅刘法曾说起过西夏黑水堂。此刻，听刘锜又提及黑水堂，陆元甲心头一紧，忙问道：“少帅的意思是……”

　　“在事发之地，总计起获十七支箭矢，其中十四支都是宋夏军中常见的寻常之物，看不出什么明堂。只是，另有三支箭矢极不寻常，似应是黑水堂的黑羽大箭……”刘锜低声说道。

　　听刘锜如此说，陆元甲精神为之一振，若是有了物证，事情便好办了。

　　“少帅之前曾见过黑水堂的箭矢么？”陆元甲问道。

　　“倒是未曾见过。不过，在都作院时，曾听梁可师提及过西夏的黑羽大箭，据梁可师说，在西夏，黑羽大箭乃黑水堂专用的箭矢，平素难得一见，故才有此一说。”刘锜答道。

　　“少帅，你说的黑羽大箭现在何处？”陆元甲一时好奇心大盛，忙追问道：

　　“暂先封存在帅府内了，陆兄自是可去一看。”刘锜答道。

　　陆元甲忽又心中一动，问道：“少帅，此事还有何人知晓？”

　　刘锜诡秘一笑，说道：“只有你我知道，兹事重大，我连父帅都还未讲，怕引起别的事端……”

　　陆元甲能揣度出刘锜的想法，如果做实黑羽大箭的来龙去脉，那便是宋夏两国之间又一桩边衅，比李和景叛逃更为恶劣，可能会酿成更为严重的事端。

　　只是，刘锜也是听梁可师一家之言，如果冒昧说出，又出了差池，后果自然是不堪设想，所以，只能暂且佯装不知。

　　而选择告诉陆元甲，是因为，这样既可以帮陆元甲的忙，又不必承担知情不报或者妄报之责。陆元甲是兰州中军派来的名正言顺的彻查官员，自然是要对黑羽大箭的真伪负责的。

　　陆元甲会心一笑，又问道：“皇城司的人可寻得蛛丝马迹？”

　　刘锜摇了摇头，说道：“皇城司虽然手段高明，但是对西北和西夏怕还是生疏，未必识得什么黑羽大箭，不过，他们应该是与黑水堂打过交道……”

　　“副使粱大人可曾看过箭矢？”陆元甲追问道。

　　“看过，都一一看过，还看得甚为细致，不过，似乎也没看出什么明堂……”刘锜颇为肯定地答道。

　　对于刘锜的判断，陆元甲却是半信半疑。以他所知的皇城司无孔不入的能力，如果皇城司与黑水堂打过交道，就不可能不了解黑水堂的嫡系之物，比如刘锜所说的黑羽大箭。

　　身上还有太尉童贯的急信，陆元甲也不便在刘锜这里多耽搁，又粗略问了问都作院的情况，便匆匆告辞刘锜，前往使司衙门向刘仲武报到。

　　看过陆元甲带过来的书信，刘仲武的脸上终于露出一抹近日难见的喜色，如释重负地说道：“太尉能亲来镇戎军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本帅这便到钦差行辕禀报二位钦差，二位大人今早还在念叨着要早些赶去兰州，幸好被本帅拦下了。”

　　见刘仲武忙不迭地要去钦差行辕，陆元甲纵是心急，也不好阻拦，只能相约晚饭后再过来拜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