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父亲才会安排女儿明日向皇帝陛下献舞么？”

　　李婉心中的不安骤然退去，是的，只有不知道才会不安，未知才是最大的恐惧。尽管父亲李和景语意婉转，但是，李婉已经把事情的前后明白了个通透，当然，纾姐姐的话也包含在内。

　　李和景干咳了两声，颇为尴尬地端起了茶碗，才发现里面已然是滴水皆无。

　　“妹妹，这也是晋王的意思，还有曹贤妃也甚是喜欢妹妹，所以才……”李尊解释道。

　　李婉嫣然一笑，说道：“请父亲和兄长放心，婉儿不会让你们失望的，若是大事成了，也一定会好生答谢晋王和曹贤妃的……”

　　“那就好……既如此，婉儿早些安歇吧，明日之事，晋王和王妃自会安排妥帖的。”李和景放下空空如也的茶碗，如释重负地说道。

　　出了父亲的房间，重新步入院子，虽然前后仅仅是两三刻钟的功夫，李婉却恍若隔世，如同经历了一番生死煎熬。

　　看着李婉回了房间，李和景才缓缓合上了房门。

　　“父亲，此事当真可行么？”李尊忧心忡忡地问道。

　　“事已至此，成与不成自有天意了。”李和景说道。

　　“我是说妹妹她……”

　　“你也未必了解婉儿，她的心思也不比你少几分。我只是有些担心婉儿处事过犹不及，不懂得事缓则圆。”

　　“也不知是因何所致，眼下诸事都是操切得紧，如若真是出了事，也怪不得妹妹……”李尊叹了口气，嘟囔道。

　　李和景闻言，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蹙着眉，说道：“不知濮王与大宋使臣为何急急赶到兴庆府，我原本盘算着他们一行至少也还得三五日之后才能到。”

　　“是，收到父亲的信，我便打点起身，不想竟意外撞上了濮王和宋使的人马。本也以为他们行得迟缓，就想先行一步，却被德咏少都统拦了下来，说是他们也是马不停蹄急着赶路，不如一道走。我怕有不便，还是先走了一步，不想与他们还是同时到了兴庆府……”

　　“德咏也来了兴庆府？”李和景问道。

　　“是，说是翰大人特意派来护送濮王和宋使的。”

　　“你可见了那宋使？”

　　“黑水堂的戍卫甚严，只是远远见了，好像都唤他粱大人……”

　　“粱大人？”

　　李和景在心里默默地梳理着自己所知晓的大宋梁姓官员的名单。

　　梁师成？一念闪过，又马上被自己否定，以梁师成目前的地位，是断不可能出使西夏的。

　　“会不会是那位到大宋西北巡视的钦差梁泰呢？”

　　李和景的手猛然一抖，碰得那个空茶碗发出“哗愣”一声，差点摔下桌子。

　　“父亲可识得那梁泰么？”李尊觉察到了李和景的异样。

　　“不……不识得，只是听人说起过罢了。”李和景有些闪烁其词，“明日诸事都省不得心，尊儿，你也早些歇息去吧。”

　　李尊起身与父亲告辞，刚拉开屋门，一股寒气便破门而入，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嘴里嘟囔道：“入了春月，如何还有这等寒气……”

　　侧身出了房门的瞬间，李尊忽然觉得似有一朵似云似雾的影子在院墙上一闪而过。

　　待关上房门，没了屋里灯火的映照，李尊收敛了眼神，把院子四周细细扫视了一遍。妹妹的房间还亮着灯，人影儿一动不动地映在窗棂上。

　　连日的奔波，李尊身心俱疲，估计方才那个影子也不过是一时的恍惚罢了。

　　一夜的东风过后，春日的暖意终于送到了兴庆府。

　　陆元甲早早起了床，打完一趟太极拳后，更觉得神清气爽。

　　朝阳从东方渐起，阳光是从江南到东京再到西北，一路而来，像是次第铺开的金色幔帐一般，笼罩其下的万物，无不绽放出迷人的光辉。

　　这个时节，南京城明城墙下小桃园里应该已经是姹紫嫣红了。听王希孟讲，东京和西京春日里最盛的是牡丹花，还说，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只可惜，未曾见识过汴梁的春日，想象不来“花动京城”应是怎样的奇观。

　　“陆大人，连日奔波竟还起得还是这般早？！”

　　“秦公公，您也起得早，休息得可好？”陆元甲忙转身同秦公公招呼道。

　　“还好，此处驿馆要胜过韦州不少……”秦公公舒展了腰身，满意地答道。

　　“那便好，昨日李大人临去时，还再三叮嘱下官，若是粱大人和秦公公有何不随心之处，尽管与他说便是。”

　　“粱大人也没如此多的讲究。昨日，濮王还邀请粱大人下榻王府，大人婉言回绝了，毕竟是不和章程的……”

　　“是了，粱大人这一路之上风餐露宿，率先垂范，当真叫元甲心悦诚服得紧。”

　　陆元甲及时送上了赞扬，不过也算是肺腑之言，梁泰在濮王面前确实没有失去一丝一毫的大宋臣子风范。

　　秦公公微微一笑，说道：“今日，兴庆府上下估计都要忙着二王子的喜事了。我等也难得半日闲暇，陆大人便出去转转吧，大人这边我照应着便可了。”

　　“那如何使得，下官又岂能擅离职守。”

　　秦公公往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说道：“大人不便随意走动，你们趁着热闹出去看看，也好了解了解此地民情，毕竟来此一遭殊为不易……”

　　陆元甲自然明白秦公公的言下之意，便道：“既如此，粱大人那里就…….”

　　“咱家会禀告大人，你们放心去即可。”

　　放心自然是一百个放心，皇城司的高手明里暗里地环伺左右不说，梁泰的功夫更是高深莫测。若是真的遇到了危险，真还是不知道谁护卫谁呢。

　　回到房中，陆元甲唤醒了还在酣睡中的郝兵城。

　　“今日兴庆府热闹得紧，粱大人准我等出去闲逛，你可有兴趣？”

　　“有啊！当然有啊……”

　　年轻人哪有不爱热闹的，何况又是在异国他乡。

　　原本睡眼惺忪的郝兵城听陆元甲的话，便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跃了起来。

　　二人一边说笑着，一边各自梳洗更衣，准备出门。

　　恰在此时，驿馆里的青衣馆役低眉顺眼地走了进来。

　　“二位大人，翰将军求见。”

　　“快请，快请……”

　　陆元甲知道是少都统德咏来了。

　　“陆大人可是要出去看看？”德咏进得门来，见陆元甲收拾得齐整，便问道。

　　“正是，岂能错过大好的日子！”陆元甲笑着应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