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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之后,天气回暖,我的腿伤大有好转,已经到了该启程之期,卢开篆和我一同南下,在江庭分别。本来从窎渊回云烟城并不需经江庭,反而绕道不说,路程上的危险性也大增,但我所以绕路,最主要还是出于不甘心里,重到映剑山庄看了看。
葛霖仙和葛壶仙似乎并未回来过,映剑山庄一派杂草丛生的荒凉景象,而葛霖仙的存在则更像是一场幻觉,站在曾经与他们师徒相处的露台,我发觉对他们的印象都变的那么虚无飘渺,若有若无。
卢开篆跟在我身后,一直默默无语,没有问任何有关映剑山庄的事,但他追随我的目光却有着洞穿一切的深邃,让我很是怀疑逃出皇宫那夜,他在我的梦话里是不是听到什么了。
走的时候,卢开篆主动提出会帮我照看映剑山庄,定期的清扫和整理,他会让映剑山庄保持原来的面貌的,对此,我充满感激。
芍冷香说的没错,等我回到云烟城,已是春暖花开的时节,远远的,我在山腰路上就望见了对面山坳里,一座平地拔起的城池,驻马良久,举目远眺,除了惊叹二字,找不到更好的词来形容我此刻的心情。
所有我见过的城,没有一座像这样,窎渊有极尽炫富的繁华,江庭有商业城市的热闹与大气,可云烟城,真是城如其名,山坳中轻烟缭绕,岫云萦城,而八百里桃花则是云烟之中醉人的胭脂,晕染了城池早春的新绿,一派世外仙界避世桃源之相,汇聚了天上人间诸仙灵之气。
打马绕过山腰,想自己真愚昧,早知道云烟城这般超脱尘俗,为何没早一些归来。
边走边赏,已经走在下行的山道上,忽然额顶没头没脑地挨了一记,我吃痛“啊”了一声,捂住额头,唤停雪枫,往四下里一看,马蹄边居然有一颗干核桃,抬首向上,山岩壁立,只有几株老树伸展而出,哪里会掉核桃?
可怎么仔细瞧,也没瞧出树上有人,谁会在此装神弄鬼呢,我冷哼一声,继续打马前行,虽然还是保持着刚才的速度,眼睛却一直在朝山岩上溜着,蓦地,第二枚核桃朝额上砸来。
这回我看请了,急急将身子矮下去伏在马脖子上,并随手将刚才打了我又被我拣起的那枚核桃,以同样的力度向上,朝对方砸去。
“嘻嘻,阿阑哥哥去了这么久,不想萸儿不说,怎地还变迟钝了?”
树缝间,一个绿衣女子的身影一晃,随手接住了我的核桃,如飞舞的风筝般,轻飘飘地纵身跃下,落在马头前,“咦?阿阑哥哥哪里找的好马?我不干,你们每回出门都能得到许多好东西,就我留在城中什么也没有,我也要出去,阿阑哥哥,你跟芍夫人说,下回带我一起出去好不好?”
我定定地望着眼前这个一身葱绿的女子,难怪起先我没看到树缝间有人,想必是她衣着的缘故,可我的惊异不仅仅于此,她,她跟我长得太像了,几乎一模一样,我是说一千五百年后的穆羽楠。
萸儿,她自称萸儿,又跟阿阑很熟,一定就是茱萸了,葛霖仙说我迟早会遇到自己的前世,难道茱萸就是我的前世?前世的我原来真的是一个杀手,刚成为阿阑的时候,我还抱怨过,这是人干的职业么,可真没想到,我穿越了一千五百年,只不过是又做上本职工作啦。
和暮春曜楚一样,是个孤儿,被芍冷香收养,从小一起长大,多么合适的青梅竹马的一对啊,那到底为什么而产生纠葛,导致转世轮回之后,自己仍然要受波及呢。茱萸和暮春之间一定有不同寻常的问题,不过,我现在最大的问题倒不是探究茱萸和暮春的秘密,而是茱萸的出现,穿越回来的我和暮春之间该怎么办呢,乱套了,全都乱套了,我的错!
“喂!傻了你!怎么不说话嘛,人家听芍夫人说这几日你就会到,眼巴巴的在这里守好几天了,喂!”茱萸拿手在我眼前晃着。
我从愣神中醒悟过来,挡开了她的手:“多谢了,你有心了”,我淡淡地,不知道对前世的自己该说些什么。
茱萸嘻嘻一笑,“这还差不多,阿阑哥哥,咱们回去吧”,说着,她也不经我应允就一跃上马,坐在我后面。茱萸一上马,刚和我的身体轻微相触,我的心忽然像被钢针狠狠地刺了一下,没来由地痛到心脏急速紧缩,“唔”,我闷哼着捂住胸口,脸色煞白。
“阑哥哥,你怎么了?”茱萸在后面发觉不对,忙担忧地问道,我摇头,很奇怪,这次不是幻诋刀做怪,而是自己真正的心痛,怎么回事呀,该不会因为我是寄魂而与自己的前世有排异反应吧,,那可更糟。
我咬紧牙关,浑身冷汗地摇了摇头,“萸儿,呃,能不能帮我个忙,扶我下马好么?”我此刻只想和她保持些距离。
茱萸在后面沉默了一下,还是先下了马,她一离开,我似乎就没那么难受了,便推开她伸过来欲扶我的手说:“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那刺痛来势汹汹,去得也很快,在我有意回避和茱萸的接触后,又恢复了正常,可是这样,只得两个人一左一右,徒步走完剩下的路程。
茱萸纳闷地望着我又神色如常:“阿阑哥哥,你的伤难道还没痊愈吗,芍夫人说你落下病根,还要我仔细给你瞧瞧呢,依我推断,阑哥哥是不是伤到心肺了,才落下内疾?”
“啊,没关系的,这个,我也不清楚,你不用在意,对了,暮春他回来了吗?”我不知如何解释,只好先岔开话题。
茱萸听我问起暮春,脸上明显泛出一丝不高兴,但还是答道:“噢,他啊,还没回呢,不过前些日子传书,说是快了”。
暮春果然还没回来,这和林挚那边的消息差不多,可我现在真希望他能早点回,以我单人己力应对八重桃花里的人和事,简直就快招架不住了。
云烟城的城门修建也很特别,似乎融合了欧式古堡某些特点,以密实的青砖垒砌圆柱和城墙,严丝合缝,四角还有尖顶,这本来也没什么,云烟城本来就靠西,也许带上异域特色也说不准,但是城门上的一对衔环兽头却吸引了我的注意,其他城门或者宅院的衔环兽头,无非龙、狮、虎、麒麟之类,但这对却不是其中任何一样,诡异的似人的五官,邪恶的巨口獠牙,头上长角,肩生羽翼,我在哪里见过?
是幽明一派悬崖下的地下墓室,对,就是这阴冷毒锐的眼,森森地扫在我身上,我打了个寒噤,死去很久的幽暗圣主连恨川的地墓图腾,奇特的怪兽装饰怎么会又出现在云烟城?难道……我不敢想下去。
“阿阑哥哥,怎么,胸口又痛了?”茱萸伸手牵我,我触电般躲开,“没,没有,呃,我们进去吧。”
身后是茱萸亮得发烫的眼神,在我背后火烧火燎地灼烙着。
“你见没见过这样的城,云游归来,千山万水,仍是你心里的城,牢牢地锁死并埋葬爱情及命魂”,我在浑身大汗中惊醒,是谁在梦中说话,那种声音,很熟悉,熟悉得对他产生恐惧,这里面一定是出什么差错了,葛霖仙,你躲到哪儿去了,快滚出来给我解释啊,就这么丢下我,你算不算男人!我在怒火与恐惧中,把枕头压在脑袋上呜呜地抽泣出声,忘了自己用的是阿阑的枕头,阿阑的床,阿阑的屋子。
我没想到,千思万念地回到云烟城,竟是以噩梦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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