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计摆弄好桌子上的吃食碗碟，便躬身退下。临出门的时候，眼光和面向房门的陆元甲碰在了一起，眼神中既有提醒也有慰藉。

　　李焕热情地端起小碗，招呼道：“陆大人，此乃望月楼煮的奶茶，需趁热喝，凉了便不是味道了！”

　　陆元甲端起小碗，碗很是烫手，手心的汗好像瞬间都被烤干了，心里也觉得舒爽了许多。

　　这应该是用羊奶煮的伏茶，陆元甲回味着入口的味道，盘算着刚才伙计的眼神，觉得奶茶里怕是有些什么门道。

　　喝完了奶茶，薛左江便笑眯眯地提起酒壶开始斟酒。

　　“陆大人可曾饮过我大夏的贺兰红么？这可是每年都要送到东京汴梁给大宋官家的……”

　　酒刚入杯中，熟悉的气味便喷薄而出。这气味有些遥远，不像是大宋的味道，而是来自于遥远的将来，隐隐有些老白干的气息。

　　梁可师曾向陆元甲说起过党项人嗜酒如命，也提及过贺兰红。党项军人若是斩了敌人的首级，能换取一壶贺兰红便心满意足了。

　　陆元甲一闻便知道贺兰红的度数远比眉寿和金城酿都要高出许多。

　　其实后世也是如此，北方苦寒之地多喜烈酒，南方的温柔乡则是多饮绵柔的米酒。在和陈疤瘌游弋于上海滩的街巷美食时，唯一遗憾的就是喝的都是些甜丝丝的老黄酒。陈疤瘌死了，陆元甲到了南京，就更是没有再喝到一口好酒。

　　李焕笑眯眯地看着陆元甲饮下杯中酒，问道：“陆大人觉得贺兰红的味道如何啊？！”

　　“不错，清冽得紧！好酒！”陆元甲大声赞道。

　　薛左江割下一块羊腿肉，放进陆元甲面前的碗中，说道：“既是美酒，陆大人多饮几杯才是！”

　　说着，端起了酒杯又举到了陆元甲的面前。

　　一个时辰不到，一只羊腿下了肚，三个人都有些面红耳赤。陆元甲眼神也有些迷离，舌头开始有些不听使唤。

　　“李大人，多谢你盛情……盛情招待，等来日你去了我大宋，在下一定领你到东京四处转转，好酒，佳肴……还有美女！”陆元甲手攀着李焕的肩头，啰啰嗦嗦地说着。

　　李焕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陆元甲，说道：“陆大人的酒怕吃的有些多了。”

　　话虽这么说，却又将酒杯举了起来，陆元甲则来者不拒，又是一饮而尽。

　　“陆大人真是好酒量！”李焕赞叹道，小心翼翼凑近陆元甲，“对了，陆大人今日在路上提起黑羽大箭的事情，在下还是有些糊涂，不知陆大人……”

　　“有人拿着那个黑什么大箭行凶杀人！”陆元甲大声脱口而出。

　　李焕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胳膊碰到了酒壶，酒壶摇了三摇，眼看着就要掉到地上。薛左江眼疾手快，不声不响地伸手将酒壶稳稳地扶住。

　　陆元甲看得清楚，就这一手儿，没有个十年八年的功夫便做不到，薛左江绝非寻常角色。

　　“杀人？杀什么人？！”李焕问道。

　　陆元甲警惕地看着李焕，欲言又止。

　　“陆大人，我们虽然是各位其主，但酒逢知己千杯少，来来，再饮此杯！”薛左江又举起了杯子。

　　陆元甲还是来者不拒，放下杯子，似乎有些不安地看了看四周。

　　李焕一摆手，那四个举灯的妖娆女子便退了出去。

　　“在下…在下有句话不知方不方便问李大人。”陆元甲打了一个酒嗝，说道。

　　“陆大人有话直说便是。”

　　“在下进韦州城的时候，看见一处院落似被火焚过，不知那里是何所在啊？”陆元甲问道。

　　李焕看了一眼脸红脖子粗的陆元甲，笑着答道：“陆大人真是心细，不瞒陆大人，那里是静塞军司的一处衙门。”

　　陆元甲摇晃着脑袋，满不在乎地说道：“李大人，如果在下没猜错的话，那里可是黑水堂分堂的衙门么？”

　　李焕有些愕然，支吾着不知如何回答。

　　“还有……李大人还关心着黑什么大箭，不错，确实有人在宋境用箭伤了人，但不知，是不是韦州分堂所为啊？”

　　陆元甲说的似是酒话，又像是真言，李焕还是怔怔地看着陆元甲。

　　“或者，分堂里的黑……黑羽，对，黑羽大箭是不是被人偷了去啊？！”陆元甲依旧喋喋不休地说着。

　　李焕脸色一变，霍然站起了身，说道：“陆大人！在下看你确实是喝多了！”

　　一旁的薛左江淡然一笑，朝李焕使了眼色，又举起了酒杯。

　　“美酒佳肴，提什么刀枪箭矢的，煞了风景，来来，陆大人，咱们再饮一杯！”

　　“啪！”陆元甲手掌重重地拍在桌子上。

　　“我与薛大人虽是初见，但觉得甚是投缘，不如我们换大碗如何？”陆元甲拉着薛左江的手说道。

　　说着，便不由分说从桌子上抓起两支大碗，将抄起酒壶，将剩下的酒都倒了进去。

　　薛左江有些为难，这一碗要是真的喝下去，剩下的戏就只能由李焕接着唱了。陆元甲却抓着他的手不放，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自己。

　　事已至此，李焕也是不好拦阻，他担心有些喝红了眼的陆元甲再逼着他也喝下一碗。

　　恰在此时，伙计又进了屋，把两壶酒静静地放在桌子上，低眉顺眼地又躬身退了出去。李焕心中暗骂，肚子里有中翻江倒海般的难受。

　　李焕有些困惑地看着拉着薛左江不放手的陆元甲，又提鼻子闻了闻，屋子里的香气还是很重。

　　薛左江喝下了一大碗酒，话就明显少了许多，李焕暗自叹了口气。

　　陆元甲又端起了酒杯，冲着李焕说道：“李大人是不是好奇在下是如何知道分堂丢了黑羽大箭的？”

　　“是啊！”李焕脱口而出，旋即又意识到不妥，忙不迭又说道：“陆大人莫要再戏言了，黑羽大箭又如何会丢呢？！”

　　陆元甲一脸正色地看着李焕，少顷，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说道：“在下……在下不过是瞎猜的罢了，李大人说得对，是戏言，戏言……”

　　“你……”李焕猛地站起身，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