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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忽然想起给我画像了呢,阿阑,不会是想借我气你大哥吧”,我抬头瞟了眼跟我说话的雪缨,饶有兴趣地看到她明明是玩笑的语气,一副神情还能保持着我所要求的深思状,“有很多人都活在比灵魂还深远的地方”,这是我的一位教素描肖像的老师常说的话,我一直都未解其意,直到今天,方模糊地感悟到什么。
“呵,你干嘛这么想,我可是难得遇见一位绝色美人,也只有绝色美人方能勾起我画画的欲望,要是一般人儿,我才懒得动笔呢,再说了,我们麻烦你的地方多了去,一直也没什么合适的礼物送给你,想来想去,惟亲手绘制一幅美人图才能略表心意了”,我边聊边手脚不停。
“你呀,可真会说话,把我都哄得快晕头转向了,待会子,若是见你把我画丑了,看我不掌你那油滑嘴舌,哼”雪缨话说得狠狠,嘴角却微微扬起一丝笑。
“那是,那是,论谁把咱貌若惊鸿的雪缨小姐给画残了,都该打,往死里打,不要客气,可是,要是画的比真人还漂亮怎么办”
“扑哧”,雪缨终于绷不住了,“那也该打,打赏他一大坛玉风醉,行吗”
“玉风醉?呵,甚好,诶,你提起玉风醉,怎么今儿个没见你摆上桌呢,该不是舍不得还藏着掖着吧”
“去你的,我有那么小气么,那玉风醉太过香甜,男子多半都不甚喜欢,我当然没敢用它招待你大哥,也就你一杯杯牛饮,喝了个宿醉,嘻嘻”
我耳朵发烫,笑我个人喜好则罢了,我又不是真男子,却还说我牛饮,只得闷哼一声,进入了着色阶段。其实已经不需要雪缨再保持姿势了,不过我一向不愿意在一幅画完工之前,就让模特儿看到,那样会无形地影响自己的发挥,所以没吱声。
“雪缨,你的这条裙子好象很久都没有穿过呀,是找不到衣服穿了,还是它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在着色时,我发觉裙料色泽的新气与裙摆上某些深深的折痕不相符,说白了,就是一件没下过水的新衣服,成了压箱底的旧物,所以半开玩笑地问雪缨。
“你怎么知道”雪缨忍不住扭头看我,我笑而不语,埋头赶工。“你说的不错,这裙子还是三年前我收到的一份生日礼物,可惜,一直没有机会穿它,结果收在衣箱里一留就是三年”
真奇怪,雪缨好象怀念的,都是三年前的事物,也许对她,真的发生了许多不愿发生的事,对我又何尝不是。
“你来瞧瞧吧,看某人是不是该打”,沉默一阵,工序差不多完了,我换了笔做最后的修补和调整。
“这么快就画完了?”雪缨有点不大相信,见我仍在忙碌,又等了一下,才慢慢的靠过来。“啊,这是我吗,这,真的是我?”雪缨眼睛都直了,痴痴道。
我放下笔,伸手揽过她的香肩,让她站到我的位置,好看得更清楚点儿,“你这话什么意思嘛,是我画得不象,还是该打酒去?”,雪缨目不转睛的样子让我多少有了底,可还是故意柔声侃问她。
“阿阑”,“嗯?”,我还没反应过来,雪缨就一头扑进我的怀里,将我环腰紧抱,“谢谢你,谢谢你”,她喃喃地说,有温热的东西浸润了我胸口衣衫。
“别这样,雪缨,不就是一张画么,画丑了我可以重画,你也别哭啊”我想推开雪缨,却被她搂得更死,只好说着反话,平息她的情绪。
她的脑袋在我怀里使劲地摇了摇,把更多的眼泪鼻涕蹭满一大片,让我好生尴尬,只得僵硬地站在那里,边轻轻拍她的背,边任其发泄情绪。好半天,雪缨松开了我,她再抬起头来时,已经抹去泪痕,恢复了正常神色,“对不起,你看我……”
“没关系”,我打断她,重新拿了只笔,掭了墨,提上《雪缨秋千图》,又落好款,习惯性地往身上一摸,坏了,我想起,自己的印章还在一千五百年后呢。
“怎么了?”雪缨见我的神色尴尬。
“唔,这样,我忘了印玺丢了,大概是在青螺湖中遇到风浪时丢的,不好意思,改天我另刻枚金石,再来补上如何?”我情急里,不无抱歉地说。
“噢,是吗,你们还遇到风浪了?没事儿,阿阑,我不着急,你什么时候补上都随你”雪缨拉了我的手:“你知道吗,你送我这么好的画,我已经很感激了”
“呵呵,区区小事,我们之间就不要分什么感谢不感谢的话了,好吗?”,雪缨郑重地点点头。
一出长风府,我便骑上雪枫,快马加鞭地直奔城门而去,这一步是我早就想好的,如果顺利的话,晚上我就可以赶回,就看一眼,看一眼映剑山庄我就放心了,不对,为什么要说放心二字呢,我需要放什么心,是怕那个人在,还是怕他不在?
上次找暮春,既然知道了第二条岔道是绕向玉壶山后,这次我自然认定第一条岔道肯定能上玉壶山,想也未想,择路疾行,一脑门的心思都在往山中飞去。
跑了好一段,山路逐渐上行,坡度开始越来越陡,雪枫已显得有些吃力,呼呼地喷着粗气,我跳下马背,让它在路边歇了歇,啃了几口青草,然后自己牵着它,继续朝山上爬。
又走了一阵,估摸着应该快到映剑山庄了,山路却在这时隐入了一片茂密的松柏林,而除了这片林子,又没其他路可行,我叹了口气,心知不太妙。
果然,沿着那时隐时现的路径,我在林子里兜了一圈,又回到了林子边缘的路口,第二次,照样。“死老道!”,我一屁股在路边的石头上坐了,放开雪缨,让它自由休憩一下,心里却暗骂:“死老道,连你都欺负人,有什么了不起,这年头时髦到处摆阵的么,非请勿入,挂个牌子多简单一事儿,还非把游客累个半死,才暗示别人,老人家,不晓得弯弯肠子太多了,会容易便秘地吗,哼”
时间一点点过去,斜阳慢慢下沉,我满心失望地看着余晖笼罩下的山影,就这么回去,心有不甘,可是等在这里,又束手无策,该怎么办呢。
我猛地跳起来,再次故伎重演,对着林子扯开嗓门嘶声竭力:“喂!我知道你在,喂!你不出来,我就不走了!喂…..!”,那情形真是惊起黑鸦扑愣愣一片,好在四下无人,要不还不得当我狂躁型精神病发作了。
这也算最后一试,如果真没回应,我也只得先下山再说,可就在我怅然若失时,一缕清凉的风从林中吹拂而来,铃兰花香!我用力地嗅嗅,一点儿没错,就跟我在山涧中被幽明一派的紫衣人逼上绝路时,所闻到的一样。
我忽而冷静下来,鼻子一酸,任带着花香的柔风轻拂发丝,风中有浅浅的叹息,旋绕在左右,旋着,旋着,旋成了一朵跳舞的花,淡紫色的铃兰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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