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在青海一带,私自制枪几近泛滥。光头也是见过世面的,他手里的几把土质枪械基本都是从这种途径搞来的。其他的枪械他也多半认识,但是对方手里的,这些不过一手臂长的黑亮色武器,光头却也全没印象。虽不认识,但这东西一看就知道绝对是从境外走私来的。从车上下来小二十人,这架势一出,与光头一起的那三个已经吓的腿软站都站不住了。
“这是什么人?我一打看见你就知道你不简单。他娘的你们几个别当窝囊废,都是吃这碗饭的,还怕没有折了的那一天?爬起来。”光头斜望着自己枪口下压着的我的父亲,说了一句,又指向了自己的那几个弟兄,但是他们没有一个中用的,几脚踹过去,人已经瘫坐在地上了,也好在他们一个比一个怂,这机会一来,原本那几个被绑了的人质也立刻被我的母亲几下拉上了车。
刘全有这时候心里已经全乱套了,这样的架势他这辈子都没见过,以前有过机会入伍,但是进了当地的征兵处,看见警卫员手里的枪,就给吓了回去。现在几十个武装全备的人围着车,他已经是等着人家来拧脖子了。
车下,那些端着武器的人已经围了上来,还是那个戴着眼镜的打头,这人倒是个中年领导的模样,自己也没带武器,只是排在前面望着用枪抵住我父亲的光头。
“你们哪个道道的,这地方打劫,不嫌亏得慌嘛。咱遇上了,你就直说要什么,我要是能给,你就拿走,要是给不了,那我死之前也得咬下你们一块肉。”光头手下枪口不松,这时候索性也不管后果了,直接爆着粗口对着戴眼镜的中年人喊了一声。
对方倒也是没有说话,只是抬手指了指光头手下压着的人,又慢慢挪向了车门边上站着的人。这两个正是当时被光头绑了的我的父亲和一边不知所措的母亲。
光头左右看了看两个人,几脚又踹起了已经抱头蹲下的三个同伙,他指了指一边的枪,之后就对着戴眼镜的中年人说:“可以,我们求财,不要人,这俩人你们尽管带走。”
戴眼镜的中年人依旧没有说话,只是斜了斜脑袋,随后便有人走了出来想要带走父母两人。可是还没等那些人上来,光头立刻又拉近了父亲的领子,枪也往上挪了几寸。
戴眼镜的中年男人脸上微微露出疑惑,光影打上去,很快又消失了。这时候光头也没等对方说话,自己又先说道:“人可以给你们,但是那些东西我们得拿走。”光头一指车内地板上的美钞,不等对方有什么回应,他已经踹着几个同伙去捡那些钱了。
“可以。”这是光头听见那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第一次发出声音,刘全有也一样,声音并无什么不一样的地方,甚至有些普通,混迹在人群中都不一定能找得着。
戴眼镜的中年人扬了扬脑袋,表示同意对方的话。光头此时心中已经极为高兴了,这活儿没人愿意一直干下去,一想到一大袋子美钞,心念就微微转了过去。可是就是这一转,瞬间,他就听见一连串的像是轮胎漏气的声音,很久他才明白那是安装了能抵消声音的枪管的枪声。但如今明白却也是晚了,光头连同那几个同伙,只是几秒钟不到,就全部躺在了血泊之中。
车上瞬间就是一连串的惊呼惨叫,车下的父亲身上也
已经全是浑血,背后地上的光头,不久前还用枪抵着自己的脑袋,如今他的脑袋倒是先没了。
还没等我的父亲从血雾之中晃过神,面前那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已经凑上来了几步。他甩手给了父亲一只白色的手帕,随后中年男人就说:“走吧,擦干净点儿。”
声音很轻微,就是面对面才能听见的那种。父亲没有立刻回话,用白手帕擦了一把,那手帕已经全部被血沾满,母亲也上来帮着他处理那些血污和白色的块状物。
母亲刚想说话,就被父亲一把拦住了:“不要和这帮人讲道理,听我的话。”此话说完,两个人就互相打了个眼色。中年男人已经察觉到了问题,却不及反应,此刻,父亲的手里早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多出了一颗墨绿色的东西。
他一手拉着墨绿色东西上的铁环,冷哼了一声,就对着那个中年男人说:“你认为我们会跟你走吗?要死,还是很容易的,只不过你们恐怕不想我们就这么死吧。退后……”父亲怒吼了一声,手上拉拽手雷铁环的力量已经到了极点,只要稍微松懈,引爆手雷的引线雷 管就会被拉开。
这颗手雷是在光头中枪的瞬间父亲从光头腰间摸来的,只有这一颗,包裹的比较结实,虽然也是机床手工压制的,但是这种威力用来自杀,却也是足够了。
中年男人扶了扶额头,略微有些无奈,他犹豫了一会儿才说:“哎……这种话我预先是没打算说的,我以为你们很聪明,但是这种道理到现在你还是不懂,上面在做什么这事儿我不想知道,但是总的来说它也已经结束了。现在要解决的是新麻烦,我在说什么,你总明白吧。现在你们没有选择,要么死,要么跟我们站在一边,否则下次你们遇到的,就不会是我们这些并不想杀任何人的人了。”
父亲斜眼看了看地上已经残破不堪的四个劫匪尸体,这话连车门口趴着的刘全有都不相信。局面在此话说完后,又僵持了下来。对方顿住,似乎在等父亲回话。父亲也没有任何新的举动,只是手中握着手雷,却也绝无和解的可能。
“怎么样,你知道落在那些人手里是什么后果,我希望你最好快一点,他们有没有盯上你我,这谁也不知道。”中年男人语气稍稍紧了一些,说完这才又变回之前的样子。
“你们可信吗?”父亲说完话,略有些停顿的意思,随后不久才严词对着身边的母亲喊了一声:“上车。”
母亲并没有任何的停顿,这俩人的默契非常好,她只是嗯了一声,就爬上了大巴车。见人已经上车,父亲这才手握着手雷,后退上了大巴。
中年男人的那些手下并没有追上去的,但个个还都保持着警戒。中年男人略显无奈,但也只是站在原地,并没有下命令或者自己上前。
“你能躲到什么地方,总有一天你会后悔没选择这条路,到那个时候,所有的结果都会因为你的选择,没有任何挽回的机会。”男人放大嗓音长吼了一声,他们就站立在原地看着大巴车缓缓开走,据刘全有的回忆,这些人应该是没有继续追的,车后的灯光也在几个转弯之后就消失了。
刘全有照旧开着车,但之前的恐惧依旧没有消失,还是慌张的一下一下踩着油门,车则一顿一顿的往前走着。
往前的这些,我并没有听出刘全有为什么不愿意说实话的原因,但往后,我就知道这其中还有真正的重头戏。
往后再没有遇上其他的车,大巴车上的人也各自取回了自己的东西,但是地上那些美钞却也是一个极其巨大的诱惑。人对于财物,天生之来就有欲望,这个道理在任何人身上无不想同。
刘全有默默开车,车内却又发生了变故。他正在盯着眼前的路,一旁的栏杆上爬着已经甩掉手雷的父亲。这时候谁都没有想到,忽然从他们身后飞来一股劲风。感觉很明显,但回头已经是没有任何躲避的机会了。
那是几个眼睛已经泛了红光的人,当下,父亲就被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摸上来的几个人给击倒在了车内的地板上。
这几个人是去拉萨务工的泥瓦匠,刘全有很会看人,早前上车他就知道这一队差不多五个人没一个正经的,他们身上要是没有案底,刘全有是不相信。可是没想到啊。这些人竟然会为了那些美钞就当着车上的众人行凶。
击倒父亲的工具是一根用来固定被褥的木棒,此时一头沾了鲜血,而被击倒的父亲,他脑门上早就出现了一条足有指头长短的口子。
父亲人事不省,母亲也懵了,急忙去扶,但是血液流出,用衣物抱住几下早就湿透了。刘全有更是觉得苦闷,这一夜来就没消停,刚刚连着躲过两次,没想到现在竟然还有。眼看着几个凶汉就要对自己下手,他也慌的紧,本想着一甩方向,将这几个人撞晕,可是没想到前方黑暗,路没有看清,一甩头,车就直插进了断口。
车一路往山下滚落,都没有停过,一直被撞的七荤八素,直到刘全有胃中之物吐了他满脸满身,车这才慢慢倒着停下。
刘全有身上挂着安全带,这也是象征意义的挂着,也是运气好,无意之为救了他一命,只是一看身后,车内黄灯闪烁。但也看的清楚。车上的人没几个挂安全带的,也是这破旧的老车没有多少个座位有。
刘全有懵了,车内全然一副惨状,一个因为破损玻璃被削掉半个脑袋的就挂在自己的脸旁,此景犹如地狱也无它一二。
几下摆脱掉束缚,刘全有就要往车外爬。但是撇眼看见那只已经装了大部分美钞的包,心里就起了歹念,他一把抓住,正想往外爬,却感觉包的带子紧了紧,一看,本以为是挂住了东西,没想到扭头就看见了一个满脸鲜血的人死命抓着装钱的包。
那个人看穿着就是行凶的主谋,那人死咬着不放手,他的近况和刘全有差不多,满脸是血,但是依旧能爬动。刘全有被吓了一跳,眼看着对方就要抓着一只三角形的玻璃来捅自己,他也是急忙没了办法。只是在手中乱抓,就摸到了一只东西,随手拿来就想先砸掉对方手里的三角形玻璃。
可是拿到眼前他才发现,手中的正是我父母不久前手里拿着的手枪。枪是开了保险的,但是刘全有并不知道。他见此物在手,脑筋一转,就想吓吓对方,却也是实在没想到,才对准了那个凶徒。枪口就是一声巨响。刘全有只觉得虎口撕裂,连同着手腕都要断了。手枪是走了火,枪口下的那人,脑袋直接炸成血雾,刘全有立时感到腥气扑鼻,随后便昏厥在了还没散尽的血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