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死而复生
李焕一直若即若离地跟在身后,陆元甲的心里有种莫名的紧张和兴奋。
要不是在横山营,从话语里知道他就是黑水堂的当家人,还真是很难将貌不惊人言不跋扈的李焕,与诡秘的黑水堂联系起来。
见晋王和紫衣银冠的中年人说得亲热,陆元甲便有意让马匹放慢了脚步,眼角的余光也已经能看到李焕那匹马的马头了。
陆元甲装作无意间一回首,正好与李焕那有些阴鸷的眼神碰在了一起。
李焕没料到陆元甲会突然回头,神情稍有迟疑,阴骘之气顿消,微笑着朝陆元甲点了点头。
陆元甲勒了一下马的缰绳,这下就几乎与李焕并辔而行了。
“多谢李大人远迎!方才若不是李大人及时赶到,还不知要在焦将军那里惹出何等的麻烦……”
“陆大人言重了,迎送使臣本就是下官的职责所在,焦将军那里也不过是场误会而已,请陆大人莫要往心里去才是。”李焕回答道。
“李大人的意思是说迎送使臣是黑水堂的职事么?”陆元甲故作惊疑地问道。
“不错,在贵国,皇城司不也是一直担负着同样的职事么?”
皇城司原来也负责迎送使者,这点陆元甲其实并不知道。不过,听李焕如此一说,便心下了然。谁都担心使者搞些小动作,所以就派各自的情报机关以迎送之名,行盯梢反间之实。
听得出李焕话里的针锋相对,陆元甲却不以为意,会心一笑说道:“能有李大人和黑水堂迎送,陆某倒是放心得紧。陆某久闻黑水堂的大名,想向李大人打听点事,不知当问否?”
李焕脸上闪过一丝警觉,旋即,又不动声色地说道:“不知陆大人所问何事?”
陆元甲把马匹往李焕身侧又带了带,两匹马的脑袋重重地撞在了一起。
“据闻,黑水堂有一种箭,是相当之厉害……”陆元甲压低了声音,一脸神秘地说道:“说是以奇材用奇工,以奇力行奇效,叫黑什么大箭,不知果有此箭乎?”
“陆大人说得如此细致,莫不是见过?”李焕面无表情地反问道。
陆元甲讳莫如深地一笑,道:“在下未曾得见,不过,据闻前段时间在我国西军营中曾现过踪迹……”
李焕身子明显一怔,半晌无言。
“陆大人,快行几步,前面便是韦州了,濮王正在城中等候……”行在前面的晋王回头高声喊道。
“李大人……”陆元甲低声唤道。
“哦……陆大人,请,请……”李焕似有些恍惚地应道。
路上听郝兵城说起,韦州城原本也是大宋的辖地,在真宗一朝才被党项人占去,于今已愈百年。
陆元甲随着大队人马从南门进了韦州,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油然而生。
往来的行人虽然都是党项人的衣着服饰,但是城中的街道和建筑规制却无不都是汉家风格。只是临街的屋舍大都低矮破旧,走了半条街才看见一座像点样子的一幢两层楼房。一方字迹斑驳的匾额挂在檐下,依稀可以辨出“望月楼”三个苍劲的汉字。
韦州城如同饱经风霜的老者,透过脸上刀削斧刻般的岁月痕迹,依稀可以想见当年青春正盛时的模样。百年前,韦州城应该也是车如流水马如龙,如今只是物旧人非罢了。
虽然是西夏最富庶军司的治所,但是街市远不及兰州繁华,过往来去的多是列队的军卒,倒是与镇戎军城有几分相近。
身子虽然坐得安稳,陆元甲的眼睛却没有闲着,一直是左顾右盼。
透过一处院落残破的院墙,隐约可以看见里面黑黢黢的断壁残垣,那应该不是年久失修的结果,而像是刚刚被大火烧过。
瞥了一眼李焕,只见他的眼神也正有意无意地看向那座院落,陆元甲可以大概猜出那座院落是何所在了。
街道虽然有些凋敝,静塞军司衙门却颇为气派。一路过来,这里应该是韦州城为数不多近些年新建起的院子。
陆元甲一行先被安排在一处院落住下,翰宗云陪着晋王和李焕则继续往院子深处走去,他们应该都是去见濮王的。
一路混迹在随从里的郝兵城也终于得以和陆元甲说上了话。
“陆大人,您猜我刚才看见何人了?”郝兵城压低了声音说道,眉毛都兴奋得一跳一跳的。
“你在这里还有旧相识?”
“大人可还记得二营抓过的那个俘虏么?”郝兵城的眼睛烁烁放光。
“你看错么?”陆元甲一下子坐直了身子,脸几乎就要和郝兵城贴在了一起。
“陆大人,属下别的不敢吹嘘,过目不忘的本事还是有的。人眉心有颗黑痣,断然不会错的!”郝兵城往后缩了缩脖子,又咽了咽口水,免得吐沫溅到陆元甲的脸上。
“在何处见到的?”
“刚才进军司衙门的时候,你们都忙着说话,我看家那厮正从衙门里溜出去,鬼鬼祟祟的。”郝兵城说道。
“他可认出你来了么?”陆元甲问道。
“属下又没有和他直接打过叫道,当初都是顾大放自己在处置,属下也只是好奇,才暗中看了那人几眼,他又如何能识得我?”郝兵城说道。
陆元甲拍了拍郝兵城的肩膀,心中暗自赞赏自己把郝兵城带了的决定。
“当初胜捷军不是说他烧死在营中了么?难不成是死而复生?”得意之后,郝兵城不免又心生困惑。
事情千头万绪,陆元甲虽然心里有所猜测,但是,还有些环节支离破碎,就也只能搪塞道:“火场里的几具尸体都已经是面目全非,辨识身份自然不易。不过胜捷军既如此说,那必然有他们的道理。你看见的那人到底是不是那个俘虏,先不可妄下结论,最好还是让秦凤路在韦州的人细细探察一番,关键是要找出那人身份。知道了身份,或许就可以揣测出他到底是不是那个俘虏了。”
“陆大人,那厮绝对……”
郝兵城还想争辩两句,陆元甲摆了摆手,说道:“你还记得那人的穿着么?”
郝兵城略一思索,便道:“穿的是武服,和在横山营见过的颇为相像,不对,不是相像,应该就是!”
陆元甲眉头紧锁,正想静下心来思量一番,却听见屋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