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参见濮王
陆元甲带着郝兵城,随着李焕,来到了静塞军司衙门的正堂。
诺大的正堂里有些阴暗,空荡荡的,鸦雀无声。
一位身披裘袍头戴金冠的中年人,端坐在居中书案后面,看不清面容,人一动不动,犹如泥塑木雕一般。
眼前的濮王似乎比号称西夏煞神的晋王李察哥还要冰冷诡秘。
适应了一下屋子里的光线,陆元甲发现四下廊柱的阴影里,尽是腰悬短刀的黑衣人,都不错眼珠地盯着自己。
李焕抢步上前,拱手禀道:“启禀王爷,宋朝的信使带到!”
“奉大宋使臣之命,陆元甲特来传书。”陆元甲也随声附和道。
“书信何在?”濮王的声音并不洪亮,甚至还有些嘶哑,像是刚刚睡醒一般。
陆元甲忙从怀里摸出书信,双手捧在面前。
李焕接过书信,递到濮王面前的书案上。
濮王就像一块慢慢融化了冰,头颅四肢终于有了动作。
“给陆大人看座吧。”濮王的声音也是和煦起来。
陆元甲并不知道,濮王刚才是在打坐,连日急着赶路,耽误了不少功课。
已经能看到濮王脸上泛起的笑纹了,陆元甲忙说道:“多谢王爷!”
濮王拿起了书信,拆去封条,取出信纸,看了起来。
或许是屋中的光线不好,濮王的脸离着信纸很近,陆元甲看不到他的表情。
足足有一盏茶的功夫,濮王才缓缓地把信放在了桌子上。
“李大人,你与侍卫们都暂先退下吧,本王有几句话要问问陆大人。”濮王沉声说道,声音又有些嘶哑。
“是!”黑衣人依次退下,李焕从外边带上了门。
“陆大人,近前坐吧,说话也方便些。”
陆元甲猜想濮王可能是怕问话被别人听了去,便把椅子朝前又挪了挪。
又沉寂了片刻,濮王低声问道:“粱大人在信上说镇戎军城曾出现过黑羽大箭,你可知此事么?”
来韦州之前,梁泰也只是交代说,要和濮王再落实一下出使的时间和细节,陆元甲并不知晓书信上的具体内容。听濮王如此一说,陆元甲才知道,梁泰在信中定是提及了近期在镇戎军城发生的诸般事端。
见濮王脸上的表情有些莫测深浅,陆元甲稍作思忖便答道:“下官听说曾有人用黑羽大箭暗伤我大宋将官。”
“伤人者可拿到?”濮王不动声色地问道。
“据闻是拿到了。”陆元甲答道。
“哦?可有口供?”濮王的声音明显是起了些波澜。
“嘿嘿,这个下官便不知了。”陆元甲一脸诚恳地答道。
濮王似也觉得有些失态,讪然一笑,说道:“此事本王会在信中向粱大人解释。不过,还请陆大人回去之后当面转告粱大人,此前之事本王确实不知,大宋使臣在我西夏境内的安全,本王自是要一力承担,请粱大人务必放心才是。”
“下官定会将王爷的意思转达到。”
“如此就好。”濮王点头,忽又想起了什么,接着问道:“对了,被黑羽大箭所伤将官的伤情如何?”
“正在救治之中。”
“陆大人可知在镇戎军城出现过几支黑羽大箭么?”濮王突然话锋一转,目光灼灼地陆元甲。
“这个下官也不知。”陆元甲满脸歉意地答道。
濮王眼神流转,讳莫如深地一笑,说道:“陆大人既不愿说,本王也不强求。”
陆元甲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把身子往前凑了凑,低声说道:“不过,下官听说这黑羽大箭是贵国黑水堂专有之物,王爷又岂会不知下落?”
濮王轻咳了两声,脸上有些不悦,说道:“粱大人所说之事本王自然会彻查的,待有了结果自然也会告知粱大人。”
“下官就代粱大人先谢过王爷了!”陆元甲恭恭敬敬地说道。
虽然彼此的心思都心知肚明,嘴上却又都没了话说。
少顷,濮王抬头望了一眼窗外,远处的康济寺塔上已经有了日落的霞光。
“今夜时辰也不早了,陆大人便在韦州住上一晚吧!”濮王说道。
“下官听凭王爷安排!”陆元甲爽快地答道。
“李大人,李大人!”濮王站起了身,朝门外喊道。
话音还未落,大门砰然而开,李焕领着几个黑衣人冲了进来。
“慌手慌脚的,成何体统?!”濮王脸色一沉,斥责道。
李焕见屋内一派肃静和谐,陆元甲也是一副茫然不知所措的样子,就觉得自己有些莽撞唐突了。
“王爷有何吩咐?”李焕脸涨得通红,问道。
“陆大人今晚就在韦州住上一晚,本王还有些公务要处理,就请李大人代本王好生招待一下陆大人吧!”
“是!”李焕应道。
濮王又摸起桌子上的书信,对陆元甲说道:“本王今晚便写好回信,明日交予陆大人一并带回。”
陆元甲落脚的院子便是韦州城的驿馆,驿馆设在官府衙门的院子,虽有些不合常理,但安全问题倒是不必担心了。
郝兵城不知去向,陆元甲便一个人躲在屋子里,盘算着晚上如何应付李焕。
忽听门外一阵脚步声响,紧接着就有人说话:“陆大人在么?”
“你是何人?我家大人在休息。”随从应承道。
“哦,在下想过来问候一下陆大人,如果休息了,那便算了。”那人说道。
陆元甲心下好奇,忙拉开屋门,只见院中站着一位二十出头的青年,一身戎装,威风凛凛。
“在下便是陆元甲,不知将军有何事要见在下?”陆元甲客气地问道。
“陆大人,在下翰德咏,负责卫戍韦州城,也管着驿馆,过来是想看看陆大人可有何需要的?”翰德咏拱手答道。
“原来是翰将军,失礼,失礼,快请进!”陆元甲忙拱手招呼道。
听了自报家门,又细细打量一下他的样貌,陆元甲便估计眼前的青年很可能是静塞军司当家人翰宗云的公子。
翰德咏随着陆元甲进了屋,扫视了一眼房间,讪然一笑,说道:“韦州粗鄙简陋,比不得大宋的州府,更比不得中原,只好委屈陆大人了。”
“哪里,哪里,你我都是行伍之人,风餐露宿也不过是寻常事,这里已经很不错了!”陆元甲诚恳地说道。
“不瞒陆大人说,以前大宋使者如果要在韦州落脚,也都是安排在此处住下。不过像陆大人这般随和的却不多,有的使臣嫌弃韦州简陋,宁愿连夜赶往灵州,也不愿意在韦州歇息。”
听翰德咏说得恳切,陆元甲便笑着说道:“在下不过是使臣派来的信使,这讲究自然就小些。若是使臣大人到了,也如翰将军所说,不愿意在韦州落脚的话,翰将军可就莫要责怪陆某挑剔了!”
奉了翰宗云的差遣,翰德咏原本想着到驿馆例行公事地客气一番就算了事,可没想到陆元甲虽看着有拒人千里之外的气势,说起话来却是幽默风趣,便有了多说两句的心思。
“翰将军请坐!”陆元甲恰到好处地招呼道。
驿馆的杂役见翰德咏来了,而且一时半会儿还没有走的意思,就忙不迭地献了茶上来。
陆元甲呷了一口茶,忽然想起了行囊里带着的上好官茶,便起身翻出两包。
“这是在下随身带的茶叶,口味不错,翰将军不妨也尝尝。”
说着,陆元甲把茶包推到翰德咏的面前。
“这如何使得?陆大人远道而来,理应在下尽地主之谊才是!”
翰德咏将茶包又推了回来,讪然说道。
陆元甲一笑,也不相劝,让那两包茶叶便留在了两人中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