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燃放了半个时辰才接近了尾声，空气中弥漫着的浓重火药味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干咳声不绝于耳。

　　可是，高台上的众人仍是意犹未尽，依旧眼巴巴地看着金波湖上正缥缈升腾的烟雾。

　　晋王一行最先起身离开了高台，余下众人才依次陆续鱼贯而下。

　　陆元甲一直盯着台下的方掌柜，并悄悄指给了身侧的郝兵城，低声道：“你盯住那个中年人，看他晚上住在何处。”

　　德咏一直看得入神，结束时却寻不到了陆元甲，就在人群中四下张望。

　　“少都统，是在寻人么？”李焕突然从阴暗处闪出身形，招呼德咏道。

　　“李大人啊……”德咏被吓了一跳，忙应承道，“我是陪着陆大人一道过来看看热闹，下来时却走散了。”

　　李焕皱了皱眉，脸上闪过一丝不悦，凑近德咏低声道：“少都统，濮王是吩咐过的，外使在兴庆府还是少些随意走动得好……”

　　“李大人，适才看见你在座中，不便过去招呼，不想还是遇到了！”陆元甲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自从那日在望月楼一醉之后，李焕每次见到陆元甲都觉得有些不自然。也不知是陆元甲身上的气势让他有些不适，还是那晚的尴尬难消。

　　“遇到便好，遇到便好，陆大人是一个人么？”李焕忙应承道。

　　“随从的小厮肚子不好，方便去了，不等他了，我们先走。”

　　“好好……这里离驿馆也不远，我们就先走吧。”德咏也连声附和道。

　　见李焕眉头紧蹙，德咏又满脸尴尬，陆元甲心中便明白了几分。

　　“陆某今日纠缠了少都统一个晚上了，甚是过意不去，不如少都统就先回去歇息吧。”又转向李焕，微微一笑，“不知李大人是否顺路，可否送陆某一程啊？”

　　“陆大人客气了，下官便送陆大人一程，少都统就按陆大人说的回去吧。”

　　德咏颇为感激地看了一眼陆元甲，说道：“也好，那就有劳李大人了。”

　　目送着德咏离去，陆元甲和李焕才沿着游廊朝驿馆的方向缓步而去。

　　“李大人，但不知明日做何安排？”

　　陆元甲听李焕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些王府喜事的热闹，也看出他有些心不在焉，便问道：“李大人，不知明日做何安排？”

　　“哦，下午听濮王说，宫中还有些要事，怕是要贵使再候一日了。在方才看烟火的时辰，濮王应该专门到驿馆告知粱大人了……”

　　“那明日在下就有可闲在一日了，不知李大人可否引在下在兴庆府周遭转上一转啊？”

　　“应该的，应该的，只是明日下官一时还脱不开身……”李焕支吾道。

　　“那可否请德咏少都统代劳啊？”

　　“这……”李焕心中暗恨陆元甲的心明眼亮，却也一时找不到冠冕堂皇的理由，“也好，明日在下便与少都统说一声。”

　　到了驿馆门外，陆元甲邀请李焕进去稍坐，李焕却说有事，急匆匆告辞而去。

　　陆元甲立在驿馆门外，望着李焕的背影，心里却惦念着郝兵城。

　　驿馆外的街道虽比不得东京都亭驿周遭的宽敞气派，但拾掇得倒干净整洁。街边种下的树木，虽然眼下还不见绿色，却已能嗅得到些许万物生发的气息。

　　早上听德咏说，在崇义街的东市总计有三处驿馆，每处相距不过数百步之遥。

　　左右要等候郝兵城，陆元甲索性也就没进院子，沿着街道信步走了开去。

　　走出不远，便又见一处院落，看样式规制，应该也是驿馆。

　　陆元甲停下脚步，侧耳听了听院子里的动静。院中鸦雀无声，街道的尽头却隐约传来人语之声。

　　一盏灯笼由远而近，火光摇曳之中，走来了三个人。提灯的小厮走在前面，一高一矮两个身影紧随其后。

　　陆元甲心头悚然一惊，莫非……

　　三人越走越近，在驿馆门前停住了脚步。小厮轻叩了两下院门，院门应声而开，一束光亮便从院中透射而出。

　　陆元甲看清了高个子的样貌，禁不住脱口而出唤道：“是石律兄么？”

　　正要进院的高个子一下子怔在了原地，扭脸朝陆元甲站立的地方望了过来。

　　“像是陆大哥……”一个清甜的女声传来。

　　“不错，是陆元甲！”

　　陆元甲一边应道，一边走到了院门口的光亮处。

　　“元甲贤弟，真的是你啊！”高个子几步便冲到了陆元甲身前，一把扯住了陆元甲的胳膊。

　　“石兄，真是没想到，竟会在此地遇到你们……”

　　“是，是……还是楚歌的耳朵好使，我只是觉得熟悉，却是没能辨出是元甲的声音！”石律笑着说道。

　　“还是进去说话吧。”一旁的楚歌柔声道。

　　“是了，进去再说。”石律拉起陆元甲的胳膊，满面春风地进了院子。

　　“你我兄弟东京一别转眼便是一年有余了，我记得贤弟当时马上就要随西军西征，如何又到了兴庆府？”甫一坐定，石律便迫不及待地问道。

　　“大宋有使臣来兴庆府，小弟是奉命随扈。兄长莫非也是大辽的使臣么？”

　　“听说大宋的使臣也在兴庆府，愚兄这心中还真就有过一丝闪念，不知道贤弟会否同来。看来，你我兄弟当真是前世修来的缘分，跨越千里之遥，还能不期而遇！上次，是出使大宋，此番又是出使大夏，不错，愚兄眼下还是辽国的使臣。”

　　“是了，小弟也是听说辽国使臣到了，却万万不曾想到竟是兄长，不知兄长是哪日到的兴庆府？”

　　“已经有两日了，你们是昨日到的？”

　　“正是，兄长方才也是去看烟火了么？”

　　“未曾，方才是去见了个故旧。”

　　“差事办得还顺利么？”

　　“嗯……明日入宫见皇帝，你们怕是要后日了吧？”

　　“是，兄长在兴庆府要住上几日？”

　　“还说不好，少则三五日吧。”

　　楚歌静静地坐在一旁，一会儿看向陆元甲，一会儿又盯着哥哥出神，眼波流转，欲说还休。偶尔撞上陆元甲的眼神，便会不自主地移开。

　　石律见妹妹坐在那里有些落寞寡欢，便笑着说道：“妹妹，你与王先生不是总说起陆大哥么？如何见了面却无话可说了？！”

　　还不待楚歌答话，陆元甲忙问道：“对了，王先生现在幽州可好？”

　　“嘿嘿，楚歌，你与陆大哥说说吧……”石律说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