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怀孕呢,三周后,我怀孕才十周,怎么去滑雪啊?”木槿白了他们俩一眼:“你们见过滑雪的孕妇吗?我还是在家里好好养胎吧。”
“木头,孩子以后还可以再生是不是?”吴悠在一边坐下来,侧脸看着木槿道:“你要怀孩子,一年都有好几次机遇,而这北部哈尔茨的滑雪却是二十年难遇的一次……”
“妈的意思是让我为了一次滑雪扼杀肚子里的孩子?”木槿抢断吴悠的话,侧脸看着她问。
“……”
吴悠有些无语了,她沉默一下才又说:“木头,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你的情况石岩跟我说了,我觉得有些险还是不要去冒的好,即使要冒险,我们也的在明确你脑子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的情况下再去冒险是不是?”
“道理我都懂,”木槿深吸了一口气,微微做了一个仰望天花板的动作,然后才轻声的道:“妈,我三十岁了,这是第二次怀孕了,我……”
木槿说到这里不由得哽咽起来,深吸了一下鼻子,半响稳住自己的情形才又说:“我知道冒险很危险,我也知道固执的不去照CT是不理智的行为,可是――”
“可是知道是一回事,要真正的做出扼杀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是另外一回事,我已经想了两天两夜了,我也知道,把肚子里的孩子做掉,然后再去照CT是最好的办法。”
木槿说到这里,最终还是没有忍住,眼泪不受控制的从脸颊上滑落下来,她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好半响才又开口。
“妈,知道和做到,看上去只不过是两个字不同,可是,要下那个决心,要真正的那样去做,这需要很大的勇气,而我――”
“我可能没有那么大的勇气!”
“但是,怀着孩子等生下来,不去照CT,不去了解自己的真正的病情,难得你觉得这不需要很大的勇气吗?”吴悠看着身边泪流满面的木槿,她问这句话时,声音其实也在颤抖着。
作为女人,她知道要做出扼杀自己孩子的决定有多痛苦,何况木槿已经不年轻了,这马上就三十岁了。
“我可以自欺欺人,我可以告诉自己我根本就没病,反正不去照CT,我就蒙在鼓里,这样貌似和勇气无关,这只不过是……”
“这只不过是讳疾忌医而已,”石岩在一边接过木槿的话,然后看了她一眼道:“啊木,你明知道不去照CT是冒了最大的危险,你为何还要如此的固执?”
“……”
木槿默了,不再啃声。
“好了,木头,我和石岩不会逼你,我们只会陪着你,”吴悠在一边用手拍着木槿的肩膀叹息一声道:“不管你做什么样的决定,我们都会支持你,当然,我们也还是希望你能做一个对你自己有利的决定,你应该自私一点点。”
木槿低着头,她应该自私一点点,她其实一直都很自私的好不好?
“石岩,你们租住这栋楼还挺不错的,有没有多余的房间啊?”吴悠见木槿不说话,也不好一直就揪着这个问题,于是赶紧转移话题问。
石岩不好意思的摇摇头道:“没有呢,这房东老太太就把三楼租给我们了,一楼是客厅和餐厅厨房杂物间等,二楼房东老太太一个人住,三楼也就一个房间,隔壁是温室,里面全都是花草呢。”
“啊,还有温室啊?”吴悠听石岩这样一说,即刻站起身来朝隔壁走去。
石岩见母亲去温室看花,他也跟着起来,赶紧过去带母亲观赏这房东老太太养的各种花儿。
其实房东老太太养的花也并不名贵,都是一些普通的花儿,只不过在这冰天雪地的柏林,在这到处都是白雪皑皑的地方,能看见这样生机勃勃的花草,就让人觉得看到了希望一样。
“当初你为了选这个环境没少费心思吧?”吴悠用手抚摸着夜来香墨绿色的叶子问身边的儿子。
石岩的脸微微一红,不好意思的承认道:“是,那个时候以为她真的患有阿尔茨海默病,想着她会因为这个病郁郁寡欢的,而德国这地方冬天除了白雪就是枯枝败叶,于是就想着给她一个生机勃勃的环境,让她每天都生活在春天里,每天看见红花绿叶,感受到生命的活力。”
“当初对她患有阿尔茨海默病都能想到这些个对策,为何现在却是束手无策了呢?”吴悠转过身来,看着高出自己一头的儿子。
“因为……”石岩说了因为两个字就没有再说下去了。
其实不是他束手无策,真要让木槿去做流产什么的,他当然有的是办法。
大不了就是给她喝点加了安眠药的牛奶,直接把她拉进手术室,再给她来个全身麻醉,然后让她在不知不觉间就把这个流产给做了。
可是他没有这样做,也不愿意这样做,因为她肚子里怀的是他们俩的孩子,她舍不得孩子,他又何尝舍得?
扼杀自己的孩子,她下不了决心,他又何尝下得了这样的决心?只不过他没有说出来而已。
“因为你也舍不得孩子?”吴悠一语击中他的要害,然后手抬起来拍在石岩的肩膀上轻叹一声道:“谁都舍不得,但是,你不能因为自己的舍不得就害了木头,万一真有个什么闪失,到时你就后悔都来不及了。”
“妈,我知道,”石岩点点头,望着吴悠道:“放心吧,我会说服她的,明天一定会带她去办好流产手续,然后……”
石岩说到这里微微仰头,深吸一口气,牵强的拉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然后我会送她去医院,会给她最好的手术,找最好的专家,尽量把伤害减低到最轻……”
吴悠看着石岩脸上的那个笑容只觉得难受,她的儿子很坚强她知道,可再坚强的人,在谈论怎样扼杀自己的孩子时都会很痛的。
石岩带吴悠去温室看花草去了,木槿则起身去了洗手间旁边的茶水间,在沙发上躺了两个多小时,或许是沙发太软的缘故,她觉得浑身都有些酸痛的感觉。
原本想要给吴悠泡杯茶来着,偏偏她揭开茶叶罐子时发现没有茶叶了,这才想起,他们带来的茶叶喝完了,而昨天去超市没有发现好的中国茶叶。
于是,她只能给吴悠冲杯速溶咖啡,原本咖啡也还是要自己用咖啡豆磨粉煮出来的才好喝,可她不会煮咖啡,就只能用速溶咖啡了。
她刚把两杯速溶咖啡冲好,吴悠和石岩就从温室里出来了,她赶紧端上咖啡走了出去。
“妈,我不会煮咖啡,恰好茶叶也没有了,这是速溶咖啡,你就将就着喝一下,等明天去商场买了茶叶回来,下次帮你泡茶。”木槿把咖啡放茶几上,轻声的给吴悠解释着。
“得得得,有速溶咖啡喝就不错了,我又没那么多讲究,”吴悠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然后笑着道:“嗯,不错,木头这冲的速溶咖啡都比有些人煮的咖啡好喝呢。”
“妈,那是我第一次煮咖啡,”石岩在一边抗议着的喊,然后又埋怨了句:“就是因为你第一次就说我煮的不好,所以打消了我的积极性,到现在我都对煮咖啡没兴趣呢,你是当老师的,难道不知道赏识教育的重要性吗?”
“呵呵,你不会煮咖啡还埋怨起我来了?”吴悠喝完咖啡站了起来,然后笑着对木槿说:“那木头,我就先回酒店去了,明天一早过来陪你去医院。”
“……”
木槿无语了,她有说过明天要去医院么?
再说了,吴悠陪她去医院做什么?让她怀着孕照CT?还是让她把肚子里的孩子流掉?
石岩要留吴悠在这里吃晚饭,可吴悠说她在德国还有两个学生,知道她要过来,今晚给她准备了洗尘宴,所以今天就不和他们一起吃晚餐了。
石岩送吴悠去了,吴悠下榻的酒店就在他们这栋楼附近,一公里多一点的样子,走路过去也就二十分钟的样子。
石岩送了吴悠回来,木槿和房东老太太已经把晚餐准备好了。
中午木槿吃了房东老太太的奶油煮土豆,礼尚往来,她晚上就做了水果沙拉和中国北方饺子招待房东老太太。
“你太太的厨艺真是棒极了,”房东老太太很喜欢吃木槿包的饺子,一边吃一边对石岩说:“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中国菜,我一定要学会做。”
“好,那改天让她教你,”石岩一口就答应了,然后又把房东老太太的话给木槿翻译了一下。
木槿听了石岩的话不由得脸色一,她的厨艺还棒极了?拜托,她根本就没有厨艺好不好?
尤其是这包饺子,她自己连饺皮都不会擀,还是昨天在超市买的现成的皮呢,其实和自己用手擀的皮差远了?
“妈说明天上午十点在医院等我们,”卧室里,石岩对正拿了睡衣准备去浴室里洗澡的木槿说。
“那我们明天上午去医院做什么?”木槿站在浴室门口,一手拿着睡衣,一手抓住门框,背对着石岩问。
石岩哑语,去医院做什么?她现在这样的情况去医院,还能做什么?
看着那站在洗手间门口的女人,看着她那挺直的背脊,他慢慢的走了过去,然后伸手,从后面把她拥进了怀里。
“啊木,我想要和你在一起,就我们俩,单纯的石岩和安木槿,你可――千万不要让我这么小的心愿都落空了。”
石岩说这话时,不仅声音在颤抖,其实整个人的身子都在轻微的颤抖着,他双手不断的用力,把木槿抱得死死的,好似这样才能支撑着他的身体不颤抖得太过明显一样。
石岩的力气好大,木槿只觉得他把自己箍得太紧,好似要窒息一般,于是,她就用力的挣扎着,想要挣脱出他的怀抱。
“啊木,你不要逃了,也不能逃了,”石岩再次加大力度,控制住她的挣扎,薄唇在她耳边祈求着的低语:“让我们一起来面对,让我们一起来承受,让我们一起为了明天最大化的幸福来妥协,权衡和放弃!”
木槿坐在beratung宽敞温馨的办公室里,对面坐着的是一个年龄大约五十岁左右的德国妇女,一脸的慈祥,让她不由得想起自己那居委会大妈的母亲邵敏之。(未完待续)