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九州至北,燕州的冬日总是特别难熬,尤其是早晚时分,可谓算得上是天寒地冻,体质稍差者哪怕是稍微出个门都有可能被那刺骨的寒风吹出病来。
每每这个时候,北境的人们大多都会选择窝在自己家里,除非万不得已,能不外出就不外出。
不过这日,辽陵的百姓们却是十分反常,他们各自裹着厚厚的棉衣,一大早便纷纷走出家门,如同赶集似的往北城口而去。
能让百姓们当着温暖的被窝不待,闹着严寒外出的原因只有一个,那便是…
今日,是他们北境一年一度的阅兵之仪。
镇北军大阅兵,如此盛事,于他们而言可谓十分难得,又如何能不去一观?纵然风急如刀,寒冷彻骨,依旧不能阻止人们去一睹他们大宋儿郎的风采。
不多时,北城口已是挤满了人,因着有甲士在维持秩序,场面倒也不会很混乱。来得早抢到好位置的人满脸得意,至于那些出门稍晚从而被挤在后面的人,则是免不了一阵长吁短叹。
“这人也太多了些。”
人群的最后,女子望着前方那人头攒动的场景,不禁发起了牢骚。
“不就是个阅兵吗,一堆糙汉子耍把式而已,有什么好看的,宋人还真是奇怪。”
她身材高挑,于成年男子无异,相貌也是极为美艳,肤白胜雪,五官秀丽,尤其是那一双长且媚的丹凤眼,足可以称得上是风情万种。
而在她的身后,还站着两名丫鬟打扮的少女,她们一人着黑裙,一人穿白衣,相貌虽是比不得女子,但也算得上是难得的美人。
长相如此出众的三女在一众百姓当众可谓鹤立鸡群,引得周遭人频频侧目。
兴许是不习惯这样的场面,白衣少女的脸上露出些许不安来,她拉了拉仍自在抱怨的女子,小声道:“殿…殿下,不如我们还是回去吧…”
“这次无疑是一个探查北宋国力的好机会,只有明确宋军战力,才好做出下一步打算。”
女子抬起手揉了揉白衣少女的头,“还有,在外面要叫我杨杨姐。”
“那怎么行…”
“杨杨姐。”
先前始终保持沉默的黑裙少女忽地出声道:“虽然你的话有些道理,但切莫忘了你的身份。”
她的眼睛朝四周扫了扫,皱眉道:“切不提我们眼下身处宋境,光是你的长相,怕便少不得要生出些事来。”
女子的相貌着实生的艳丽,而美人又往往是引发灾祸的缘由。
若是在北疆,凭他们的身份自是不需要担心这些,可如今毕竟是在被宋境内,要是真被心怀不轨之人所盯上,那所事情势必会相当麻烦。
“安心
安心。”
对于少女的劝诫,女子显然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相貌虽能引发祸事,可有时也同样是最好的武器。”
她伸手将脸侧的乌发撩至耳后,嘴角微微上扬,巧笑倩兮,妩媚多情。
“看好了!”
说罢,女子朝着站在她身前的大汉肩头拍了拍,后者正抻脖子努力的往前方望着,骤然间受到打扰,难免生出些不悦。他猛地回过头,气冲冲地喝道:“干啥玩意儿…”
待看清楚拍他之人的模样后,大汉的语气忽地弱了下来。
“这位大哥…小女子有事想同你商量一下。”
女子抿起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煞是楚楚可怜。
大汉何曾见过如此美人,一时间眼睛都直了,“大妹子你说。”
“小女子也想看咱们大宋兵哥哥,但来得晚了些,没有抢到好位置,所以…”
她吐了吐舌头,似是有些不好意思,“所以能不能请大哥让一下啊。”
“好说!”
面对佳人的请求,大汉又岂有拒绝之理,当下不仅让开身子,还抬手扒了扒前方的人群,为女子开出一条路来。
“谢谢大哥!”
女子满是感激的冲着大汉一笑,旋即对着身后两个默然无语的少女使了个眼色,一主二仆就这般朝前而去。
不过虽有大汉的招抚,但这堆在城口的人委实太多了些,才走出几步,三人便再度被人群所阻下。
女子见状,再度选中一个男子。
“这位小哥哥,小女子有事相求…”
“官人…”
“公子…”
“俊郎…”
在经过几度故技重施后,三人不但来到了最后的最前方,每人甚至还捞了个椅子坐。
女子舒舒服服地靠在椅背上,怀中捧着个旁人所赠的暖手炉,满是得意地瞥了一眼脸色复杂的黑裙少女。
“如何?”
“…虽为男儿身,更胜女儿娇,奴婢自愧不如。”
看着自己主子那如花笑颜,少女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兴许她的这两位主子当真是生错了性别。
如若眼前的这位与王女殿下换一下,那群芳谱的魁首怕已是姓程了。
……
城下是人山人海热闹非凡,城上的人也是不少。
每年的阅兵,城中将领都会聚集在北城楼检阅兵士,今年也同样如此。虽说郭羽改换了阅兵的形式,但地点却是没有如何变动。此时镇北军与散城军大多将领都已站在这城楼之上,他们三两成群,彼此攀谈,等待着仪式的开始。
“确定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季耳不耐烦地应了一声,他看着眼前的友人,有些疑惑地问道:“我说你今儿怎么回事,这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你都已是问我第三遍了。”
梅韫桦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这次的计划他已是准备了很长的时间,事前也已经过无数次的演练,无论怎么想都是万无一失才对,可不知为何,他心里就是莫名涌出些不安来。
苦思许久,仍是想不出这股不安的源头,只当自己是在庸人自扰的梅韫桦自嘲似的一笑。
“你也别光问我,那个娘们呢,你说通她没有?”
“自然。”
梅韫桦轻笑道:“实际上也根本不需要我,监军大人本就对那位十分不喜。即便没有我,想必她也会自行出手。”
“怎么说?”
对于友人的话,季耳满是不解。
无论他怎么看,监军与那位都像是有一腿,怎么到了梅韫桦的这里就变成十分不喜了?
“你自己看便知。”
他也不回答,只是冲前方扬了扬下巴。
季耳顺着友人所指的方向看去,旋即便看到两道白色的人影缓步而来。
“镇北将军到!”
“监军从事到!”
两声呼喊几乎是同时响起,一男一女也是不分先后地走到众人面前。
见到这副场景,季耳不禁更加困惑了。
嘴角含笑的郭羽,面色清冷的黄清,一男一女,一左一右,他白袍,她白裙,二人并肩而立,无论怎么看,都是那般和谐,那般相配。
百思不得其解的季耳再度转头朝向梅韫桦,“你确定他们真的不和?”
“自然。”
梅韫桦微微颔首,自信满满地说道:“不仅特地穿了件与那位同色的长裙,还故意与他同时而来。若非不和,她又岂会如此?这监军大人摆明了是想抢那位的风头!”
“是…这样吗?”
“没错,就是这样。”
季耳将信将疑地又瞥了一眼站得十分接近的郭羽与黄清,犹豫片刻,终还是将视线收回。
罢了,老梅说是就是吧,他脑袋一直都比自己灵光,想必也不会在这种事上出什么岔子。
“那…既然人都已经到了,我们是不是该去打个招呼?”
今日之后镇北军的局面便将改天换日,一想到能将自己所受的耻辱尽数找回,季耳便不免有些激动。
他咧嘴道:“机会难得,若是错过了这次,下次再见咱们的郭将军可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该当如此。”
梅韫桦拂了拂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笑着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