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声未落，两束寒芒在当空相会，立时便见电光石火，耳中金声玉振响亮。

　　“好宝贝！”刘锜又是一声呼喝。

　　二人你来我往，剑走银龙一般，转瞬，便已分不清人与剑各在何处了。

　　一边的梁可师刚开始还兀自得意洋洋地笑着看热闹，再后来，见二人都是动了真本领，心下便有些担心起来，怕两人兴起失手，连忙站起身，喝道：“二位大人，且停手，且停手！”

　　陆元甲和刘锜正都舞得兴起，都佯作没听见，不去理会梁可师。

　　梁可师见二人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心下便更是发急。

　　四下一看，只见桌案上用布包裹着一件细长的物事，看样子应也是一把兵器。梁可师跨前一步，打算取出兵器，分开二人。

　　探出右手扯去包裹的布，却只见一支周身青黑的羽箭，滚落而出。

　　“黑羽大箭！”梁可师失口惊呼道。

　　这一声惊呼非同小可，缠斗中的二人，被骇得一下子都收住了手，绿灵和黑煞方才还锋芒逼人的剑气也似乎凝固在了半空。

　　梁可师愣怔地看着黑羽大箭，整个人似乎都僵硬在了那里。

　　陆元甲望了一眼刘锜，轻笑道：“方才还正想与梁兄说起，不想被这两柄宝剑分了心。这支羽箭也算是奇物，请梁兄看看都作院可否制作呢？”

　　听了陆元甲的话，梁可师方才慢慢回过了神，语声沉缓地问道：“陆大人是在何处得到此物的？”

　　“哦，是机宜房兄弟在一场交锋中拾得的……”陆元甲一脸平静地答道。

　　梁可师苦笑着摇了摇头，转对刘锜说道：“这便是我之前曾与少帅讲过的黑羽大箭……”

　　刘锜知道陆元甲不想提及钦差遇刺之事，便故作惊诧道：“当真？若不是梁兄提起，本少帅还差点忘记了……”

　　梁可师将那支黑羽大箭缓缓拾起，凑近眼前细看了半晌，低声问道：“陆大人可知这黑羽大箭？”

　　陆元甲心下有些不安，却只得摇了摇头。

　　持着黑羽大箭，梁可师缓步踱到窗前。窗外清空万里，祁连山的银色雪线就像一道天际线，将世界分作两仪。在两仪之间，梁可师仿佛又看到了日月星辰的起落，看到了阴阳圆缺福祸吉凶的变幻。

　　“想必陆大人应该知晓西夏的黑水堂，这黑羽大箭便是黑水堂的宝物之一。黑羽大箭做工极为考究，仅这黑羽便是千雕万鹰不得其一。箭杆为贺兰山深山之中一种极为稀少的黑金竹所制，在贺兰山盛产的黄金竹中，万株才可得一株黑金竹，此竹坚韧如牛角，却极为轻巧。箭尖则是西夏冷锻铁最为秘要的工艺而成，便是下官也是不知，穿甲过石如刀入菜瓜。也正因如此，黑羽大箭极为珍贵稀少。据说，黑水堂总共也就在百支以内，总堂存数最多，六大军司的分堂也不过区区三两支而已。”

　　梁可师一直望着窗外，头也不回地说道。

　　“梁兄，如此费力制成这黑羽大箭到底是用来作甚的？”刘锜瞅着梁可师的背影问道。

　　“宝刀利箭又能有何用？杀人而已，非常之物当杀非常之人。”梁可师语声冷冰冰的，听得陆元甲和刘锜都是心中一寒。

　　刘锜料想如果再顺着梁可师的话头往下说，可能就会牵出钦差遇刺之事。既然梁可师已然确认这就是黑羽大箭，目的也算达到了。

　　想到此处，刘锜便岔开话题，冲着陆元甲道：“哎，陆大人，如梁兄所言，这黑羽大箭用料靡费不说，既便使了银子也未必能寻得到材料，都作院万万是无力承担的，以本少帅看，你还是别动这番心思了……”

　　陆元甲听得出刘锜的意思，就也顺水推舟说道：“少帅所言极是，不说这劳什子黑羽大箭了，梁兄，这两柄宝剑就暂且让我二人试用一阵子如何？”

　　梁可师从临窗处缓缓转过身，脸上还残留着方才的那丝苦笑。

　　“下官拿过来就是献给二位大人的，也算是答报二位大人自梁某归附以来的百般关照……”说罢，竟向陆元甲和刘锜一一作揖。

　　“梁兄这是哪里话来……”陆元甲忙摆手道，心中却也是洞若观火，梁可师对他所说的黑羽大箭来路怕也是将信将疑的。

　　“时辰不早了，在下还有公干，今晚我等再酒叙不迟。”刘锜说道。

　　“既然也见过了陆大人，梁某便也不久留了，稍候就返回都作院，待来日两位大人到都作院再酒叙不迟。”梁可师有些怅然地说道。

　　“也好，这几日事体甚多，你我兄弟来日方长吧！”陆元甲狠了狠心，说道。

　　说着，三人便往屋外走，刘锜拿着黑煞，大步流星走在前面，陆元甲和梁可师稍稍落在了后面。

　　“陆大人，据在下所知，按黑水堂的规矩，黑羽大箭是绝不可能落入外人手中的，既便一时失了手，也会不惜一切代价夺回，陆大人还是要小心为上……”梁可师凑近陆元甲，低声说道。

　　“陆某知道了，多谢梁兄直言相告。”陆元甲回道。心中却暗自希望黑水堂真能前来，没什么比人赃俱获更有说服力了。

　　与刘锜和梁可师分了手，陆元甲一个人回到了营房，顾大放留下了一张便条，说他要带那几名侍卫到行刺现场查勘，估计晚上才能回来。

　　陆元甲一个人坐在屋中，翻来覆去将这一天发生的事前前后后细想了一番。

　　看来，黑羽大箭是确认无疑了，这便是说，党项人与行刺朝廷钦差一定是脱不了干系的。可是，如梁可师和顾大放所言，既然黑羽大箭的名堂规矩如此之多，行刺现场一下子出现三支黑羽大箭，这岂不是有悖黑水堂的常理么？

　　太尉童贯明日午时前后便会到镇戎军城，陆元甲还有一天的时间，要尽快确认一件事情，那就是除了黑羽大箭之外，还有没有其它的线索，可以进一步佐证或者否定目前的判断。

　　陆元甲正独自在屋中胡思乱想，忽听门外院中有人说话，声音尖厉而张扬。

　　“陆元甲陆大人可在里面？”

　　“请问你是……”戍卫的军卒问道。

　　“你去通禀一声，就说皇城司的秦公公求见。”那声音越发的高亢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