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口便是："废话不用多说了，先放人。"

　　"这..."队长面露难色，"实不相瞒，今晚接到上级通知，对于大型聚众飙车且酒驾的行为严惩不贷，不允许保释。季太太身份尊贵，上面方才已经打了招呼，我们自然是可以通融的，只是其他十几名学生..."

　　周仲越冷笑一声，"只叫你放了顾翩翩，谁叫你放其他学生了！季先生说了，其他人他要亲自处置，我好心给你提个醒儿，无论什么人来通融，这十几个和她一起飙车的人一个都不准放出去！否则，呵呵。"

　　那警署队长被他吓坏了，忙点头称是，"是是是，我们绝对不敢私自放人的，一切全凭周少和季先生吩咐。"

　　老玩笑啊，他的上司级别够高了，可那在季绍霆面前算什么，连蝼蚁都算不上。

　　季氏目前除了早已退休的季老首长，无人从政，可谁不知道，南方八省内，别说是政坛，就是军务之类的方面，也都是季绍霆一句话的事。

　　周仲越驱车。

　　翩翩后来在警局内，苦苦恳求了许久，只差要抱着周仲越的大腿哭求了，他也死不肯松口，不肯连带着童瑶一起保释。

　　周仲越开车一句话也不说，整个车内的温度仿佛都降至冰点。

　　翩翩脑子里乱糟糟的，他不说话，她也不知道能说什么，只是一肚子的疑惑不解。

　　她这才想起来把自己的手机开机，瞬间收到季绍霆在考试期间给她发的iMessage，以及...一大堆关机时的来电提醒。

　　全都是季绍霆打的！

　　翩翩心下无比惊慌，原来他已经回到江城了，那么为什么一直不肯接她的电话？而且还叫周仲越来保释她。

　　季绍霆那么紧张她，他怎么会甚至懒得亲自来警局一趟？

　　难道是嫌她丢人？

　　她心下被各种乱七八糟的猜测充斥。

　　周仲越却终于肯开口。

　　他语气冷淡，"我是个外人，打酱油的，原本什么都不该说。只不过，我瞧你不明所以的样子，提醒你一句。回到季宅后，你小心点，绍霆今晚心情非常糟糕，他甚至有让你在警局过夜的打算。"

　　翩翩不解地追问，"为什么？因为我飙车，他生气了吗...让我在警局过夜是什么意思？故意不保释我吗？"

　　周仲越没回答她这些白痴问题。

　　他只道，"顾千金，你今儿惹的这祸，最倒霉的不是你自己，而是你的司机老黄，听说他已经被打得没了半条命，不知会不会直接打死。"

　　"什么？你说什么？"翩翩这回是真的怕了，她眼睛里都是惊恐，"为什么老黄挨打，因为我吗？他今天来接我了么？可是我不知道啊，我今天是自己开车去学校的。"

　　下了车，翩翩是跑着进门的。

　　主宅外面的空地上，有一滩血，在黑夜中显得极其恐怖。

　　几个打手正在收拾家伙。

　　翩翩当时就捂着嘴哭出来了。

　　被打的真的是老黄么？

　　可是老黄到底做错了什么，他什么错都没有啊！

　　她哭着跑进主宅，家里上上下下所有佣人都站在等她回来。

　　凌晨四点半，竟没有一个人休息。

　　翩翩哭着问姜姨："季绍霆呢，他在哪里？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对一个司机下这么狠的手！他根本就没错，我今天是开了车出门的。他在哪里啊，我要见他！"

　　姜姨难得冷着一张脸对她，一声不吭。

　　身侧的陈伯面色阴沉，语气平淡，像是传达命令，"太太，先生现在不会见你。但是先生留话了，他叫你回来之后上楼，回你自己的那间房，不准开灯，好生反省，跪着反省。"他声音一顿，又道，"先生说，如果让他发现你是坐着而不是跪着，他会亲手打断你的腿。"

　　翩翩在这栋宅子里生活也有三年了。

　　陈伯不但伺候周全，而且说话一向温和客气，这样命令的语气从他嘴里说出来显得十分突兀。

　　可是翩翩心里都明白，陈伯这样一个稳重老道的人，是绝对不可能乱说话的，他只是遵从旨意原话传达而已。

　　季绍霆甚至都不想见她...

　　看来他应该是真的，气着了？

　　翩翩两只小手绞在一起，心下茫然，却又充满恐惧。

　　结婚以来...吵架的次数多到数不过来，可这一次分明还没有吵啊，她只是，只是不小心犯了个错...

　　她也已经很久没犯什么错了吧，不晓得为什么这一次他的反应这么大。

　　她大约明白他应该是气自己不重视生命安全吧，可是他那样对老黄...

　　这在翩翩心里实在是过了，逾越了她的底线。

　　她不能理解有什么事情严重到要将一名兢兢业业的老司机打成那样。

　　女孩儿眼眶红红的，站在原地，固执地，坚定地，抬着下巴质问陈伯，"季绍霆到底在哪里，书房么？我要见他。我知道我犯了错，他想怎么罚我都行，但是他不由分说地那么处置老黄，我不能理解，我要替老黄向他讨个说法。"

　　翩翩固执的样子叫人着急，就连一向纵容她溺爱她的姜姨此时都看不过去，心里觉得这个丫头真是欠揍的很。她犯下这种大错竟然还一脸倔强地要先生给她一个说法？

　　姜姨心里很清楚，今天这事儿先生是懂了大怒的，决不是太太撒个娇就能敷衍过去的。

　　她心里原觉得，太太纵然做得离谱了些，是挺该打的，可是想到她一个纤瘦的小姑娘，浑身上下没有几两肉，哪里是能禁得住打的？先生若是狠心体罚太太，太太倒也挺可怜的...然而当下，她作为一个旁观者，觉得翩翩这样的，不教育真是没得救了。

　　陈伯面色依旧阴沉，没有丝毫表情，语气亦是极为冷淡，"太太心下内疚是应当的，改日您买些东西去探他便是了，只是这事儿怪不得先生，害得老黄无辜受难的罪魁祸首是您，可不是先生。"

　　翩翩急得几乎要跳脚了。

　　她觉得自己没办法和陈伯沟通，陈伯的整个价值体系和他主子那是一模一样的，就像她永远不可能试图在季绍霆面前讲道理而且说服他改变他的思维模式一般。

　　她转而面向平日里最为通情达理的姜姨，向她投以求助的目光。

　　然而姜姨亦是一张冷脸，"太太还是听话些回房反省吧，先生想见你的时候自然会找你。"

　　顾翩翩是个坏脾气的小姑娘，如果换做平日，她肯定要当众和姜姨顶几句嘴的。

　　可是此时此刻，她张了张口，不由自主地环视了一下四周，不受自控一般，又将嘴合上了。

　　因为...

　　家中上上下下的气氛，实在是太可怕了。

　　凌晨四点全家上下都不睡觉本来就够可怕的，而这么多佣人现在都站在一边盯着她，好像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等她回来一般。

　　季绍霆方才在家里该是发了多大的脾气啊...她甚至不敢想象。

　　她抬眸望了一眼他大书房的位置，心里猜测着他应当是在里面的。

　　可是他明确说了不见她，她也不能硬闯进去。

　　家里的气氛太可怕了，加之周仲越一向玩世不恭的一个人，刚才却主动开口说了那么严重的话提醒她。

　　那意思简单直白一些就是警告她——别作了，小心你老公一怒之下，你小命都要不保。

　　翩翩没再吭声，踩着柔软毛拖的一双小脚缓缓往楼上走去，她推门进了属于自己的那间房。

　　黑漆漆的一团，什么也看不见。

　　她下意识地抬手想要开灯，脑海中却忽然闪过陈伯刚才的话，忙住了手。

　　可是这么大一间房，又不是她熟悉的主卧，三年来几乎没有住过，连装潢和摆设的位置她都记不清了，这么黑，她怎么可能一点都不害怕。

　　摸索着踱至落地窗边上，踮起脚尖，有些艰难地将窗帘拉开了。

　　窗外有月光，也有灯光，总算勉强能把房间照亮一些。

　　翩翩摸索着爬上床，抱着枕头躺下了。

　　陈伯说，他叫她跪着反省，但是她不想跪，自然也不相信季绍霆会真的因为她没有依言跪着就打断她的腿。

　　女孩抱紧了枕头，眼泪悄然无声地淌进了枕头里。

　　她有点赌气地想着，打断就打断好了，反正她的腿被打断，他就得养着她一辈子，伺候她一辈子。

　　大约过去半个小时了，漆黑的房间里仍然空空荡荡，半点人气也没有。

　　所以季绍霆今晚是不打算过来了么？

　　翩翩的心情遭到了极点，她情绪复杂混乱。

　　看来因为今晚她闯的祸，他是打算对她冷暴力了？

　　上一回冷暴力，恐怕还要追溯到两年之前，她气得在春节里跑去日本的那一回。

　　她其实最怕的就是冷暴力了，如果他真的那么生气，翩翩宁愿他狠狠地骂她一顿，也不愿他用这种最伤人最煎熬人心的方式对待她...

　　她越想越难过，呜呜哭了出来。

　　就算她犯的错再不应该，就算他再生气，却也不至于气到不愿意亲自去警署保释她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