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莫忘情长(2)
我面色如湖水般平静,心里忍不住腹诽,他想吃碗地道的阳春面还不容易,以他如今的权位,他说一谁人敢说二,何况区区一碗普通的阳春面?我没忘记就是这个人几次三番欲置我于死地,若不是我命大,早已死过十几回了。
我却不怕他,这个小摊子和悦来客栈就隔着一条街,他若敢对我下手,我拔腿就跑。
他的眼神依旧是惯有的温和如水,但我很清楚以前那个如玉般温柔的男子已经死了,这双眸子里暗藏的是帝王的冷酷无情,到底我们都回不去了。
那碗面他只吃了三口就不再动筷,身为皇帝吃惯了山珍海味,偶然尝到粗野的小食,贪图新鲜称赞两句很正常,可皇帝终究是皇帝,要什么就有什么,又怎会真的钟情于一物?
他燃起斗志夺位的那天起,就注定不会是一个专情的人。帝王权术,他做得很好。
我仍在津津有味吃着一碗凉掉的面,不去抬眼看他,把他当成是一个无关的陌生人,一个路人甲。
楚泓挑眉冷冷地看着我,有点阴阳怪气道:“两军对峙,轩王身中一箭,危在旦夕,王妃却还是有这么好的兴致,在秦州吃喝玩乐,会不会寒了轩王的心?”
我只觉得这人的脑子坏掉了,上回他能杀我,是在我孤立无援的时候,这次不同,冷面男就在附近,这里是秦州而非南国,在别人的地盘上他还能这么嚣张,当真以为我软弱可欺不成?
遂我亦不客气地回应道:“胜败已成定局,你的不甘我能理解。”先不论他说的话真假难辨,单是他这番小人行径,已叫人齿冷。
他并不在意我的冷淡:“白逸被寂然重伤不假,但你可否想过,你身落悬崖之时,李轩人在何处,他为何不命人暗中保护你?你自认他对你情深,危难关头他却毫无动作,这些你就没有怀疑过?”
“他知晓你人在秦州,却如此沉得住气,输给一个连发妻都能舍弃不顾的人,朕败在心狠二字上面,心服口服。”
我冷声应道:“无稽之谈。你已经利用我得到了皇位,又借寂然的手杀我,便觉得还能再得逞一次?”
“想都不要想。”冷冷扔下一句话,我起身要走,他面色苍白伸手拦住我:“你就这么讨厌我,讨厌到连和我多待一会儿都这么难受?你知不知道宫里那些女人巴不得朕每夜临幸——”
我气急败坏:“楚泓你闭嘴!我又不是你三宫六院里那些女人!”真搞不懂他是搭错了哪门子神经,跑来我这儿犯浑。
他泄了气般:“你当然不是!如果你是我的女人,我也不会这样发疯!”
我的脸色难看得不能更难看:“你身为一国之君,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他在逆光中仰起头来看我,眼神中有丝可怜的恳求:“你以为我愿意这般患得患失,每天在杀你与不杀你的念头里饱受煎熬?!我若是心狠手辣不择手段,李轩对你绝不会比我好上半分!”
“不错,我是为了逼迫大皇兄让位耗尽心机,我未曾想他将你看得这么重,得知你的身份时我一面暗喜机会难得,一面陷入两难。我不想你死,但你的死对李轩是最大的打击,我是一个帝王,帝王不该有软肋。”
他目光灼灼,竟然有种飞蛾扑火的执念:“眼下我的确查不到可疑的证据,但是秦曦,李轩的心机谋略绝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他在朝堂一手遮天,密结同党,与齐帝明争暗斗多年,撕破脸是迟早的事,成则他会取而代之,君临天下,败则万劫不复,遗臭万年,以你的性子,何必陪他冒这种风险,倒不如与我回南国,你想要高枕无忧的生活,我一样可以给你。”
他此番话实在疯狂得失去理智,与他一向以温润示人的那一面相去甚远,我如同看一个怪物似的看着他,被惊得哑口无言。
“秦曦,你是一个意外,朕以为这一生都不会遇见让朕心动的女人,你就那么不经意地在朕心里扎了根,所以朕才急于杀了你。”
照他的意思,他明明爱我却要除掉我,这是什么诡异的逻辑?
“跟朕走,南国常年温暖如春,草木繁盛,你会喜欢的,只要你陪在朕的身边,不论后位还是妃位,朕都依你。”
我简直想拔腿就跑,这个疯子!
此时,我和楚泓身后传来一个沉稳熟悉的声音,那自信飞驰的语气,非冷面男莫属:“她的去留,就不劳南帝费心了。”
我循声回望去,冷面男一身玄黑衣袍稳步走来,他的容貌气度自是出类拔萃,让人过目难忘,在一众鲜艳的朱红色中分外显眼,惹得来往行人纷纷侧目。
他守护区区一隅城池,却有底气挑衅南帝,可见秦州独大也并非一天两天。只是独立于诸国之间的秦州物产丰饶,日益繁荣昌盛,怕早就成为诸国都想吞入腹中的肥肉,他这一句话算是为了我而招惹了楚泓,难免被楚泓记恨,我不禁心生感激。
不得不说这一刻能见到他实在是太好了,我扬笑谢道:“我以为你不会来寻我。”
“我说过会护你安然无虞。”他的话没有华丽的辞藻,向来直白坦然。
我释然一笑,心里暖意丛生,楚泓眼见我们之间亲密无间,眼中泛起若有深意的光,似淬了寒冰似的冷,他忽地说道:“朕方才觉得你眼熟,哦——朕想起来了,大皇兄——”
提及“大皇兄”三个字时,楚泓诡异地顿住,似乎在暗示什么,嘴角勾起一抹不经意的轻笑,冷面男同样面含冷色,眼神犀利如鹰,毫无惧意地盯着楚泓,空气中的气氛瞬间冷凝,街角处闪现出几个黑色的身影,清一色手持长刀,我猜到他们是隐在暗中保护楚泓的侍卫,遂朝冷面男使了个眼色。
好歹这儿是两地交界之处,在这个节骨眼闹出什么动静,可大可小,可别为了逞一时之气中了全套,指不定从头到尾都是楚泓耍的把戏,目的就是将秦州收入囊中。
我好心提醒,冷面男却依旧冷如冰雕,从根本上无视我。楚泓则一派风轻云淡,全然不把冷面男的逼视放在心上,反而很享受看到冷面男的反应。
我狐疑地观察着这二人的反应,想不通这其中的微妙之处:“曦儿,大皇兄的事,没人比他更清楚,你心有千结,何不让他替你打开?你不妨先问问他,祁傲此时人在何处?”
“你难道就不奇怪,祁傲肯为你放弃与朕一争高下,怎么就没有勇气见你一面?”
明知他是故意挑唆我和冷面男的关系,可他话音落下时,我还是忍不住下意识看了冷面男一眼,他的拳头握得很紧,似隐忍不发,我喉头发干,吐不出半个字来。
楚泓优雅起身,临走前,他对我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祁傲有本事周旋在诸国君主间保住秦州,称帝对他而言也不是什么难事,与李轩抗衡他未必会输,你究竟有何分量值得他放弃一步之遥的皇位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