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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胡塞之殇

弈士 赏一杯茶 4567 2024-11-18 18:31

  总有人说伏白是才情天下第一的天下第一剑客。一样是才情,一样是武力,两样都占去天下第一,实在过分。

  若是单单是天下第一剑客,江珏自然认同,但才情第一实在过分了。诸子百家与各国文人才情还会被一个剑客比下去?若是说天下最有才情的武夫自然是江望舒,除了有人间惊鸿客这个名称外还有一个草莽气息浓重的称号——草莽诗人。

  但天下人说起伏白时最全的名头是才情天下第一的天下第一剑客潜龙伏白。

  才情天下第一是才情,天下第一剑客是武力,潜龙是美称,伏白则是被以讹传讹的名字。伏白本就单单一个白,既不是名,也不是姓,就是一个称呼。

  江珏忽然觉得原来不止自己一个可怜人,若不是遇见孟先生和江侯自己也是一个无名无姓的痴儿,但走得越远越发现无名无姓无氏的可怜人实在太多。

  巴山六个匪没有一个有名有姓,所以一次叫阿大阿二阿三阿四阿五阿六。六个匪都是天下一等一的可怜人,生无立锥之地,所以落草为寇。

  楚国司农苗圣也是无名无姓无氏之人,因为是三苗人,所以以苗称呼,外人冠以圣或者是大人,便成了苗圣或者苗大人。苗圣前半辈子确实是个可怜人,后半辈子却受到万人景仰,单单是苗圣身死之后队伍所到之处尽是楚民悲哭声。

  吴国新晋武圣,东海缥缈神山上的海民也是无名无姓无氏之人,因为靠海而生,所以便叫海民。

  至于伏白本来也单单是一个白,只是最开始被人弄错称为伏白,于是天下都这样喊了。

  伏白为何无名无姓无氏江珏不知,他也不想无端去窥测别人的隐私。但自己心里好歹好受了些,不单单是自己无名无姓无氏呢。

  “你问白师兄为何才情也是天下第一?”赵淼说道,“你得问白师兄了。”

  伏白笑道:“我可没说过。”

  不可否认伏白是江珏平生所见最为俊美的男子,与他同行江珏有些自惭形秽。能让他自惭形秽的只有两人,一个是任一方面都要胜过自己的石雁舟,一个是俊美到仿佛天上仙人的伏白。

  “白师兄,和我们说说胡塞。”赵淼殷切问道。

  有胡塞王贪狼卫秀,有胡塞十八勇,有胡塞铁骑三十万的胡塞仿佛一夜之间就消亡,没有一点响动。胡塞单轮军力能常年征战四境,能让宋骁数次吃瘪,却一夜消亡,实在难以置信。

  不过这是事实,江珏所知晓的唯一消息便是胡塞王贪狼卫秀死在剑陵缪斯手上了。

  江珏侧耳便是很想听,就连一向沉默寡言的石头也嘿嘿笑着。

  “既然你们想听,那我便说说。”伏白说道。

  胡塞,前朝,也就是虞朝时期便存在了,是一个主体为胡塞人的游牧部落,摄于虞朝武力被征服。

  虞朝无道,文王伐之。圣人伯岐出岐山,游说九州,争取了胡塞、巴、蜀等国,与虞朝在逐鹿决战。

  逐鹿之战虞朝败,文王上承天意,下顺民心,被尊为天子,成为天下共主。

  胡塞有功,于是伯岐请文王封胡塞为胡塞国,领三等伯爵,国土在阳关以西。

  文王与伯岐将胡塞与南荆这两支前朝遗脉分封在极西与极南的恶土。雍州是五谷难生的恶土,又有西羌和犬戎时刻犯境;荆州是豺狼虎豹横行,毒气瘴气肆虐的恶土,百越、三苗等诸多外邦也在荆州。

  文王与伯岐此举,既不至于让有功之臣寒心,又能保西与南两境安宁,实在是妙招。

  礼乐时代胡塞被当成是没有教化的外邦人,与中原各地言语不通,雍州与豫州、冀州又有高山大漠阻绝,难以互通往来。礼乐时代胡塞刚从部落时代过渡到邦国政权,凡事都没有体统,于是一向被中原各国嫌弃,几乎没有留下什么笔墨。

  霸主时代称霸的诸侯都是坐拥良

  田沃土的大国,胡塞五谷不生长,所以又与霸主沾不上边。胡塞唯一的优势便是得天独厚的草原能养牛羊牲畜,胡塞骏马更是占去天下一半,所以中原各国时不时去胡塞打家劫舍抢一群骏马牛羊。霸主时代的胡塞完全是最莫等的存在,豫州数十个小国都能欺压胡塞一头。

  再到动荡时代,胡塞国力积贫积弱,外有西羌、犬戎等外邦侵犯,内有公子分家不均,于是胡塞开始四分五裂,一直持续到武圣祁木出世。

  武圣祁木是胡塞一支王族后裔,部族人被敌对部族屠杀殆尽,祁木更是被赶入苍茫大漠。好不容易摆脱了仇敌追杀,祁木又遭遇九匹饥饿难耐的恶狼。狼是造物主创造的近乎完美的杀戮机器,它们冷血无情,它们阴险狡诈,它们韧性十足,它们穷凶极恶。但凡是不好的词用在狼身上都只能勉强概括它们的本性,又或者是换个说法,但凡是最好的词用在狼身上都只能概括它们的本性。冷血无情可以说是心无旁骛,阴险狡诈可以说是足智多谋,韧性十足本就是个好词,穷凶极恶不如说是至于臻境。

  九匹恶狼跟在祁木身后却不急着扑杀,毕竟祁木手里有一把明晃晃的弯刀。胡塞狼与胡塞人打的交道不少,祖宗留在血液里的记忆告诉它们这把弯刀很危险。

  祁木在大漠里走了三天三夜,他的嘴唇因为过分口渴而皲裂,他的眸子因为恐惧而涣散,他的四肢因为过度用力而沉重。祁木已经在濒死边缘,九匹恶狼腹中空空再也忍不住于是扑杀上来,想要将这顿不足够果脯但能够塞牙的肉糜吞咽下肚。

  死亡,有时很远,有时很近。

  祁木在濒死关头迸发出无限生机,他因为过度缺水而皲裂的嘴唇发出第一个音节,他因为恐惧而涣散的瞳孔一片清明,他因为过度劳累而沉重的双脚发力,双手持弯刀扑向九匹恶狼。

  祁木饱饮一顿贪狼血,手提弯刀走出大漠,一人屠近了敌对部族整整万人大军。

  大黎五百年来有记载的第一位武圣诞生,他的名字响彻胡塞,名为祁木。

  祁木生子拜厄,拜厄早年也使弯刀,学父亲祁木的贪狼九法。祁木老死后胡塞开始了拜厄时代。

  拜厄是一位惊才绝艳的武夫,但始终未能封圣,只因为雍州之地已经被其父亲祁木打怕了,拜厄所到之处无人敢抵挡。拜厄中年弃弯刀,弃贪狼九刀术,自创拖到术,使一柄宽仁刀。

  拜厄是孤独的,前半生有父亲的名声庇佑,无人敢与他交手;自创拖刀术后不久便坠崖离世。弯刀留给了独子沙毒,宽仁刀留给了徒弟卫灵。

  其子沙毒习贪狼九刀术,却始终未能抵达武圣境界,只在胡塞十八勇中位列第十一,阳关之战又被剑陵缪斯重伤,不久便不治而死;其徒卫灵习拖刀术,使宽仁刀。

  拜厄死后胡塞各部族和西羌、犬戎等外邦蠢蠢欲动,毕竟沙毒赶他的祖父和父亲差了太多。

  又一个人站了出来,他便是拜厄徒弟卫灵。卫灵手持宽仁刀习拖刀术纵横胡塞无人可挡,再次将那些不安分的部族狠狠打压了一遍,又将西羌、犬戎等异邦尽数逐出雍州之地。

  卫灵之后其弟卫秀再一次撑起了胡塞整片天,甚至夺得了胡塞王的位置,麾下十八勇士,三十万胡塞铁骑,何其勇武?

  手提寒星重刀,身骑贪狼骏马,人称贪狼卫秀。

  刀是寒星重刀,是位列天下八大(名)器之列的宝刀;马是贪狼骏马,是天下三骏马中的首位。其余两匹是胡塞进贡给大黎的千里雪和楚王熊冉得到的野马王。

  黎赫王二十八年,春,胡塞与宋国在阳光再度爆发大战。胡塞王卫秀被宋将缪斯再度在阳关交手。这一战的结果自然是缪斯胜,卫秀身亡,只是其中细节不得而知。

  “白师兄,卫秀当真是缪斯所杀?”赵淼依旧不太情愿信,毕竟当初白师兄奉命下山便是去斩杀那个敢妄称

  天下第一的卫秀。

  伏白点头说道:“我赶去时卫秀已经身死,胡塞十八勇士本就只剩半数,在这一战中几乎悉数战死。”

  “那怎么不见缪斯拿出寒星重刀或者是贪狼宝马?以宋骁的性子恐怕忍不住拿出来显摆。”赵淼继续问道。

  “这倒是不知,那一战缪斯重伤,宋军撤军,胡塞也撤军。再之后缪斯养好伤了才随邹固出使楚国,宋将韩泽与汤栩则领兵过阳关直指胡塞,如今胡塞之地几乎尽数归宋了。”伏白说道。

  难怪宋骁不急着显摆缪斯杀了卫秀足够封圣一事,原来是缪斯又一次重伤,甚至江珏怀疑缪斯随邹固出使楚国的时候伤未痊愈。

  “宋骁得到的不单单是胡塞之地,还有胡塞骏马二十万匹,足够建成一支二十万的骑兵。二十万铁骑,所到之处谁人可挡?”桃花农感叹道。

  “所以宋骁才有如此底气邀请天下诸侯在洛邑一聚,”伏白继续说道,“甚至宋骁特地迁都洛邑不无深意,谁不知晓洛邑是我大黎旧都?”

  “当然了,胡塞并未就此灭绝,胡塞十八勇中还有那么一两个人领着数万败军一路西进,躲避宋骁的追杀。”伏白说道。

  胡塞有武圣卫秀,有十八勇士,有三十万铁骑,照样被宋国荡平,天下除了楚国还有谁能挡得住宋国?鲁王小白恐怕是高估了自己,又恐怕是低估了宋国的国力。

  “哼,邹固竟然觊觎我大黎天下,其心当诛,”桃花农义愤填膺地说道,“可怜我大黎臣子半数连声援都不敢做到,又可怜忠心耿耿如孟焦被楚国一夜荡平。”

  对大黎忠心耿耿的有多少?中山自然是第一个,然后便是孟焦,除此之外再无一国。此番愿意与大黎砥砺同心的燕国和北境七国联盟是最弱者,所以才愿意投靠大黎,但凡国力稍微强盛一些的如鲁国、吴国、越国都保持着观望态度,甚至也有争霸天下之心。至于巴、蜀两国实在偏远,蜀王也是好不容易来参加一次诸侯会盟,结果被宋骁吓得逃到兖州避难,至于巴国,从头到尾不参与天下之争。

  “江侯此番会来?”桃花农问道。

  伏白摇摇头说道:“江侯不来,至少暂时不来。”

  “哼,我那姨夫在梁州风光惯了,看着我大黎在危急存亡之际而置之不顾。”桃花农嘟囔道。

  江珏没辩解,甚至他很想笑。众人只知晓江侯独步梁州被称为人间惊鸿客,不知江望舒一生守护国土国民勤勤恳恳如老牛。众人只知晓江侯才情斐然留下“人生到处当何如?应似惊鸿踏雪泥。”不知江望舒还曾饮酒抚琴和歌,歌名《袍泽》。众人只知晓江侯位列太傅、执圭、枳江侯,不知江望舒从卿伯、祁子时代到芥子世代一向被庙堂排挤。

  “闲,你还年轻,有些话可不能乱说。”伏白说道。

  伏白称呼桃花农本名,为何?单单是他长了一辈?莫说是想要执掌天下,单单是要夺回嫡位都要仰仗眼前这位白圣。

  有求于人,所以桃花农自然就矮了一截。

  桃花农被伏白小小训斥一番不敢还嘴,甚至还拱手答一声“受教。”江珏在想若是自己有伏白这般实力是不是就不用做那些艰难的选择又或者是会陷入别无选择的境界?

  实力,才是自身最大的依仗。身份,不过是虚名。虽然自己确实是子丑与玄郎两位顶天的大人物的后人,但江珏不愿拿这个身份说事,毕竟早年在洛邑学宫虽说那些大人物都承认自己这个痴儿祭酒但自身没有实力终究只是昙花一现。

  习文,习武,江珏犯难了,自己两样都选是不是有些奢望?

  过了塞上莽原,一路前行了数日便抵达了岐山。岐山,是天下的圣山,天下首圣伯岐的发迹之地,昔年文王便是在岐山三请伯岐下山,又迎娶了伯岐之女桃花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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