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吴悠不由得喊了一声,然后用手揉捏着自己的额头,嘴里还不停的道歉:“对不起,我这是跑得太急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对方也在吴悠道歉的时候同时道歉,当然也在用手揉捏着自己的额头。
吴悠听见是一个年轻女孩子的声音,不由得抬起头来,这才发现,真的是一个年轻女孩子,而且这个女孩子还长得有几分面熟,好似她年轻时认识的一个人。
吴悠正在疑惑,候机楼的大门里又跑出一个中年妇女来,这妇女一边跑嘴里还一边喊着:“谷雪,你跑那么快做什么?小心高跟鞋又崴了脚……”
这一下,吴悠就觉得这声音更熟悉了,虽然三十年不曾听到过,可她曾经的小姑子石心如的声音,即使时隔三十年之后,她也依然还是能一下子就听出来的。
石心如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没有再说了,因为她发现自己的女儿和一个中年妇女对面站着,而她们俩人都在用手揉额头。
石心如也是三十年没有见过吴悠了,不过依然还是一眼就把吴悠认了出来,她曾经的大嫂,她曾经最崇拜的人――吴悠!
吴悠只觉得这有些太过戏剧化了,她今天到鸿运宾馆附近的西餐厅吃个午饭能遇上石洪峰,打个出租车能遇上塞车,坐个地铁还能遇上传说中讹人的大妈。
而这好不容易都到候机楼门口了,跑个步都能和人头碰头的撞上,这都不打紧,居然还撞上的是前小姑子的女儿的头。
吴悠到底还是先反应过来,她揉了两下额头淡淡的对那女孩子说::“对不起,我刚刚的确是太过着急了,所以跑得有些快,你……没事吧?”
“我没事,”谷雪赶紧回答着,然后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对不起啊,我也是跑得有些急,所以那啥……真是不好意思。”
“没事,那我进去了,”吴悠朝旁边让了让,准备侧身朝候机楼的大门口走去。
“石岩和木槿已经走了,”石心如这才开口,看着吴悠道:“刚刚走,你这会儿进去,已经见不到他们了。”
吴悠原本要快步走的脚步停了下来,看着距离自己一步之遥的石心如,淡淡的点点头道:“谢谢,那我就不进去了。”
吴悠说完这话,即刻就要转身往回走,只是她还没有来得及转身,刘琴就在方莹的搀扶下走了过来。
吴悠也是三十年没有见过刘琴了,在她的记忆中,刘琴是个善谈的人,或者准确的说是个谈判专家,总能抓住对方的弱点,而且能一针见血的给对方致命的一击。
她最后一次见刘琴还是三十年前她和石洪峰离婚的前夕,那一次是刘琴来找她谈放弃探望孩子权利的一事。
其实和石洪峰离婚的事情很好谈,石洪峰跟她开口提时她就答应了,关键是孩子的问题,他们俩谈了好久都谈不妥。
最初她是坚持要孩子的抚养权的,当然是要不过来,于是只能退步,然后是要求共同抚养孩子,石家人也不同意,说孩子他们一方抚养,不需要她支付任何的抚养费。
最后是孩子的探望权,这是她无论如何都不肯让步的,不管石洪峰怎样跟她说,她都不让步,坚持每年至少要探望孩子四次以上。
最终是刘琴来找她谈的,刘琴一开口就是跟她道歉,说她没有把儿子教育好,这是她作为一个母亲的失败,让自己的儿子伤害了吴悠,她万分的愧疚,觉得都没脸见她了。
刘琴道歉之后是说到她和石洪峰的婚事,当然主要是说石洪峰不对,不该在有婚姻在身时出轨,然后弄出这么大的事情来,现在居然不得不以离婚去娶那女孩子收场。
谈完这些,刘琴在委婉的说到了孩子的事情,关于石岩,为何不让她抚养,不让她支付抚养费等等的问题。
“离婚后,你就是一个单身女孩子了,现在这个社会,离婚的女人都很少,何况你还带着个拖油瓶,这对你以后寻找另外一半绝对没有任何的好处,只会有更多的不便。”
这是刘琴的原话,而这话听上去好似都站在她的角度为她做想一般,而这样的话石洪峰也曾跟她说过,所以她听着也就只是木然,并没有多少感动。
“不让你支付孩子的抚养费,是为了你以后的生活做想,”刘琴这样对她说:“吴悠,你想想,如果你再婚了,每个月还要给这边的孩子寄生活费什么的,你的丈夫会怎么想?你以后的孩子又会怎么想?你不能只为石岩做想,你还得为你以后的家庭做想是不是?”
对于刘琴这话,她当时依然还是沉默,因为这样的话,石洪峰也曾说起过,只不过句子和语气不一样而已,刘琴是站在理性的角度说出来,而石洪峰是站在感性的角度说出来的。
最后,刘琴才说到孩子探望权的问题:“当然,作为孩子的生母,即使和孩子的父亲离婚了,你也还是有探望孩子的权利,这一点,我不否认,也不能否认。”
“但是,吴悠,有些个事情你心里有数,白家心里也有数,惠蓉现在基本上是失去生育能力了,所以,她希望自己有个孩子,而这个孩子不可能是从外边去捡回来,所以,就只能是洪峰的孩子。”
“我也知道这样的要求非常的过分,但是,吴悠,你人还这么年轻,才二十七岁,以后的路还长,有很多的时间去实现你的理想,你的目标,以及,重新开始你的爱情和婚姻。”
“所以,吴悠,我们或许很自私,但是你得想清楚,你是坚持要孩子的探望权还是要你多几年的人生自由?”
吴悠是从刘琴的话说到这里才多少弄明白了一点的,让她放弃探望孩子的权利不是石家的意思,而是白家的意思。
当时的白镇山是威望很高的司令,偏偏白惠蓉流产的确是她用手把白惠蓉推倒的,所以,无形中,她就成了罪魁祸首。
白家的意思很明显,她害死了白惠蓉一个孩子,那么她就得把自己的孩子赔偿给白惠蓉,所以她和白惠蓉之间,不是她让出自己的婚姻就可以的,还必须要让出自己的孩子。
吴悠不记得当时自己究竟有没有答应刘琴放弃孩子的抚养权,因为那时她人到底还年轻,同时也被刘琴给说懵了,稀里糊涂的觉得刘琴还是在为自己做想。
总之,第二天一早,她就和石洪峰去了民政局办理离婚手续,然后,她就再也没有回去探望过石岩,而石家人也没有再来找过她。
同样,她的事业也并没有受到任何的阻拦,虽然她当时为了疗伤去了西北,可总的来说,她的在事业上也还算是一帆风顺,甚至后来还功成名就了。
三十年来,她的确是把石家人给忘记了,即使后来石岩在大学里找到了她,即使她和石岩后来一直在偷偷的来往着。
可她也就是只关心着自己的儿子,想着要补偿儿子这些年来的亏欠,却从来未曾想过要和石家的其它人有任何的牵连。
所以,这会儿偶然间遇到刘琴,她也就只是楞了一下,然后毅然决然的转身,迈开步子就朝着地铁站的方向走去。
“吴悠,”刘琴的声音从后面传来,甚至还带着颤抖,“吴悠,对不起,当年……对不起!”
吴悠原本正走着的脚步停滞了一下,不过她却并没有回过头来,只是身体僵硬在那里几秒,然后又迈开脚步继续朝前走去。
时间已经过去三十年了,对不对得起,都已经不重要了!
她的人生,从此以后,再也不会和石家除石岩跟木槿之外的任何人有牵连!
或许是因为是南方人的缘故,或许是因为从小就在南方生活在南方长大的缘故,对于冬天,木槿一直都喜欢不起来。
冬天是寒冷的,这无容置疑,而那种冷又冷得无边无际,冷得人心都空空旷旷的,就连空气中全都是没有温度的风,吹在脸上像刀子在刮着一般的生疼着。
木槿以前觉得滨城的冬天像是一曲街舞,总是在跳着跳着的时候就乱了套数,于是就时冷时不冷的。
而柏林的冬天呢,她觉得更像是一首探戈舞曲,简直就是在僵直中带着傲慢和敌意。
木槿这是第二次出国,相比于曾经呆过几年的伦敦,木槿觉得柏林更不让人待见得厉害,尤其是那刮在脸上的寒风,好似要把她整张脸的皮都给刮下来一样。
“早知道柏林的冬天这么冷,我们就不选择来柏林了,”木槿拖着小小的行李箱,侧脸对跟在她身边拖着大大行李箱的石岩说。
石岩就笑,见她冷得脸都红了,不由得停下脚步,把行李箱放旁边,伸手把她的脖颈上的围巾给拉上来,:“你用围巾把脸给围住,这样你的脸就不会被风给刮着了。”
“不是围巾的问题,是风的问题,”木槿摇摇头,继续拉着行李箱往前走,看着路边一排排的房子,不由得问了句:“还有多远?我们住哪里啊?”
“没多远,前面就到了,”石岩用手指了下三百米开外的一栋小楼说:“就在那儿呢,这条巷子小,出租车开不进来,没办法,只能走过去。”
“哦,”木槿应了一声,一边朝那栋小楼走一边疑惑的问了句:“那好像不是旅店什么的吧?我们今天刚到就不用住店的吗?”
“那不是旅店,”石岩侧脸过来跟她解释着:“因为我们在柏林可能会耽误一段较长的时间,所以在来之前,我就托这边的朋友帮我租了这栋小楼上的房子,一二楼住房东,我们住三楼。”
木槿点点头,侧脸过来调侃似的的夸他:“你真牛,好似每个地方都有朋友。”
石岩的脸微微一,只觉得木槿这话不是在夸他而是在贬他,于是没有接话,只是默默的拉着行李箱跟她一起朝前走去。
柏林冬天的冷其实体现在户外,一旦走进室内,暖气就直达°,让你根本就感觉不到这是冬天,直觉以为这是身处舒适的春天。
所以,木槿走进这栋小楼后,即刻就有种走进了春天的错觉,好似刚刚看见的白雪皑皑都是幻觉一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