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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传:寡人有疾 第四十六章、浮图关弈刀

弈士 赏一杯茶 6083 2024-11-18 18:31

  巴闯闯阵,领四将千骑,闯到浮图关,只剩下杨羡、赵牧。

  浮图关,杨羡、赵牧两将忧心忡忡,望着巴闯提刀上前,直面莒臣。

  莒臣手持苗刃,迎上巴闯,起手便是横扫、斜砍、竖劈,招式拙劣,并没有多少美感。

  莒臣自然不需要刀法有多花哨华丽,他是苗人,苗地多虎豹豺狼。虎豹豺狼捕猎一向追求一击致命,想要活下来,就得比虎豹豺狼更狠。

  莒臣的刀法,大开大合,不拘泥于一昧进攻,讲究攻防兼备。他素来不喜荆刀,荆刀刀身修长且轻巧,更适合砍柴,苗刃才是天下一等一的利刃。

  巴闯使刀,刀是宽刃刀,比起苗刃,更为厚重。他是个莽夫,不学谋略,只专精杀伐,出手比莒臣还要狠厉。

  一个像巴山猛虎,一个像苗地凶豺,两人弈刀,不是宫廷剑侍之间的你来我往,点到而止,而是连绵不绝,生死相搏。

  莒臣很喜欢巴闯,至少好感胜过楚地那些孱弱武将。若非两国交战,他愿意结交这个朋友,不是英雄之间惺惺相惜,而是莽夫之间的同病相怜。

  同病相怜!莒臣是寂寞的。

  身怀苗人血统,却为楚将,苗地早无他的容身之所。又因为是异族,向来被楚人排斥,滕云一路攻城略地,他只能守关守城。

  所以他见到巴闯闯关,以为遇见知己。

  千骑闯楚阵,谈何容易,纵然是武圣夫错也有死无生,他不认为巴闯能做到。

  莒臣以为巴闯是个弃将。枳国国难当头,巴闯之勇连他都听闻过,千骑闯阵,有死无生的事情。

  苗地在数十年前就沦陷在楚人的淫威下,苗地沦陷,苗人却没臣服。

  黎赫王十五年,莒臣十七。

  楚王熊冉南巡。

  苗地派遣十一死士刺杀熊冉,莒臣在列。

  十一死士都是孤儿,从小修习杀人之法,成年又去大山与虎豹豺狼搏杀,最后只活下来十一人。

  莒臣曾亲眼见过虎豹豺狼掏穿同伴胸腹,也见过苗地长老鞭挞自己挚友至死,从小被灌输熊冉荒淫无道的思想,他以为熊冉比长老,比豺狼虎豹更残忍。

  时值孟秋,苗地十一死士赴沅水,这一去,九死一生,他们知道。知道又如何,他们不得不去,去了,好歹还有一线生机,不去才是有死无生。

  这渺茫的一线生机,是从万军之中杀死熊冉,再安然无恙返回苗地。

  其余十个死士早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拔刀而起,尚未接近熊冉便被拿下,只余下莒臣一人。

  在深山老林中与虎豹豺狼搏杀的经历让莒臣学会了蛰伏。猛虎搏兔,全力以赴;群狼逐鹿,三日紧随。

  莒臣在沅水里泡了三天,彻底掩盖了血腥气,斗米未进,又特地换苗刃为荆刀,匍匐在熊冉南巡必经之路。

  南巡队伍打头的是楚将夫错,那时候夫错还未封圣。夫错瞧见莒臣,果然没认出他是苗人,仔细查探后发现莒臣确实不是装的,出于安全考虑,夫错催促他离开。

  莒臣滚到路边躺尸,饿得无力呻吟,模样实在像极了将要饿死之人。

  南巡队伍对这个路边饿殍视而不见,熊冉又在车中,车有蓬有盖,并没看见莒臣。

  熊冉就在眼前,莒臣荆刀藏在身下,抽刀而起,刺向熊冉。

  三日的忍饥挨饿让莒臣身体里的力气流失,还未接近熊冉便被卫兵拦下,莒臣被俘。

  熊冉下车,问:“你是何人,为何行刺,可知我是谁?”

  莒臣第一次望见这年轻楚君的真容,与长老交代的三头六臂、赤发红眉相去甚远。

  但他是死士,他的使命就是刺杀熊冉。莒臣已无力气说话,只是瞪着熊冉。

  熊冉拿过荆刀,又端详着莒臣。

  莒臣印象最深的是来自猛虎的死亡凝视,他曾遭遇恶虎,在死亡凝视下毛骨悚然。

  熊冉不是恶虎,他的端详也不是死亡凝视,只是莒臣觉得浑身不自在,熊冉的目光似乎洞悉一切,让他有种浑身赤条条的不适感。

  莒臣咬牙切齿说道:“我是苗人,你是楚君,昏庸无道,所以杀你。”

  熊冉哈哈大笑:“好蠢的刺客,你是如何知晓我昏庸无道的?”

  莒臣想要辩驳,却发现自己压根不知晓从何说起,来沅水这些日子,他见到的尽是稻谷抽穗,物阜民丰,比起苗地,不知强了多少倍。

  “赏他吃食。”熊冉发觉这刺客不光愚蠢,还嘴笨,也不计较,命人拿来吃食。

  骨子里的仇恨让莒臣对熊冉的施舍不屑一顾,肚子却没那么硬气,实诚地叫唤。

  “吃吧,没毒,吃饱了才有力气行刺。”熊冉招呼道,见到莒臣还是忍不住大快朵颐,于是上车离去,临别前命人放了莒臣。

  莒臣到底还是吃了个干干净净,这是何等的美味佳肴。等他吃完,熊冉已往南去了,留下他站在原地。

  莒臣忽然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个不切实际的梦,嘴角的食物残渣告诉他这又是真是发生的。

  他本来就是抱着必死之心来行刺熊冉,最后熊冉不光放了他,还赏了一顿可口饭食。

  熊冉南巡归来,莒臣还在原地等着。熊冉来了兴致,下车问:“你是又要行刺我?可吃饱了?”

  莒臣跪伏在地,陈恳道:“莒臣愿为楚君效犬马之劳。”

  莒臣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投诚,大概是熊冉赏的那一顿饭食吧。

  浮图关,莒臣刀法路数只是纯粹的劈砍,他把巴闯当作少年时在山林遇见的猛虎,手下不余遗力。

  死亡凝视让少年莒臣毛骨悚然,求生本能让他拔刀向虎。

  巴闯有二虎之力,更甚猛虎,宽刃刀向来以厚重著称,在巴闯手里彻底发挥特性,一刀接一刀,连绵不绝。

  眼下莒臣不再是少年莒臣,少年莒臣尚且能搏杀猛虎,何况是眼下莒臣?

  巴闯只攻不守,这种以命相搏的打法与灵智未开的猛虎无二。巴闯越是进攻,莒臣越是兴奋,他喜欢这种憨憨的对手,没有诡谲多变,没有奇招险技,可以尽兴打斗。

  比起巴闯只攻不守的打法,莒臣则重在防守,见招拆招。

  巴闯善攻,他是一个优秀的战将,却算不上合格的守将。西境与蜀国交战,巴闯胜多败少,每次攻取蜀国川东城池,却坚守不了几日,最后又拱手让出。

  莒臣善守,不是天性,而是自投靠楚国之后他从来都是守将,攻城略地轮不上他。

  伐枳之战,他守卫黔中以西的凤凰城,黄阑征召他随军而来,却只要了他手下兵马,不要他上阵作战,所以他才会镇守浮图关。

  巴闯善攻,莒臣善守,两人交战,巴闯不用防守,只需一昧进攻,可谓是酣畅淋漓。

  享受是一方面 巴闯可不会忘记自己的承诺,闯阵前去南郡城召集乡勇义军驰援江城。奈何莒臣防御密不透风,他如何进攻也无法占据优势,巴闯心里着急。

  心乱,就会出现破绽。巴闯完全放弃了防御,虽说攻势凌厉,但破绽百出,这种莽夫打法以力胜敌,只能算是下品。

  下品又如何?巴闯仗着二虎之力,绕是下品,也能胜过剑法大成的樊荼,跻身一流。

  莒臣是中品,他有密不透风的防御之技,又有过人蛮力,只是攻击欠缺。

  楚人称他玄龟。玄龟莒臣,只守不攻。

  巴闯破绽百出,莒臣不攻,依旧只是一昧防守。

  两人你攻我守,鏖战半个时辰,依旧不分胜负。

  杨羡、赵牧二将扪心自问,若是唤作自己,这样大战半个时辰早已力竭,眼下两人却依旧精神抖擞,尚有余力。

  楚军一万军士严守浮图关,对交战两人视而不见,置若罔闻。这一万守军都是凤凰城守军,跟随莒臣多年,早已习惯了莒臣这种脾性。

  莒臣据守凤凰城,西邻枳国黔中,却从不扰境。莒臣的风格便是据守,所以他带的兵也是据守。

  “将军,有人追击巴闯。”有兵士来报。

  看来滕云应该是收到巴闯成功闯阵的消息,这位运筹帷幄的大将,也有失策的时候。

  不怪滕云失策,巴闯区区一千轻骑,他沿途布置了四道伏兵,共计一万,只是在第二道伏兵处刘泠、杨雀拼命抵挡,巴闯三人马跃花溪,绕过了伏兵。

  浮图关是巴闯必经之地,有莒臣据守,巴闯插翅难逃,但他与莒臣有间隙,不敢信他。

  莒臣收刀,说道:“闯兄,你先过关,下次再打。”

  巴闯疑惑不已,但能过关,他也不多问,抱拳道谢后,领着杨羡、赵牧二将出关。出了浮图关,就算再有楚军,也奈何不了他了。

  “执圭,你与莒臣相识?”杨羡忍不住问。

  巴闯摇头说道:“我驻守西境,哪里识得莒臣。”

  “真是个奇怪的人。”赵牧感叹道。奇怪归奇怪,这莒臣的刀法,实在是不凡。赵牧也是用刀之人,巴闯的刀,就算是独步梁州的江侯也不敢小觑,却始终破不了莒臣的防御。

  三人恐莒臣反悔,又害怕楚军追击,马不停蹄奔赴南郡城。

  南郡城在枳都以南,是相氏封地,各地义军乡勇集结南郡城,共计八万。

  楚军劳师远征,无力守城,只好集兵全力击溃枳军。枳国向来少于外界往来,若是国祚到头,定然成为亡国灭种。于是各地乡勇义军自发起兵,约定集兵南郡城,驰援江城。

  巴闯赶到南郡城已是第二日,此时恰好是宋楚约定的最后一天。

  第二日战事,相思托大,枳国惨败,两万人马只余三千,如今江城守军不足四万。

  第三日,楚将滕云亲自领军,势必拿下江城。今日是三日之期的最后一天,若是拿不下江城,不止会让宋人耻笑,他滕云更是无颜面对楚王。

  枳綦都算不上大国,两国国力相当,宋军仅仅十万,不到二十日亡綦,而他楚军整整二十万,至今已经快足月,却迟迟不能破江城。

  滕云亲自领军,兵临城下。此时江城已无箭矢,只能步战。

  大军兵临城下,樊荼下令出城迎战,巴阳大夫兰戈,江州军部将凌寒,千夫长巴燕、樊筌、杜阿格,蜀黎行宫小将巴蛮、巴莽、石峰、秦孟亭、荆琦君悉数出战,此外,再无可用之人。

  相思惨败负伤,巴闯闯阵不知死活,只希望他能不负使命,领军驰援了。

  “王,巴闯不在,滕云亲至,臣迎敌去了。”樊荼对枳王相奚说。

  相奚允了,这一战,关乎重大,上到太保,下到还未及冠的巴蛮、巴莽,甚至连女将荆琦君都披甲上阵。

  枳江汤汤,綦水汤汤,到底会不会庇佑一方尚难定论。两军对垒江城,这一战,事关枳国国祚,也事关楚国王霸大业。

  樊荼来到阵前,仔细端详每一个将士,这些都是枳国大好儿郎,还有一点红的巾帼。

  凌寒握枪,绕是季夏,依旧冷面如霜。就是这个冷面如霜的青年,一枪洞穿威名赫赫的霸王枪翟羽,无人敢小觑。

  兰戈执剑,这个昔日分水少年,治民,也治军,运筹帷幄,大败黄阑,一战成名。

  巴燕、樊筌都算得上是王族,两人年纪不大,但眉宇间杀机毕露,这一战便是扬名之战。

  杜阿格是南蛮弃婴,由枳国一农妇养大,食枳地粮,饮枳江水,当为枳民,没人因为他是南蛮人而敌视他。

  蜀黎行宫五位小将,巴蛮、巴莽两子尚未及冠,两子个头猛蹿,快赶上父亲巴闯。巴闯善用刀,两子也善用刀,巴闯不在,他俩已成气候,岂会让巴闯蒙羞?

  秦孟亭,樊荼称他谋略胜过自己,不输江侯,假以时日,必成大器。何须假以时日,今日便是他证明自己之时。

  石峰,枳西僻野之人,最能吃苦,从蜀黎行宫脱颖而出。比起众人,他最不显眼,就像大局上一颗不关紧要的棋子。棋楸成败,谁又敢不在乎任何一颗棋子呢?

  荆琦君,本该穿上嫁衣的年纪,却披甲上阵。蜀黎行宫破天荒头一个女子剑士,英姿勃发,拔剑而立,谁说女子不如男?谁说蜀黎行宫尽是花剑之流?

  身后四万枳军蓄势待发,比起石峰,他们更不显眼,不过是冲锋陷阵的小卒。他们有父有母,有妻有子,所以他们不能退。不退,大不了马革裹尸,埋尸沙场;退了,妻儿便是亡国灭种,如何忍心?

  楚军,滕云亲自领军,身后八万将士铺天盖地,黑云压城城欲摧。楚国雄师席卷荆、扬两州,征服百越,所向披靡,枳国三十余城,尽数坍塌,只余下江城这一座孤城。

  滕云亲自擂鼓,战鼓起,蔡淳担任前军统帅,领两万人马冲阵。

  枳国国君相奚擂鼓,樊荼领军出战,两军相接,杀声震天。

  卿伯立于江城,临阵鼓琴和歌。曲名《曲水》,卿伯早年征战所作。

  樊荼身为太保,身先士卒,杀入敌阵。他是蜀黎行宫宫主,善剑,只输巴闯半招。樊荼执剑而起,如入无人之地。

  凌寒手持长枪凌寒,越过樊荼,在万军之中直奔蔡淳而去。这位昔日无名无姓,无父无母的孤儿,眼下隐隐成为江城第一战力,枪尖所指,寒光骤闪,无人敢撄其锋。

  巴阳大夫兰戈,奉樊荼命指挥大军,身边是蜀黎行宫小将秦孟亭,两人年纪都不大,却有将帅之才。

  巴燕、樊筌、杜阿格三将,紧随凌寒,掩护他杀入敌阵。

  巴蛮、巴莽两兄弟,有从母胎中带来的默契,只要一个眼神,两人便心领神会,一同杀向楚将赵恒。

  赵恒刻意避开凌寒,见到两个小将杀来,提剑迎上,他不信枳国小将个个都是凌寒之流。

  石峰执戈,最不显眼,与军士一道在阵前杀敌,长戈每一次挥舞 便挑翻一名敌军。

  荆琦君使双剑,一袭白袍染血,巾帼又如何?不让须眉半分。

  蔡淳站在战车上,见到凌寒持枪而来,不慌不忙,匹夫之勇,纵然有将士开路,又如何能从万军之中杀到他眼前?

  凌寒领着一支人马,他是枪尖,巴燕、樊筌、杜阿格是枪头,兵士是枪身,犹如手中长枪,锋芒毕露,长驱直入。

  战场只能铺下四万人,两军恰好对半,各有两万。

  “诸位助我。”凌寒喝道。

  巴燕三人会意,越过凌寒挡住敌军,身后将士如一股洪流,冲杀过来。

  凌寒踏上巴燕肩头,巴燕、樊筌双臂使力,凌寒借力,从离蔡淳十步开外一跃而起,枪出如龙。

  蔡淳瞠目结舌,望着凌寒人枪合一,朝着自己而来。

  枪寒一闪,蔡淳伏首。

  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小事一桩。

  蔡淳身死,楚军群龙无首,已显颓势。凌寒折回军阵,枳军乘势痛击楚军。

  楚军兵败,再无战意,落荒而逃。

  “不许退。”滕云咬牙切齿喝道。

  然而这是徒劳,兵败如山倒,两万楚军丢下半数尸体,余下一半抱头鼠窜。

  “临阵脱逃者,斩。”滕云拔剑斩杀一名败军,身边将士也拔剑相对,暂且止住了败军。

  “杀。”退无可退,只能拼死一战。败军被滕云的残忍手段折服,只好再杀回去,奈何军心涣散,败局已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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