曜大骇,出手急快,在我身上连连点了好几下,我当即感到周身麻痹,只剩下眼珠和嘴能动。大喘了一口,艰难地说:“你走吧,不要管我了,走,别回头”。
回到前世,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即使是告诉眼前的曜,我和他,轮回了一千年的绝恋,为了他,我又逆行天道循环,冒着魂魄彻底被打散的风险,回到一千年前来找他,结果不幸变为男人,我即使是这么告诉他他也不会信,任谁也不会信,顶多是当我疯子一个。
反正已是死过,多死一回又如何,原以为自己死得太无奈太不甘,现在看来,比起拥有女性记忆变男人这无奈,死怕要好得多嘛。
曜没有理我,只冷着脸解开了腰带,走去溪边,打湿,搓揉了两把,拧干,走回来,蹲下,给我擦拭伤口周围。他的动作轻柔且仔细,我有一丝恍惚,好象回到了生命最后那段,曜守在身边的时光,那是多么的短暂,短暂的温柔。
然后,曜从怀里摸出两只精致的小白瓷瓶,摇晃了一下,打开其中一个瓶塞,倒出一粒朱丹,塞入我口中,再一推我下颌,丹丸骨碌一下滑进喉管里,好怪异的味道,奇特的香,香得令人恶心。
“这什么呀”我难受得差点呕吐“你给我吃什么了?”。谁想我这一问,曜双眼一瞪,愕然,迷惑,警觉,或者还有其他什么,眼神突然变得寒气逼人地盯住我:“你不知道?你……你没事么阿阑?”他冷沉地问道。
我被吓了一跳,也瞪圆了眼睛,我怎么了?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曜就伸手在我头上乱翻一气,修长的手指很凉,也很硬,生前的曜就经常不小心就弄疼了我,他还很无辜,说我是玻璃做的。然后他抬起我的脖颈,另一手又在脑后乱发中摸索了一番,歪头看了半晌,终于放下我。
我莫名其妙,这是干嘛呢,我又不是人偶,有这么玩的吗,一脸气嘟嘟白眼刷他,神经!他的脸色莫辨,多了一些若有所思,但曜先前突如其来的变脸,骇得我再不敢乱吱声。
他盘腿在草地上坐下,拣起掉落的小瓷瓶,在我眼前晃了晃:“阿阑,你再仔细看看,你不认得了?”我这刻看清,白瓷瓶虽然很小,却不是素瓶,一枝桃花自瓶颈环瓶身至瓶底,不过这桃枝上只有一朵桃花,而且一半花色在瓶口内,难怪我当初就没看到。
可我还是不明就里,对于前世,以及目前的状况,我一无所知,又该怎么回答曜呢,我只不过是装进这个叫阿阑躯壳里的来自未来的人。
就在我不知如何回答是好的时候,曜却也并没有固执追问,也不再看我,侧着脸叹口气,打开了另一只瓷瓶,将一些乳白色的粉末往我胸前伤口上洒,又抓起旁边一把药草,在口中嚼了嚼,敷在伤口,解下我的腰带把我左半胸缠扎了起来,动作熟练干净利落。
忙完这一切,他忽然又变得很温情,用手指理了理我额际鬓角凌乱的头发,黑眸里带着一丝伤感:“阿阑,你告诉我,你认得我么?”
我?我当然认得他,然而仔细想想,我好象认得的只是一千年后的曜,对于这个曜,除了容貌,我对他基本一无所知,而且这个曜除了忽冷忽热外,还多了几分暴戾。
我没有马上回答,脑袋里飞速地转着念头,遇上这种情况该怎么办来着,装疯卖傻尽管是我活着时的强项,可好象不合时宜,那么装失忆?要真失忆的话,刚清醒时就该表现出来了,现在才来痴呆,岂不此地无银?
“我认得你,我怎么能不认得你,你的脸容我好象非常非常熟悉”我实话实说,尽量使自己声音听上去哀怨和无辜些,好在这个叫阿阑的男子声音竟十分温软优雅,不是粗声大气一声吼就喝退各路诸侯的那种:“不过,我也实在是,好象真的忘记了很多事情了。”说罢,我故意幽幽地长吁,眼神也改成迷离状。
曜轻轻点点头:“从你清醒过来,你看我的神情就不对,还有这个”,曜探手进我右边衣襟内,在近腰处拽出一个小布囊,拉开囊口细索,另又倒出了两只小白瓶,递到我面前:“看见了吗,阿阑,你竟还问我给你吃的是什么,你果真连这个都不知道了吗,你再好好想想。”
这两只白色小瓶和曜身上的几乎一样,可是从我怀里掏出的两只瓶上面的桃枝图案却是四朵桃花,我忽然有那么一点明白了,桃枝与桃花应该是某种标记,而且阿阑和曜还是同一什么帮派,就象斧头帮,人人都刺个斧头,桃花帮?桃花门?真有够晕的,想起来了,在密林中我昏迷前,曜就是在说什么兄弟。
不过这也不能怪我,从我进入这个身体以来就受伤受得不能动,要是早一点摸摸自己身上都有什么,我也不会瞎喊了,事已至此,硬着头皮死撑好了,先蒙混过关再说。
合了一下眼皮,其实不用装我也很疲惫,想来重伤的阿阑那张脸也好看不到哪里去,正好接着幽怨加无辜,和曜对视:“是了,我怎么也会有这玩意儿呢,我不知道,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头脑中一片空白,噢,对,我记得我是叫阿阑,这没错,可你叫什么呢,我怎么想不起来了呢”我颦紧眉头,五官挤作一团,假做拼命思索又痛苦不堪的样子:“嗯,啊,头好痛,好痛,幽明,桃花……不,要裂开了,我在哪儿?”就要晕过去似的,我生前可从来没发现自己这么有表演力啊,连自己都佩服得不行。
“别想了,阿阑,别想了”曜急忙一手按抚上我的额头,一手紧紧地攥握住我的肩,难过地说:“什么都别想了,我知道了,不过真奇怪,我刚才仔细检查过你的头部,没发现有伤,怎么会这样,难道是内淤?你放心,等你胸口的伤愈合一些后,我就帮你调息经脉,现在要是妄动真气,只会使你失血而死,那奢魂丹也回天无力了。”
原来那恶心的丹丸叫奢魂丹,我想了想,问:“我这样动都不能动要到什么时候,我都快难受死了”。
“再过一个时辰吧”曜立直半身答道:“暂时封了你的七经八脉是很难受,而且解了后也会有损你的功力,但是现在只要你能活下去,不然”说到这里,曜好象心思沉重起来,他站起,背对我,失神般望着我们前面不远处的溪潭,过了好一会儿,才含混地喃喃低语:“不然,我怎么面对茱萸呢,怎么面对呢。”
茱萸?茱萸是谁,该不会是这个阿阑的什么情儿吧,天了,死定了,麻烦还远远没完呢,我还个什么魂啊,越想心里越是一阵暴寒。
好歹,我总算先是在曜这里蒙混过去了,唉,苦命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