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片落叶缓缓掉至地上,江秦凝视窗外,听故事的人都四散离去了。
屋内还充斥着秋日刚过的萧瑟,左边的墙壁透露着潮湿的微黄,桌子却是新的。围在被告人面前的铁栏,也刚刚刷过漆,泛出刺鼻的气味,江秦听到审判长声色的声音,像模糊的延音,隔了非常久,才越过底下黑压压的人群,传进他的耳朵里。
“在我所受理过的刑事案件中从未见过被告完全不替自己辩护,你真的不用再考虑一下吗,江先生。”
“是。”他的声音很轻,温和得有些不真实。
孟离笙站在原告席上,情绪激动得仿佛快要失控,泪水持续地往下掉,望着江秦不断摇头,听到这一声笃定的回答,终于一瞬间崩溃,哭声浓重地说:“审判长,我请求休庭……”
江秦打断她。
“不用了,我已经考虑好了。”
他的目光很暗,静静注视正在流泪的她。
审判长满腹狐疑地凝视冰冷的空气,拿起笔刷刷写下几行字,说:“我会在与陪审团商定后决定如何判刑,现在休庭,下午三点继续开庭。”
散场的熙熙攘攘,她从席上冲过来拦他,大声喊他的名字。
那些嘈杂里,他不过是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似若无闻,就这样与她对望,盯着她逐渐远离的表情,她披头散发地叫喊,声嘶力竭,就像他曾经这般爱她。
一直跟到暂时关押的监禁处,江秦听到她在门外低声求着狱警:“给我一分钟好吗,就一分钟。”
狱警不解地看着这个面容狼狈的女人,不知道她为何这般坚持地要见江秦,明明是她亲手将他告上了法庭。
门吱呀一声打开,又冷冷关上,空气晃了一下。
江秦看到她绝望而崩溃地跑着,头发全乱了,沾了泪水贴在脸上,妆也已经晕开。见了他,直直冲过来,抓着铁窗喊他。
“你为什么不申辩?江秦,你明知道这样,法官会毫不留情地给你判刑。”她的声音因为激动变得十分尖利,让他觉得疼。
“那你为什么不撤诉?”他心底泛起一阵苦笑,看到她的脸一下变得惨白,哑口无言。
久久地沉默,他默默咀嚼她话里的残存的关怀。
“我,我是有苦衷的……但如果你争取减刑,说不定……”
“说不定什么?”他隔着监狱冰冷的铁栏,恍然看着眼前人。她眼睛已经哭得通红,嘴唇微微干裂,泛起白色,像蒙了一层霜。不过短短七天,竟是这样天翻地覆地相对,他张了张嘴,终于还是什么也没有,轻轻叹息。
狱警站在门外,不耐烦地敲了敲,示意孟离笙时间已经快到了。
她又开始流起眼泪,伸出手想要触碰江秦,声音更加哽咽:“不是这样,不该是这样的,怎么会变成这样……”
“孟离笙,审判与惩罚本来就不可分割,我既已认罪,自然不会逃避惩戒。”
江秦的语气很平稳,脸上是二十岁的年龄不应当有的淡然表情,似乎所有的一切已然看透,不再愿意多加谈论了。
“可事实不是这样……”她哭着,几乎是对他吼叫。
“事实?”
他哑然笑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